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老賀,明天開始針停了,藥還得繼續服用一段時間。這樣的話,你想出院也不是不行。但即使回到部隊,也需要休息,尤其是嗓子,別小瞧它。關鍵時期不好好調養,后面想要根治難如登天。”
院長拉過凳子,坐在床邊,苦口婆心地勸。
向剛點點頭。
身體是他的,當然知道輕重。
一個人的時候也就算了,如今可是有媳婦的人了,過不多久,孩子老婆齊熱炕頭,他不會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院長卻不信他,轉而對盈芳說:“小舒,你可要扛住了。回頭讓老賀開了醫囑,你盯著他點,治療期間千萬不能馬虎。”
盈芳認真回道:“我知道的院長,一定勸他多休息、少勞碌。”
“這就對了。”院長欣慰地說,“只有把身體養好了,才能更好地報效祖國嘛!”
院長帶來能提早出院的好消息,小倆口表示很開心。
同樣是調養,那肯定是住在家里舒服啊。
何況還是剛分下來的新房子,鑰匙都是熱乎的。
于是吃過午飯,盈芳忙開了。
行李收拾好、雜物打包好。問食堂借的鍋碗瓢盆騰出吃食洗干凈還掉。
考慮到回部隊后,出來一趟沒現在這么方便,干脆又去了一趟供銷社。
羅秋蘭聽說向剛要出院了,借著查房進出了好幾趟315。
可每次進來,男人都在閉目養神。
起初以為他是真睡著了,鬼使神差地挪過去想要一睹清俊的睡顏。
結果才走到床尾,就見男人倏地睜開眼睛。眸底的冰霜,凍得她哪里還敢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打了好幾天的腹稿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實在想不通,這么出色的男人,怎么會娶個鄉下女人。
她不甘心啊。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可他卻已經名草有主。
關鍵是,那對象根本配不上他。他明明能擁有更好的。
“你、你為什么不娶個門當戶對的?她那樣的,對你有什么幫助?不就長得稍微好看了點么,又談不上國色天香,我、我…”
羅秋蘭想說,自己長得不比她差,條件更是甩開她幾條街。
可不等她說完,就見他反手伸至枕頭下,似乎在拿什么東西。
羅秋蘭呼吸一窒。
劉海遮住的額頭上,那雖已愈合、也不曾留疤的傷口,竟然有點隱隱作痛。
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
“我、我又沒說錯。”
眼瞅著向剛的手即將從枕頭底下收回,她嚇得尖叫一聲,抱頭竄出了病房。
在門口撞上提著一網兜水果和營養品的院長。
“秋蘭?”院長皺眉看著跑遠的背影,走進來說,“我那妻侄女又不懂事地來騷擾你了?”
向剛收回枕頭底下的手,捏著兩粒壓扁的棉花球,本來想塞耳朵上的,見院長來了,隨手扔在了床頭柜。
“我老伴讓拎來的,上午過來時忘記了。這會兒趁想起,趕緊給你送來,省得回去跪搓衣板。”院長毫不吝嗇地自我調侃。
“都裝網兜里了,出院后可以吃。我說你這陣子沒什么能吃的,她就沒備別的。水果讓你媳婦碾成果汁或煮什么水果羹,反正你媳婦廚藝不錯,麥乳精這些不用我說了吧?你不愛喝,你媳婦一準喜歡。等傷好全了,帶你媳婦上家里吃頓飯。”
向剛點點頭,表示感謝。
“你媳婦呢?”院長放好東西,好奇地四下掃了一圈。
向剛努嘴指指窗外,眸底浮笑。
省城的供銷社,那可比小縣城的規模大多了。油鹽醬醋、各種日用消耗品,應有盡有。
盈芳挑買了一些。錢倒是還有的剩,票票花了個精光。
這可真是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盈芳借用馮美芹時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章哥你瞧見沒?這娘們肯定有錢,沒錢會買這么多東西?”跟蹤而來的陳旭明,扶著依舊火辣辣疼的手,難掩興奮地說。
被叫章哥的卷毛青年摩挲著下巴:“唔,那就照你說的,挑個僻靜的地方動手。”
“好嘞!”
盈芳手里提滿東西,滿頭大汗地找公車站。
陌生地方就這點麻煩——轉身兜兩圈,就摸不著方向了。
四面看去,都是高高低低的房屋,縱橫交錯的巷弄。
“大娘,請問去軍醫院,該往哪個方向坐車?”逮了個過路大娘問道。
大娘茫然地想了想半晌,搖搖頭:“沒去過軍醫院,不曉得咋走啊。”
“我曉得我曉得。”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光頭小子,一蹦一跳地竄過來說,“就那條巷子走到頭,出去左拐再右拐就是了。”
“哦,謝謝小弟弟。”盈芳不疑有他,拎著大包小包穿過馬路,走進光頭小子說的巷弄。
這是一條窄巷,窄的地方,僅容一個人通過。兩邊的墻體有兩米多高,巷子窄、墻高,導致路面到處都是青苔,稍不留神就能滑一跤。
盈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身后傳來篤篤篤的腳步聲,起初沒在意,隨著腳步聲越來越快,盈芳心里升起狐云,正想加快腳步,眼前一暗。
“喲!這位小姐你撞到我了,我這身新衣裳今兒可是頭一次穿,瞧瞧,被你蹭了一身灰,你說怎么賠吧?”
頂著一頭卷毛的青年,邪肆地笑著攔住她去路。
盈芳氣笑了:“我連你衣角都沒蹭到。”
“話不是這么說的,要不是你堵著我的路,我能停下來?不停下來,我能蹭到這墻,不蹭到墻,我這新衣服能臟?所以,這衣服不是你賠誰賠?”
“照你這么說,我衣服上的灰也是你蹭的?”盈芳往墻上一靠,身上多了個灰撲撲的印記。
“臭娘們!”卷毛沒料到這丫的膽子這么大,不僅沒被嚇哭,還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地反將了他一軍,氣得煙頭一扔,“丫的陳旭明!你吃屎的啊?還不給老子上!磨磨唧唧地干啥!這餿主意可是你想出來的。”
“章哥章哥,我這不就在這兒么。這么窄的巷弄,晾她插翅也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