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爭這個有意思?爭出個水落石出,你我也吃不著魚啊。”
“那倒未必,明兒老張頭不是辦收徒宴么,咱們抓幾把花生、帶兩把椅子過去,換幾塊魚吃吃,這不算占便宜吧?”
“好主意!”
社員們一路走,一路七嘴八舌地敲定了明兒一早去張家幫忙、順便蹭頓席面的事。
與此同時,清苓兩人也到了家。
張有康還在衛生院沒下工,張奶奶在后院翻草藥,聽到兩只雞咕咕咕地上躥下跳,知道有人來了,撩起圍裙擦著手走出來。
“師娘,我們回來了!”
“回來就好,中午有吃東西嗎?肚子餓不餓?晌午時向二媳婦送來半包蜜棗,說是她家閨女回娘家探親提來的,煮熟了涼在井里,這會兒吃正好,我去盛來,你和剛子一人一碗。”
“您老給小芳盛一碗就行,我就不喝了,有事出去一趟。”向剛卸下竹筐,把木桶里的魚換到寬敞的洗澡盆里,看兩條魚歡快地撲騰了一會兒,對張奶奶說。
張奶奶納悶地問:“才回來又要出去啊?啥事這么著急?不急的話先歇會兒唄。要不等老頭子回來,讓他去辦。”
清苓也一臉茫然,完全沒聽他提過有啥事要急著去辦啊。
“這事我也是道聽途說,還不是很確定,等我去了回來再告訴你們。”向剛解釋了一句。
其實就是關于大隊設代銷點的事。
倘若這事是真的,他有心找書記、社長打點一番。要是能將丫頭安置到代銷點上班,他人在部隊就放心了。每天早晚點個卯、撥撥算盤盤盤貨,事情再瑣碎,總比下地勞動輕松吧。
向剛一路琢磨著,大步來到公社。
向榮新和馮七順,一個背著手、一個拿著煙斗,一前一后從辦公室出來,看到向剛,齊齊一愣。
向榮新先開口:“喲!剛子,你咋這個點過來?不是去縣城了嗎?”
馮七順也跟著道:“是不是來找老張的?他還在里面忙咧。剛有個江口埠的社員,不知吃錯了啥東西,上吐下瀉老半天了,來找他開點藥,要不上我那坐坐?”
打從收了向剛幾次野味,馮七順每次看到這能干的小伙子就眉開眼笑。仿佛看到的不是向剛本人,而是一串串香噴噴的野兔、山雞。
“我是來找您兩位的。”向剛沒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有個事想找叔們幫忙。”
向榮新和馮七順彼此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
“進屋說。”向榮新轉身開了辦公室門,示意向剛進去說。
馮七順辦公室在隔壁,不過這時候他倒是沒和向榮新計較,回自己辦公室拿了搪瓷茶缸,抽著煙斗也去了向榮新那。
“你小子該不會是為了代銷點的事來的吧?”向榮新也沒兜圈子,一進屋就問。
向剛心道:果然有社員來找兩人說情了,就是不知道花落誰家定了沒有。
琢磨了一下說:“我和小芳去縣城時,在碼頭聽到不少人在講這個事,就想著讓小芳來試試。她念完了初一,賣賣東西盤盤貨不成問題。叔們要是還沒合適的人,我推薦小芳。當然,要是來報名的社員多,咱愿意公平競爭。”
向剛也不說我給你倆好處、你倆讓丫頭進代銷點工作。
畢竟這事兒傳開了,全大隊的人都盯著這塊肥肉呢,誰家沒個識文斷字的孩子?
他和丫頭兩人一沒父母撐腰、二沒在大隊任干部的親戚,書記和社長主動不接這個話茬,他還真不好意思開口求這個情。
“這個事嘛。”向榮新手指敲著桌面說,“今兒上下午確實有很多人來打聽。我也跟他們實話實說了:代銷點今年肯定開起來,人手方面,目前暫時只招三人,一個要求男性,負責裝卸貨的工作,會在向六、向九、張波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社員里選。另兩個崗位倒是男女不限,一名出納、一名售貨員。出納人選不好定,得讓供銷社那邊通過,江口埠林大栓家的閨女,和供銷社的采購部主任是表姻親關系,十有八九會定她。至于售貨員嘛,”他瞥了馮七順一眼,“你七順叔想讓他侄女兒從衛生院調過來。”
也就是說,代銷點還沒開起來,三個暫定的崗位都有人占坑了。
向剛眉心微蹙,抿緊剛唇,垂著眼瞼一時間沒接話。
馮七順敲了敲煙斗沉吟道:“剛子,你那對象不是才拜了老張學醫嗎?到代銷點來當售貨員跟這手藝風馬牛不相及啊。干脆我做主,美芹去了代銷點,她那護士位的空缺,讓給你對象,你看咋樣?”
向剛猛地抬頭:“叔說的是真的?”
“哈哈!”馮七順敲著煙斗大笑,“我都當著書記的面說了,還能有假啊?回頭他不得給我穿小鞋。”
向榮新翻了個白眼,看在兩人關系稍有緩轉的份上,不跟他計較。
向剛清冷嚴肅的臉,漾出一抹淺笑。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盡管衛生院的工作,相對來說要枯燥乏味些,也不像售貨員,過年過節有啥特價商品,不僅預先知道,還能搶先一步預購,但勝在清靜。
無病無痛誰愿意天天跑衛生院啊。但代銷點就不一樣了,不管買不買東西,誰不喜歡上那晃悠?過過眼癮總不要錢。
去趟縣城費時間不說,還得掏錢買渡輪票。有了代銷點,走出家門就是琳瑯滿目的商品,哪怕你這邊炒菜、那邊讓熊孩子提著醬油瓶去打醬油、或是兜著鹽缸去稱鹽巴都來得及。
所以說,代銷點一旦開起來,人來人往必定很熱鬧。
人一多,是非也多。以丫頭那種溫吞吞(大霧)的個性,少不了吃言語上的虧。但在衛生院就不一樣了,耳根清凈是非少,關鍵是丫頭師傅就在那坐班,師徒倆互相幫襯,得空還能隨時隨地授業解惑。
“那就這么說定了!”向剛越想越滿意,果斷拋出橄欖枝,“叔們的恩情我記著了,這趟回來,身上帶的票不多,翻新了屋子,手頭就剩幾張糧票了。等我回部隊攢上一些,給叔們寄些難搞的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