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盈芳蹲在過道,鼓著腮幫子朝爐口吹氣時,向剛開門出來無奈地說:“別忙了,屋里有煤油爐子,中午簡單吃點,午睡起來再生火吧。”
“很快就好了,你快進屋歇著,再啰嗦我生氣了。”盈芳故意板起臉,兇巴巴地攆他回了屋。
“噗嗤!”樓梯方向傳來一聲輕笑。
盈芳轉身望去,是名三十出頭的婦女。
“你是向營長的愛人吧?我是三營營長馮建剛的愛人,馮美娟,就住在你們隔壁。”對方走過來伸出手自我介紹。
“嫂子好。”盈芳撩起圍裙擦擦手,和對方交握。
“哼!見面就上趕著拍人馬屁,可真有出息。”樓梯口又上來一名婦女,年紀看上去比馮美娟大一些。掏出鑰匙開進303房間,關門聲震得整層樓都晃動了。
“那是二營營長的愛人,吳桂花。”馮美娟和盈芳眨了眨眼。
“倆口子一副德行,都愛用鼻孔看人,偏偏能讓他們鼻孔看人的機會不多,到頭來也就拿底下的兵出出氣。這不,前陣子二營折騰了個‘野鴿馴養計劃’,得到了總軍區那邊的褒揚。吳桂花可嘚瑟了,走個路趾高氣揚,見人就說她家營長怎么怎么厲害、怎么怎么牛掰,結果你猜怎么樣?”
“怎么樣?”盈芳眨著眼睛,半好奇、半配合地問。
“泡湯咯。聽說費了老鼻子勁抓來的野鴿,每天都要飛走兩只,照這樣下去,不出五天,這個計劃就流產咯。哈哈哈!”
盈芳一聽也樂了。難怪剛才那女人陰陽怪氣的,敢情丈夫的仕途受挫了。
樂著樂著,咦?不對!飛走的野鴿數量,咋和小金叼來的辣么吻合?該不會…
不禁有些傻眼。昨兒燉給男人喝的鴿子湯,那食材不會就是部隊馴養的信鴿吧?那可真要命了!
馮美娟見時候不早了,和盈芳隨意嘮了幾句就回隔壁自己家了。
“304是一營長家,說是過陣子才搬來。這層樓住的是咱們團的四個營長。聽說是柳團長抓的鬮,手氣還不錯吧?一抓抓到同層樓,還是三樓,要是住五樓,每天上下樓梯都夠嗆…”
“樓上樓下有咱們團的教導員,也有其他團的正營干部。手氣不好沒抽中的,只能等下一撥福利房。誰讓咱部隊規模大、人多呢,霞山鎮過東,環繞大半座山,都咱部隊的地界,足有萬把人呢。盼這一天都不知盼幾年了…”
盈芳聽她這么一說,大致了解了,向剛能在這一次分到這套嶄新的二居室家屬房,著實不容易啊。
回屋抓了幾把木耳、香菇等山貨,還有一瓶橘子罐頭,算作見面禮。
馮美娟有點受寵若驚:“小舒你太客氣了!”
“剛搬來,我愛人又有傷在身,也沒怎么置辦。這罐頭是別人探望我愛人送的,家里還有呢,嫂子別客氣。這些山貨是老家山里采的,煲湯、炒菜時調個鮮,嫂子別嫌棄才好。”
新鮮水果要留著給向剛補身。罐頭他嫌甜,開了一罐小倆口吃了兩天才算完。剩下的不開了,那么貴,還不如留著送人情。
“這可是好東西,怎么會嫌棄。”
馮美娟說道,隨即拿了兩顆雞蛋、一捧掛面過來,非要送盈芳,說是回禮。
并說:“咱們這個單元大部分都搬進來了,往后碰到了我再給你介紹。”
盈芳道著謝收下,拿回屋放的時候順嘴說:“三營長的愛人,倒是很好相處。”
這么快就打上交道了?向剛含著笑眼神詢問。
“走廊上碰到,順便聊了幾句。還看到了二營長的愛人。”盈芳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面色有些發窘。意識里,她把二營長和小金叼來的兩只鴿子掛上了鉤。
“那個…”她揪著辮梢忸怩地開了個頭,又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怎么了?”向剛挑眉看過來,見她一臉糾結的小模樣,好笑地招招手,“過來,參觀一下咱們的新家。”
“哦,好。”盈芳暗松了一口氣。還是沒膽量把小金供出來啊。
一回來就竄去附近大山放飛自我的小金,感覺鼻子好癢、好想打噴嚏啊。嗯哼,誰在背后念叨本大王?
二房一廳的格局比較方正。
正門進去是四四方方的飯廳,飯廳南是個長方形的朝南陽臺,比較寬敞,曬曬衣服、養養花草毫無壓力。
飯廳兩邊各一個房間,東屋擺了一張雙人棕繃床,兩邊各一口矮柜。床的里側靠墻立著一口帶躺柜的四門衣櫥。西屋零散地堆著幾樣從向剛宿舍搬來的雜物。
“我去南城前,房子剛分下來,里面什么都沒有,就托老大買了床和衣櫥。其他家具,等攢夠了票再去訂,以后慢慢都會有的。”
這年頭,買張床,就得兩張票——床架票和棕繃票。衣櫥又得有柜子票,還須是通用的柜子票。限定矮柜或是高低柜的,就只能買那兩樣,買不了衣櫥。
“圓桌是柳團長送的。椅子是三個連長合起來買的。老王送的是蜂窩煤你知道了,老大和二哥、三哥,出錢出力,屋里的粉刷、陽臺上的曬衣架都他們做的。”
向剛邊說邊指了指客廳那張新打的紅漆圓桌、四條靠背椅、墻上雪白的膩子粉和蘋果綠的油漆以及陽臺角落的曬衣架。
盈芳知道板凳是要專門票買的,一張板凳票只能購買一條板凳。而帶靠背的木椅票,更是難求。能湊足四張,想來花了不少心思。更遑論不在市面上銷售的涂料和油漆。
“回頭把家里那幾把新椅子帶過來,挑個好日子,置辦點肉菜,請他們上門吃頓飯。當是給咱們暖房。”盈芳笑著提議。
“嗯。你看著辦。”向剛含笑揉揉她頭。他就知道,自己媳婦一向大方,知道這些人送了喬遷禮,肯定主動請他們吃飯。不像隔壁那兩家的媳婦,收禮的時候貪心不足,說到請吃飯就一副摳唆樣。家和萬事興,媳婦兒娶不好,注定男人沒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