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火車遠去,站長對一旁的林公安說:“看那娃兒的乖巧勁,我都要懷疑這姑娘在撒謊騙我們。可看她抱娃的姿勢,又不像…你說這事兒咋整?我已經吩咐底下的人,守著各個出口了,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先控制起來再說。怕就怕在咱們警覺之前已經跑出車站了…”
“前一個問題好辦,你不是說認識那個公社的書記嗎?走一趟不就真相大白了?”林公安扔掉手里的煙頭,抬腳踩滅,“走吧,你去雁棲公社,我領著兄弟們查查附近出沒的可疑人物。不管是不是親爹媽拋棄的,這事兒像是蓄謀已久的,總能揪出不法分子來。”
站長頭一點,跟林公安分頭行動。
與此同時,清苓在火車上,和個奶娃兒大眼瞪小眼。
“咯咯…”小娃兒當清苓跟她玩呢,揪著清苓的辮梢咯咯咯地笑。
“喲!這孩子真可愛。”對面座位上的大娘,湊過來逗了逗娃兒,順嘴問清苓孩子多大了。
清苓哪知道奶娃兒多大啊,瞅著應該周歲上下,不會走路但為站,不會說話但會喊“嗯娘”。
娃兒應景地沖她揮著小手、口齒不清地喊了聲“嗯娘”。
對面的大娘樂呵呵地笑了:“女娃兒開口就是早,周歲不到就會喊娘了。我家小孫子,十六個月的時候還只會哼哼唧唧。話說回來,你一個人帶著娃兒是去省城探親?”
清苓囫圇點了點頭。能怎么解釋啊?今兒這事,她到現在都還云里霧里的。
好在娃兒確實挺乖,靠在她懷里不哭不鬧的,被火車顛得困了就拱在她懷里睡上一覺。只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睡的時候,小手死死拽著清苓的麻花辮梢,根本讓她動彈不了。
只好等孩子醒了,調整了一下發麻的坐姿,然后起身抱她去廁所間噓噓。回來后,見不少乘客啃起了干糧,又聽廣播報時已經十一點了,便拿出竹筐里的鋁飯盒,就著溫熱的開水,小口小口吃起雖然冷掉但依然很美味的熏兔肉做的肉夾饃。
火車晚點,到省城肯定得下午了,還是趁這會兒閑著,吃幾口墊墊肚子。下了車,起碼得倆小時顧不上吃東西。
對面的大娘光看著都覺得香,忍不住問:“這是家里自己做的醬肉?還是你準備充分啊!可你自個吃上了,娃兒呢?不先喂她喝幾口奶嗎?”
真是個愛管閑事的大娘。
清苓抽了一下嘴。小孩子餓了肯定嚎啊,沒嚎肯定不餓嘛。這是她幾次上張嫂子家車衣裳、看張嫂子家的牛牛得出的結論。
但話是這么說,見小娃兒咬著手指。黑琉璃一般晶瑩剔透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飯盒里的饃饃瞧,清苓心里禁不住打起鼓,該不會真的餓了吧?那可罪過大了。
忙擱下手里沒吃完的兔肉夾饃,拿出站長塞到竹筐里的麥乳精和小碗、小勺,倒上溫開水勻開后,一勺一勺地喂給奶娃兒喝。
娃兒喝的很香。完全不像車站那會兒、邊嚎邊打翻富有愛心的女同志辛辛苦苦沖泡的麥乳精。
大娘登時瞪大眼:“這是麥乳精吧?你喂個奶娃兒喝這么精貴的東西?我滴天!你這閨女也太敗家了吧!干啥不喂奶啊?你沒奶啊?”
幸虧沒滿座,好多位子都空著,要是像上趟那樣,過道都擠滿人,丟臉丟大發了。
可正因為人少,大娘一吼,幾乎整個車廂的人都聽見了,有翹首看過來的、有低頭聳肩笑的、更有附和大娘指責清苓敗家的。
艾瑪啊,火車咋還沒到站啊,她快受不了了!
終于,火車在大娘幾個嘰里咕嚕的聲討聲中,順利到達省城車站。
清苓幾乎是在火車剛停穩的剎那,背上竹筐、挎上包袱,抱著孩子竄到門邊。門一開,逃也似地第一個下車。
大娘還有些意猶未盡,目送著清苓靈巧的背影,撇了撇嘴總結了一句:“也不知道哪家的,討了這么個敗家媳婦,真夠倒霉的!”
省城火車站,相比寧和縣,那是熱鬧多了。
清苓抱著孩子左躲右閃地擠出火車站,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咯咯咯…”奶娃兒仰頭對著她笑。
清苓扯了一下嘴角,無奈地自言自語:“說你啥也不懂吧,一路上不哭不鬧、不需要哄就很乖;可真說懂事吧,對個陌生人這么黏糊。孩子,我真不是你娘啊…”
奶娃兒繼續沖著她笑。
“得!就當拖了個油瓶,這兩天湊合過吧。”清苓安撫地順著奶娃兒的背,哄她噓噓完后,找到電車站。
這次挺湊巧,人剛到車站,電車就來了。趕緊上車。買了票之后,豎著耳朵聽售票員報站。
一聽“紅墾站”到了,趕緊下車。萬一不留神坐過頭,沒鄧嬸子帶路,她可辨不清東南西北。
紅墾站下車倒是認得路,先找百花路,再找水利局宿舍大樓的標志,很快,就看到眼熟的筒子樓了。
這次來,張岳軍一家都不知道,因為是臨時決定的。
這個點,水利局的職工還沒下班,筒子樓里一片安靜。除了個別有老人在的人家,已在樓道里生起爐子燒起水。
清苓上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一個老太太,蹲在樓梯口,對著煤爐子扇風,看到清苓,一臉驚奇地打招呼:“你是上個月來小張家做客的閨女吧?原來孩子都這么大了啊?”
清苓囧。
“這不是我孩子。對了大娘,我師兄師嫂下班在家了嗎?”
“還沒呢,估摸著還得半個鐘頭。要不上大娘家坐坐?”老太太還挺客氣的,熱情地邀請道。
清苓婉言謝絕:“謝謝大娘,不麻煩您了。半個鐘頭挺快的,我上門口等會兒就行。”
正說著,樓下蹬蹬蹬跑上來一個人,看到清苓眼睛都亮了:“姑姑!你咋來了?哎呀!好可愛的小寶寶!姑這是誰家的孩子呀?”
張海燕回來了,清苓順理成章地婉拒了老太太的邀請,跟著張海燕往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