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顧不上說話,三下五除二割開信封。
牛皮紙信封里掉出一張薄薄的紙,大伙兒伸長脖子齊探頭。
只見紙片上寫著——
X省寧和縣革委會轉舒盈芳同志:經學校錄取、X省招生委員會批準你入我校考古系學習,請于一九七八年十月五日至六日憑本通知到校報到。
落款是京都大學革命委員會,蓋的是京都大學的戳。
大伙兒樂了!
嘿!還真是京都的學校,且還是無數考生向往的全國一等一的京都大學。
就是這專業讓盈芳有些摸不著頭腦。
考古系!
啥東東?
盈芳兩眼懵圈。
這和她預想的出入有點大啊!
她原想讀個醫科,中醫也好,西醫也好,中西醫結合更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發揮一下光和熱。
結果來了個考古。
這是干嘛的?完全不懂啊!
向剛簡單解釋了幾句,還舉了個例子——美麗山谷里發現的天坑。考古學家就是針對這類文物進行分析、驗證以及保護。
這么一說盈芳明白了。
敢情家門前就有個現成的工作臺子——地宮遺址。
那個她熟,太熟了!不需要分析就知道是哪回事。
以后要練手什么,是不是不用額外找了?
不管怎么說,能考上京都大學,大伙兒都很開心。
姜心柔看著那報到日期禁不住樂:“要十月份呢,準備時間充分得很!咱們可以好好地安排安排。”
“行行行,咋安排都行。哎呀閨女考上了京都大學,怎么慶祝好啊?”蕭三爺興奮地搓著手滿屋子打轉,“要不辦幾桌熱鬧熱鬧?”
抬眼看到屋后的雞鴨,脫口報了幾個菜名。
看到咩咩吃草的野山羊,又想出幾個菜式。
下一秒,視線掃到腳邊的癩皮狗,哦,現在不叫癩皮狗、叫金虎了。
金虎打了個哆嗦,飛快地躲到三胞胎身后。
“嘿!這狗成精了吧,害怕我吃了它不成?”蕭三爺被逗得哈哈大笑。
三胞胎半個月沒見到金虎了,別提多親熱,還給它壯膽:“放心吧金虎,姥爺逗你玩呢,怎么可能吃你。”
那可說不準。
金虎嗚咽地蹭蹭小主人的腳背,完了又蹭蹭盈芳倆口子的褲腿。還是先抱緊大腿再說。
盈芳見一堆行李要收拾,讓三胞胎帶著金虎出去玩,順便給村里幾戶要好的人家送些手信。
三胞胎人手一個籃子,金虎背上駝了個小背簍,充當送貨員,興高采烈地執行娘親交代的任務去了。
向剛把行李全部拎進屋,聽媳婦兒說放著慢慢歸整,便回了趟群英寨,給戰士們帶了些煤城特色的小食。
既然媳婦兒的大學以及報到時間都落實了,他也要好好合計合計了。
爭取未來幾年的工作重心,遷到首都去。
群英寨當然還是大本營,只不過提拔上來的幾員大將都能獨當一面了,何況平時訓練也好、外出執行任務也罷,基本都是以小組為單位,因此一年里離開個大幾月,真不影響什么。
眼下還是過完年出發去邊境的那趟任務比較棘手。
“嘶嘶——”
小金嗅到他的氣味,從林子里竄了出來,以獨特的方式打了個招呼,而后輕盈地躍上向剛的肩頭。
“好久不見啊小金,這半個月留你在看家護院的,辛苦了!有啥想吃的沒?我給你弄。”
向剛可以說是摸熟了小金的規律,沒什么事它一般不會找上你,主動現身無非兩種情況:一是真的有事發生;二是嘴饞了想吃向家配方獨特的秘制烤肉。
見他這么上道,小金慵懶地吐了吐蛇信。
吃啥倒是沒關系,關鍵是要——烤的烤的烤的!重要的話說三遍!
生的它天天都在吞,都吃膩味了,純粹是果腹所需。
向剛打定主意要犒賞它,在群英寨沒逗留多久。帶去的吃食分給了值守的戰士,并定了個日子聚一起吃團圓飯,琢磨著這幾天再打些野味來。
有小金這個得力幫手在,冬天的深山,委實沒什么危險可言。
小金似是領會他的心中所想,帶著他直奔大山最深處。
一人一蛇緊密協作,很快就獵到幾頭不那么引人矚目、但又相對來說還算稀罕的野味,像毛冠鹿啦、蘇門羚啦,再還有一頭中等個頭的野豬和三頭野山羊。
山羊家里有一頭了,這三頭都給群英寨過年用。
毛冠鹿和蘇門羚還是第一次獵到。想到鹿血的功效,向剛打算拿回去讓媳婦兒泡酒,完了給老爺子們補身體。
野豬也讓炊事班宰了,分出一些給隨軍家屬當過年福利,再留一些包餃子。團圓飯哪能沒餃子。
小金叼著蘇門羚的角催他烤肉。
向剛只得先把這事放一邊,任命地給金大王當廚子。
留出一條后腿帶回家給大伙兒嘗鮮,其余的當場烤了犒賞小金。
對于金大王的胃口,向剛最初也很難置信,如今嘛,見慣不怪咯。
盡管想不通,小小一條竹葉青,到底哪來那么大胃裝這么多食物。但或許人家一吃進去就轉化成能量了呢?沒見金大王力拔山兮氣蓋世么。沒毛病!
等小金享受完久違的烤肉大餐,向剛把三頭山羊和一頭野豬,分批扛到群英寨后頭,然后去叫了幾個戰士過來,讓他們把東西抬去炊事班處理。
戰士們一看不禁傻眼。
隊長不愧是隊長啊,出去才多久,就把過年要用的肉食扛回來了。
等他們一走,向剛也準備下山回家。
一頭毛冠鹿、一條血淋淋的羚羊腿,真真是不錯的收獲。
尤其是毛冠鹿。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獵到鹿這種生物。
倒不是說沒撞上過,而是吧,美麗山谷里那群鹿太通人性,幾年相處下來,跟朋友沒區別了。哪怕再饞鹿肉,也不會拿朋友開刀啊。
下山這一路沒碰到人,向剛還以為是天寒地凍的都躲在家里烤火,沒想到都三姑六婆都聚在他家院子里呢。
“哎呀剛子媳婦可真厲害,竟然考上了首都的大學…”
向剛遠遠聽見,點點頭,他媳婦確實厲害,這不用人說。
“咱們公社這回出風頭了,據說整個縣,考去首都的就盈芳一個,而且還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好學校,沒見書記高興的,逮到不出工的懶漢,也沒見他發火,反過來還好聲好氣地勸他們,擱平日哪有這待遇哦…”
“那可不!咱們公社不說江北這一片,擱整個縣那也是規模最小、實力最弱的,這回高考出了四個大學生,一個還考上了首都的大學,一下把其他公社比下去了,能不高興嘛!聽說啊,今年的年終大會,縣領導還邀請書記坐上大會堂主席臺講話…”
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在他們看來,能坐上大會堂主席臺講話的,是縣一級領導干部才有的待遇。
能坐在下邊聽,就已是莫大的榮譽了。
不知誰提到羅老漢家的小孫囡:“那誰,張瑞年三兒媳婦的妹妹,咋會沒考上啊?先前不說她在學校里成績很好嗎?阿九媳婦還有春妹幾個只是初中文憑,這不也考上了,她不是念完了高中嗎?考起來應該沒壓力才對呀。咋沒聽羅老漢家提起啊?別不是沒考上吧?”
“別提她了!你信她滿嘴胡吣?聽我娘家侄子講,她在學校時的成績爛得很,哪有她姐說的門門功課名列前茅,牛皮都吹破天了。瞧都這會兒了還沒收到錄取通知書,十有八九沒戲。”
向剛暗暗點了點頭,沒戲就對了!敢欺負他媳婦!
“喲,剛子回來了?這獵的啥呀?瞅著像鹿。”
“是鹿。”向剛淡然道,“冬天不好狩獵,進了趟深山,才獵到這么點,這野羚羊的腿,還是狼口奪食來著。”
對不住了,老金的丈母娘家。拿你們做了個筏子。要不然山下的人還以為山里的鹿多么好獵。萬一蠢蠢欲動的都去嘗試,成了狼嘴里的肉,倒成他的罪過了。
果然,向剛這一說,婦人們頓時歇了想讓自家漢子也進山碰碰運氣的心思,訕笑著問了幾句,就說該回家做飯了。
盈芳拿了些芝麻薄餅、豆酥糖給她們,讓她們帶回去給家里的孫子孫女吃。婦人們嘴上客氣著,手卻沒少拿。家里孩喜歡上向家玩不是沒道理的,向家的零嘴都比她們家的考究,像什么京都的茯苓餅、海城的薄荷酥,別說嘗了,以前見都沒見過。
送走上門道喜的三姑六婆,盈芳轉身笑睨著男人:“狼口奪食來的?嗯?”
“咳。”向剛不自在地掩唇咳了一聲,“小金幫忙獵的,其余的留給隊里過年用,這鹿我是特地拿來給老爺子們泡藥酒的。”
“那得趁新鮮趕緊泡。”盈芳不再打趣,轉身拿來刷洗干凈的木盆,用開水燙過后,準備盛鹿血。鹿血酒最簡單的做法是鹿血和酒以一比三的比例,制成藥酒。
鹿血酒有助改善老年人精叮血虛、心悸不安,每日服用一小盅,能補氣血、養心神。
“夏爺爺不曉得哪天來,這酒最適合冬天喝。尤其像他們身上有暗疾、關節有傷痛的,每天喝上一盅,保管整個冬天都暖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