可也僅限于想想。因為她始終覺得,能陪在解放軍身邊的,不是才華橫溢的知識青年、就是同為軍籍的文藝兵,再不濟就是姑姑這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撮合的。從沒想過辣么大的餡餅有朝一日會吧嗒一下砸在自己頭上!
莫非這年頭,解放軍討媳婦成了老大難問題?燕子姑娘森森地困惑了。
“老大難倒是稱不上啦。”王營長擺擺手,“但王八對綠豆——看對眼的著實不多,主要是平時沒那機會,基本上都是年紀一到、回老家解決…喏,咱們向副營長不就是回了趟老家、找回個好對象嘛!你們不知道,整個七一三,多少人在羨慕他啊。”王營長沖向剛眨眨眼。
大伙兒曖昧地笑。
饒是清苓再淡定,這會兒也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向剛嘴角噙著笑,把王營長等人輕輕地推出宿舍:“我對象臉皮薄,等她走了,隨你們怎么打趣我。”
“這哪是打趣呢,這明明是夸獎。”王營長死活不承認。
向剛順著他話點頭:“是是是。”
王營長噗嗤一笑,指指向剛:“你小子行啊,有了對象比以前會說話了。”
“王營你少說他幾句吧,他那沖勁,過不多久又能升一級,小心懟死你。”孟柏林嬉笑著道。
王營長笑罵了他一句,手一揮:“行了,一個個渾身汗臭的,別堵門口丟人了,讓向副營跟他對象好好吃頓飯。”
營長發話了,一幫副營級干部們自然不好意思繼續留下混充電燈泡。當然,走之前沒忘記再抓一把五香味的炒瓜子兒,嘻嘻哈哈地跟清苓倆姑娘道別。
不相干的人都撤走后,向剛吁了口氣,順手合上門,轉身抬頭,不經意地和清苓對了個眼神,兩人都笑了。
吃過飯,張海燕心知兩人有一陣子沒見了肯定有不少話說,借口去廁所,識趣地躲出宿舍,把空間留給了清苓和向剛。
“家里都好吧?”向剛收拾干凈桌面,給清苓泡了杯清香的綠茶。
茶葉不多,就一小包。別人送老首長喝,老首長分了點給他,想著過年辦喜酒可以拿來招待客人,便一直沒舍得喝,也沒和宿舍其他人說,不然可藏不到現在。
“都好。”清苓捧著茶缸,垂眼看著杯里飄飄悠悠的幾條青綠的茶葉,色澤清亮得讓人心生歡喜。心想這茶葉必定很貴,曾在供銷社看到比這色澤差一些、梗子粗一些的,都要三角一兩,這個沒準要五角以上。不由琢磨,雁棲山里不知有沒有野生茶樹,哪怕找到一棵也好啊,春夏間采點嫩葉回來炒制,不僅自己喝,客人上門了泡上一壺甘冽的香茗招待,多有面子…
走神得正歡,聽向剛問:“我走后,你又進過山了?”
順嘴就答:“是啊,不然給你郵的小米和帶的葵花籽哪兒來啊?還有你先前挖的陷阱塌邊了,我給加固了一下…”
說到這兒才回過神,抬眼見向剛一副拿她沒轍的樣子,忙露出討好的笑容,“我有做保護措施的,你給我弄的那些藥粉,可管用了。”
“拍馬屁沒用。”向剛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力道控制得剛剛好,沒讓她感覺到疼。
“說真的,山里還是少去,我給你弄的藥粉,不過就起點防范作用。遇上兇猛的野獸,未必有用…”
清苓端坐椅子上,乖巧地任他念,不時點幾下頭,認錯態度那是相當滴好。回頭改不改就天知地知了。
其實她也挺糾結。
不告訴他自己去山上了吧,家里多出那么多山貨咋解釋?一個人吃,吃到猴年馬月去啊。拿去收購站換,換得的錢和票,是不是要花?一花不就又露陷了。與其等到露陷了再交待,倒不如打一開始就通氣,還不用花心思藏啊瞞的。
師娘說了,夫妻間最忌諱的就是隱瞞。瞞一次就有第二次、瞞兩次就有第三次,瞞久了,那還叫夫妻嗎?陌生人也不過如此。
可告訴他了吧,瞧瞧,念起人來,簡直跟廟里的老和尚念經有的一拼。幸好不是他手底下的大頭兵——挨完訓還得寫檢討。
向剛見她認錯態度這么好,念了幾句不再念了。
不過心里到底記了一筆:等到家屬房的審批下來,就說服她隨軍。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丫頭典型的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還是看在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再者,結了婚總不好長期兩地分居,往后有了孩子就更不合適了。左右她念過學、如今又跟在老張大夫身邊學中醫,隨軍后,向組織申請個工作崗位應該不難,還是快快把人栓到身邊安心。
中午時間有限,向剛一點半要去市里開會,摸出手表看了眼,就快一點了。好不容易見個面,沒處上一會兒就分開,心里委實過意不去,便對清苓說:“開完會要是沒別的事,我去張家找你。”開會的地方離張家有點距離,但好歹都在市區。總比她倒幾次車、折騰再三地來部隊輕松吧。
清苓想說不用了,他扶著她肩飛快地在她額上親了一口:“乖,等我到七點,再晚我就不過來了,你早點休息。”
清苓被他這一舉動,驚得不知所措。蒲扇著黑長的睫毛,睜著濕潤的杏眸,怯生生地偷眼看他。
向剛那堅硬如石的心瞬間軟成泥,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勾起她下巴尖,對準她粉亮的唇瓣,身體里有股說不清的力量,驅動他想要靠近。
近一點、再近一點,眼瞅著就快吃到嘴里時…宿舍門被推開,張海燕探頭進來:“姑丈,樓下有人找你。”
清苓驚得揮開他手,后退兩小步,轉身靠在窗前假裝看風景。
向剛身子一僵,挺直腰板,轉過頭語氣僵硬地回了句:“告訴他這就來。”
幸好從燕子姑娘站著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向剛的背影。清苓嬌小的個子完全被向剛魁梧的身板遮住了,是以奇怪屋里這兩人咋一驚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