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不是從山腹谷地采了不少鮮花回來么?帶根的不擔心,移栽在院子里成活得很好。
可那些只摘了花朵的就難辦了啊,做鮮花餅用不了多少花瓣,余下的只好曬成花干,否則不耐放。
曬干后,做香包消耗了一些,掛在衣櫥里熏香或防蟲蛀;還剩一些晾在米篩上、堆在倉房角落里還沒想到怎么用。
不是沒想過制成潤膚膏、胭脂口脂啥的,可盡管女醫有教過她,但真讓她一個人正兒八經琢磨出成品,還是很有難度的。
如今好了,有了這本書,好比多了個手把手教導的師傅,再也不用為做完上個步驟、還得苦思冥想下個步驟是什么而發愁了。
托著腮幫子細數秋天有什么盛開的花?
月季、菊花、桂花、木槿、紫薇…種類似乎還不少。
唔,看來是該上趟山了。
與此同時,許丹在住處附近碰到了劉巧翠,心里一陣暗喜。
明知清苓和老屋那邊的人不對盤,還佯裝不知老舒家那點腌臜事地迎上去問:
“這不盈芳嬸嗎?剛還在衛生院聽盈芳聊起你家寶貴呢,他調皮搗蛋頑劣得很…哦對了,你還不知道盈芳要來咱們衛生院上工了?這不咱們公社要開代銷點,美芹被調去代銷點看店,空出來的護士名額,據由盈芳頂上。以后啊,盈芳不用起早貪黑下地勞作了,坐屋里拿拿藥品、管管賬就行,活計輕松許多。你聽了是不是也替她高興?”
高興個屁!
劉巧翠臉色陰郁地啐了一口:“那死丫頭居然俺家寶貴調皮搗蛋頑劣得很?賤蹄子不想活了!”
許丹咬緊后牙槽,心里吐槽:搞錯重點了!那不過是引出話題的引子,不是讓你揪著不放的啊摔!要你揪的是那護士名額,趕緊地去公社吵鬧,最好鬧得舒盈芳做不成護士。
“我嬸子你生這么大氣干什么?莫非盈芳是背著你們去爭取這個名額的?要這樣的話,那就是她不對了。大家條件都差不多,可名額就一個,大可以公平競爭啊你是不是?”
“你什么?那死丫頭要去衛生院做護士?”劉巧翠這才反應過來,得到許丹肯定的答復,氣沖沖地直奔公社問究竟。
好在公社干部內部開過會、通過氣,有向剛允諾的收音機票在前,對于清苓接替馮美芹工作的提議,誰也沒意見。
所以,當劉巧翠腦門充血地指著他們鼻子質問:“憑啥那死丫頭能當護士俺就不行?她不也只是學畢業嗎?俺也讀過書,她會的俺也會!俺不管!俺就要爭取這個崗位!”
社長自從坐上這個位子,何曾被指著鼻子罵過?眼一瞪,拍著桌子駁斥:“她還讀過初中,你有嗎?她有個當醫生的師傅,你有嗎?她對象允諾給咱們大隊搞來收音機票,你能嗎?”
連著三句反問,問得劉巧翠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聲調降了八度,囁嚅道:“難不成除了她,找不出第二個能做到的人了?”
“還真找不出第二個。”社長沒好氣地哼哼,“充其量做到前兩條,第三條目前為止沒一個能做到。”
“啥收音機票嘛…搞這東西干啥…對革命生產又沒啥子幫助…”劉巧翠不甘心地咕噥幾句,灰溜溜地敗退。
社長的氣性卻沒全消,干脆往大喇叭跟前一坐,向社員們公布了一則不算頂頂保密的消息:“同志們!咱們公社的代銷點,日盼夜盼盼了三年多,如今終于要開起來了!開業時間暫定在下月中旬,代銷點的工作人員,也已基本到位。由于衛生院護士馮美芹同志,要調去代銷點任售貨員一職,因此,她空出來的護士崗位,經我公社干部一致表決,將由矮墩橋西的舒盈芳同志擔任…”
清苓坐在師傅家后院幫師娘剝毛豆,聽到大隊喇叭播報的夾帶著回音的通知,抽了抽嘴。
“這樣也好,省得大伙兒猜來猜去的。”張奶奶翻曬著草藥點頭道。
“但這么一來,你看著好了,不少人又要閑話了。”張有康背著手走到離大隊喇叭近一點的墻角,側耳聽完,既贊同又有幾分無奈。
“怕啥!社長和書記雙雙拍板的事,誰敢個不字?”張奶奶哼道,轉而鼓勵清苓,“閨女你挺起胸膛,放心大膽地去上工,誰敢啥,老太婆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清苓哭笑不得,反過來安撫師娘:“師娘,我不怕。再了,我也不會少塊肉啊。只要不到我跟前來,管他們背后啥。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們閑話。”
“這就對了!”張有康贊同道,“人啊,活著不容易,凡事豁達點。老天總能把人世間安排公平咯,斤斤計較的人,一生只得兩斤。所以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想開點,啥都不是事兒!”
“是嗎?那一會兒中飯你別吃了,不是啥都不是事兒嗎?”張奶奶淡定自若地抬步走向灶房。
張有康立馬蔫了,追著老伴兒而去:“…老伴兒,這不妥,人哪有不食飯滴…”
清苓見狀,噗嗤笑出了聲。
清脆悅耳的笑音,隨著夏末秋初的涼風,漸漸飄遠…
太陽落山,忙碌一天的社員們陸陸續續收工回家。
“劉,蔣,晚上再來我們家吃飯啊。”林老根的媳婦張菊香,笑得一臉褶子地招呼劉繼紅和蔣美華。
“喲,阿香姐,你家發橫財了?一天兩頓請人上門吃飯。”路過的婦人們,笑容曖昧地捅捅張菊香的胳膊肘。
“我家能發什么橫財啊,這不前兩天,我在溝渠邊跌了一跤,差點崴到腳,多虧劉、蔣把我扶回家,謝謝她們罷了。”
張菊香順嘴解釋了一句,回頭再一次招呼劉繼紅兩人,“就這么定了啊,晚上甭開火,上嬸子家吃去。”
劉繼紅和蔣美華訕笑著,沒有吱聲。心里并不情愿上林家吃飯。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便飯,是鴻門宴。·k·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