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撐了一小會兒,實在聽不下去,清苓偏頭對馮美芹說:“美芹,我先回去了,師傅師娘睡得早,我得送他們回去。”
馮美芹表示理解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清苓擠出人群,找到張家二老,提著條凳陪他們有說有笑地回家。
馮美芹見堂兄愣在那兒,性急地催道:“軍達哥,你倒是講下去呀。”
“不講了,這事一時半刻哪講得完啊,趕明有空了再講給你們聽。”馮軍達丟下一句,鉆出人群想要找昔日同學問問。
半年不見,性子大變樣了啊。看到他,居然當作不認識。既然變活潑了,你倒是打個招呼啊。咋地?跟解放軍處上對象,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許丹老遠看到馮軍達,追上來打招呼:“軍達,這半年跟著組織上哪兒革命去了?能和我說說嗎?”
馮軍達一眼認出是許丹,撓撓頭,邁不開步了。
當初來雁棲公社的三個女知青,數許丹最漂亮,氣質也好;蔣美華則是清秀、性格比較溫柔,至于劉繼紅…咳,只能算過得去吧。像他娘一類的農村婦女可能會比較喜歡劉繼紅,因為肥臀粗腰好生養嘛。
“我們去了好多地方呢!”
“跟我說說嘛。”許丹盈盈淺笑。
“賤人!”劉繼紅看到這一幕,紅著眼低聲罵了句,“看到男人,就跟花蝴蝶似地飛上去了。”
蔣美華扯了一下嘴,沒吭聲。心里冷笑:看你倆這段時間姐姐妹妹的黏糊勁,還以為感情多好呢,鬧半天是虛的。
“我去河邊走走。”劉繼紅心情不好,感覺林楊走了以后,似乎一下子沒了目標,家里來信,不是叮嚀她好好工作,就是問她身上有沒有攢點錢,小弟前陣子生了一場病,看病花了一大筆錢,病好了需要吃點營養的補補。
想到這些,她就心煩意亂。
出路在何方還是個未知數,讓她一輩子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旮旯種地,嫁個丈夫是農民、生個孩子還是農民,想想就悲哀。可回城哪是那么容易的。饒是林楊,家里長輩一定出了不少力。何況她家只比普通工人好了那么一刨花…
劉繼紅離開后,蔣美華覺得有些困倦。這幾天總感覺身子不爽利,不是犯困、就是犯惡心,該不會病了吧?可惜這會兒衛生院關門了,不然順道過便去配點藥。
邊想邊回知青站,迎面撞上笑容滿面的張菊香,熱情地拉過她:“小蔣啊,我正找你咧。走!上嬸子家吃點宵夜再走。”
宵夜就過年守歲時才整上一頓,平時哪里會弄這個,既費糧又費時,有那工夫,還不如躺下睡覺。
張菊香為了今晚可謂是費盡心思,肉痛地整了桌平時不舍得吃的豐盛宵夜,硬拽著蔣美華上她家吃。
蔣美華這幾天胃口不佳,肚子明明餓得唱空城計,往飯桌前一坐,又沒了胃口。可不吃干不動活啊,于是硬逼著自己多吃幾口。那多吃的幾口,能讓她惡心半天。
尤其是今天上午祭土地廟,看到那個油膩膩的大豬頭,惡心得她中午、晚上都沒怎么吃,對歌差點飚不上高音。此刻張菊香說宵夜有酸菜肉絲疙瘩湯,別說,還真那么點蠢蠢欲動。
加上張菊香一個勁地煽風點火,說家里除了她沒別人,丈夫和兒子有事出去了,所以拉個人一起吃宵夜味道好。
于是嘴上說著“不去不去”,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張菊香往她家移。
“來來來,嬸子剛回來煮的疙瘩湯,熱乎著呢,湯里切了今兒分的肉絲,你的這碗肉絲多,我嘛,中午吃了燉大肉,這會兒還飽著呢,喝點疙瘩湯就行。”
這話說的,好像中午的肉到這會兒還沒消化似的。為了騙個知青兒媳婦,張菊香也蠻拼的。
殷勤地給蔣美華盛了滿滿一大碗聞著確實讓人食欲大振的酸菜肉絲疙瘩湯,又往兩個小酒盅里倒滿酒,笑著說要和蔣美華干一杯。
“來,咱們也學那些大老爺們,喝酒吃菜。就當那啥,慶祝咱大隊今年來個雙豐收。”
蔣美華見張菊香搬出酒,心里咯噔一下,警覺起來。莫不是想灌醉自己?
這么一想,嚇出一頭冷汗,饞人的疙瘩湯也不敢喝了,起身要走。
“怎么走了呀小蔣?吃了再走嘛。今兒這疙瘩湯可是特地給你準備的,你看這么多肉絲,面都是上好的白面,不吃就是不給嬸子面子!”張菊香變了臉色,拽著蔣美華不讓她走。
一個總覺得有不好的事發生,央求著要走。
一個下了血本,還沒見到成效,哪里肯放人。
這么僵持間,林大柱抱著一個姑娘,渾身濕噠噠地沖進來:“娘!娘!我救了個人!她想跳河尋死,我給救回來了!”
“大柱!大柱!你干啥把人往家里扛啊!放下!快放下!”林老根氣喘吁吁地在后頭追。身后還跟了一長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社員。
“大柱,你快把人放下,喝進去的水得趕緊弄出來才行,不然會出人命的。”
“是啊大柱,想媳婦可不是這樣的想法,你救了人是好事兒,得先讓人醒過來,再問問她,愿不愿意跟你好。”
“噗嗤…”
張菊香有點看懵了,上前拉過丈夫,壓著嗓門問:“到底咋回事兒啊?不是讓你倆先在外頭溜達一圈再回來嗎?咋這個點就回來了?還抱了個人…大柱渾身濕噠噠的,這是掉河里去了?”
“是那知青想不開跳河尋死,咱大柱看到,跳下去把人救上來了,這是做好事呢。明兒我得找書記好好說道說道,咱大柱這樣的精神,是不是得表揚?”
“知青?”張菊香的腦回路顯然不跟丈夫一個頻道,沖上去扒開兒子懷里的人,氣得差沒吐血,“劉繼紅?!!”
好不容易趁蔣美華落單把人成功地哄到家里,傻兒子居然把她最討厭的知青弄回來了。
蔣美華也驚呆了,劉繼紅跳河尋死?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