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把收來的酒錢塞給盈芳,末了不忘吐槽:“上頭那位咋那么不自覺啊!前兒給的參酒、靈芝酒壇小量少,送就送了。五十斤的太歲酒,收了咋就不主動付個酒錢,下次不給他喝了!”
老爺子吐槽元首的話,盈芳可不敢接,還是搗鼓她的藥材去吧。
小金在石景山替她搜羅了一大堆外頭難尋的上乘藥材,炮制好了打算給師傅捎些去。
眼瞅著馬上放暑假了,她計劃帶孩子們回老家住一陣子。過年假短、天又冷,回去一趟,大包小包地實在不方便。要是暑假也不回去,師傅師娘該念叨她了。
還有煤城的姥姥、姥爺,本來去年暑假就想接他們到寧和住一陣子的,姥爺非要等他自己能下地走了才肯出門。如今能下地走了,當然要接他們來家里團聚了。
盈芳把暑期計劃一說,家里人都同意。
不僅同意,還說要和她一塊兒回去。
老爺子甚至很干脆地吩咐福嫂將他夏天的衣裳收拾出來打包,等著隨時出發。
盈芳哭笑不得:“爺爺,就算要回去也還早,今兒才五月初二,端午都還沒過呢。”
說到端午,姜心柔和福嫂這幾天正準備包粽子的材料。
“端午那天總不用去博物館了吧?”姜心柔問。
盈芳也不知道端午博物館給不給放假,聽那幫正式工說,往年倒是都提前半天下班,不過今年情況特殊,沒見禮拜天都在加班加點嘛。
翻了下日歷說:“到時看吧,端午是周三,周二下午就一節政治課,博物館那邊要是休息,我一下課就回來,餡兒等我回來調。”
姜心柔笑著道:“別的餡兒我和福嫂都行,就那什么什錦餡兒和蘸料,是得你回來調,我們調出來的都沒你弄的好吃。”
盈芳一口應下了。
姜心柔開始盤算食材:“糯米恐怕還得再買幾斤。”
老家帶上來的那袋糯米,過年還有元宵做七七八八的點心都給耗完了。
糯米這東西不易克化,家里老人孩子雖然喜歡糯米做的點心,但平時不怎么給他們吃,就清明前去糧站稱了幾斤摻在米粉里捏清明團子。
清明吃清明團子、清明餃是X省一帶的風俗。京都這邊流行的是馓子麻花、驢打滾還有面茶。
盈芳見隨手種在后園墻角的艾草發得很茂盛,順嘴提了句“清明到了,要不要捏幾個清明團子應應景”,家里人都說想吃,當即買糯米、磨米粉、碾艾草、捏團子。
甜口的清明團有豆沙餡、芝麻餡兩種口味,咸口的清明餃則是炒五丁餡兒的。
蒸熟以后送了些給蕭二伯家。帥帥小騷年立馬迷上了清明團、清明餃這一口感特別的綠色點心。吃了一半、剩下是一半帶去給小伙伴們…顯擺。
林家的大孫子林疇富自從吃過幾次虧,被他奶三令五申不許跟蕭睿哲玩,只能眼巴巴地站邊上看他們分享蕭睿哲帶來的新式點心。
看他們吃完才不甘心地跑回家,跟他奶鬧,說蕭睿哲帶來的點心是X省一帶的清明特產,小叔不是曾在X省鄉下當過知青嗎?肯定知道怎么做,非要他奶做給他吃。
林老太忙把小兒子喊來,問他知不知道清明團子怎么做。
林楊咋知道怎么做啊。他在寧和待過幾年不假,每逢清明也的確吃過當地人捏的清明團、清明餃,但他一個大老爺們,沒事學這個干啥!
林疇富見家里人不會做,坐地上撒潑:“奶你還說最疼我,連這么個小點心都不樂意做給我吃。奶你撒謊!你其實一點都不疼我…”
林老太心疼得連拉帶拽,嘴里不住哄道:“乖寶,地上涼,你先起來坐椅子上。奶怎么可能不疼奶的乖寶大孫子,你小叔不會,奶會啊!”不會也要會。
“不就是那什么清明團子嘛,奶這就做給你吃。”
可沒艾青葉子,林老太搗鼓出來的米粉團子跟干湯圓似的。林疇富嫌不像,又是一通鬧騰。
林老太索性拽過小兒子說:“你不是和那誰,蕭家老三的閨女認識嗎?你去問她要幾個團子來。阿富最近抽條兒,人都瘦了。難得遇到喜歡吃的,你這個當叔叔的理應出幾分力。”
林楊滿臉為難:“娘,哪有家里孩子想吃,就讓我上門討的,這像什么話!再說阿富都這么大了,別事事都依他,當心把他寵壞了。”
“我自己孫子想怎么寵怎么寵。誰讓他是咱老林家唯一的孫子呢,將來全靠他繼香火。有本事你給我娶個知冷知熱、聽話懂事的媳婦回來、再生個大胖小子!否則你就聽我的!”
林楊這次沒聽他娘的話,因為他連盈芳家住哪兒都不知道,怎么上門討清明團子呀。
為此林老太和他慪了三天氣。只是想到小兒子的身體狀況又不免心疼,“咱家這是造了什么孽喲!這種事都會有…”
林楊也萬分后悔。當年要是不想那些有的沒的,早早和盈芳結婚,哪會有后來那么多事兒。
盈芳容貌好、性子溫和,兩人在一起,必定家庭和睦。再有蕭家這個岳家撐腰,事業也指定一帆風順。
可惜走錯一步,滿盤皆輸啊。這臉皮厚的也是沒邊兒了。
扯遠了,拉回來。
得知小姑姑家端午要包好幾種花樣的粽子,帥帥童鞋周二那天一放學就跑這邊來了,說是幫他奶送圓簸箕。
蕭三爺昨兒又從糧站扛回了五十斤糯米。不過其中十斤不需要付糧票和現錢,而是節日券換的。
向剛單位發了不少端午節福利,他本人忙著操練走不開,托來市區開會的同僚順路捎了來。
那福利可真好——一簍子咸鴨蛋、一盒包裝精美的五毒餅、六條黃鱔、兩聽山楂罐頭,再還有五花八門的節日券,什么節日糯米券、節日紅棗券、節日雞蛋券、節日白砂糖券…
這還沒高興完,上頭組織慰問團挨家挨戶給老一輩革命家送溫暖來了。老爺子緊跟著收到一堆慰問品和節日券。
兩邊加起來糯米就能換十斤。照理自家這幾口人過節,十斤糯米包粽子足夠他們吃了。
但盈芳想著男人在基地回不來,大寶貝在體校不放假,就想著多包一些,回頭給他們爺倆送些去。
可往單位送,總不好就送那么幾個。男人的戰友、同僚,大寶貝的教練、生活老師以及同學那兒,是不是都要意思一下?
這么一算,二十斤糯米還不一定夠。蕭三爺干脆扛了五十斤回來。吃不完放到年底打年糕,總之浪費不了!
糯米淘洗干凈浸泡在水桶里,一晚上下來,浸得漲漲的,米粒渾圓飽滿。
粽葉是盈芳從人工湖蘆葦蕩里摘的嫩葦葉。虧得蘆葦蕩里蘆葦茂盛,風一吹翠綠一片,新生的嫩葉子隨便擼。
葦葉摘下來后洗干凈,攤在圓簸箕上晾干。
餡兒調了好幾種,甜口的有蜜棗、豆沙、棗泥、果脯;咸口的有鮮肉、蛋黃,以及雞肉丁、鴨肉丁、紅燒肉丁、冬菇丁、胡蘿卜丁、豌豆等調配的什錦餡兒。
咸口粽子是寧和那邊的風味,京都這邊則流行甜口居多。
另外,盈芳還包了一批青葉白米粽,粽子里沒餡兒,而是另外調配炒熟的黃豆、花生、芝麻為粉末再混入白糖調和而成的蘸料蘸著吃,口感別具一格。
包粽子這天,蕭鼎升倆口子又上門了。
老爺子已經從兒子口里聽說大孫子的近況了,也知道他在西寧結婚了,和其他人一樣,心里很是不得勁。
西寧離得遠,雙方長輩想見個面確實不容易,但結婚這么大個事,提前拍個電報、來封信知會一聲總不至于做不到吧?
老爺子那天晚上把老大喊到房里訓了一頓:“你們這個家,要我說什么好!老子不像老子、兒子不像兒子,虧我當年還夸你媳婦會做人、事事追求完美,可瞧瞧她這一手帶大、教大的兒子,三十而立的年紀,過兩年再四舍五入一下就四十不惑了,做出來的事,就沒一件像樣的…當年我真瞎了眼,同意你娶了那么個糟心玩意兒…”
蕭大伯能說啥?老爺子罵的正是他想罵的。這都是什么事兒啊!
不管怎么說,大孫子娶媳婦兒了總是事實。不管這孫媳婦是好是壞,既然進了蕭家的門,那就是蕭家的人了。
老爺子比照著當年送鼎華媳婦的份例,給了許蘭芳一個紅包。
許蘭芳捏了捏,紅包還算厚,笑吟吟地謝過老爺子。心念一轉,提起住房的事。
“爺爺,阿升這次回來,單位給分配住房,就是這地方離您這兒著實有點遠。”
老爺子手心里轉著兩顆被他把玩得油亮油亮的大核桃,樂呵呵地坐屋檐下看晏晏在天井里訓練金虎,隨口說:“不打緊,放假了來看看老頭子我就行了。知道你們年輕人忙,心思放在工作上挺好的。”
好什么呀!她又還沒工作。
一想到以后住在家屬房,一天三餐都得自己解決,還要買菜、洗衣,想想就郁悶。她可不想結婚三年就成個黃臉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