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剛犀眼微瞇:“我記得大舅說過,你們這邊的山頭產出一律歸集體,不允許個人進林子打獵。這是哪一年開始的政策?”
“得有十多年了吧。還是上一屆大隊長,哦,就是現任大隊長的老父親規定的。說其他地方都這么干。額們大隊作為先進大隊,咋也不能落后不是?
不過,其他大隊每年秋收后組織人進山圍獵,總能獵到不少野味,平時還常有野豬跑下山,鐵民哥家的野豬腿就是這么來的。
額們大隊雖然也組織秋獵,可獵到的野味分下來,一戶人家連一兩肉都分不到。平時別說野豬,野兔、山鼠都很難看到。外頭都在傳額們大隊那片山頭邪門,更加沒人敢進去了,最多在山腳挖挖野菜、刨刨筍…”
向剛一聽,心里有了數。這哪是邪門,分明是有人故弄玄虛。
要知道,一座大山,只要樹木繁茂,肯定會有野物定居。大的不好說,小的像山雞、野兔,不說取之不盡,但平時不去逮,秋收后圍獵,肯定能獵到不少。
尤其是野兔,繁衍速度那是相當滴可觀——母兔一年能產七八胎,多的十胎都有,每胎十只上下。這要是一年只獵一次,光野兔就夠社員們逮的。
大隊長這么做,顯然是在瞞著社員背地里在偷偷開采什么東西,絕不僅僅只是偷獵野味。
“明兒我進林子探探。”向剛跟岳父大人商量。
他如今已是正團級別,且手握特殊兵種,前往京都出席大型會議,都是和武裝部部長挨著坐的。讓縣委干部出面徹查底下公社的生產隊大隊長,這個面子對方肯定會給。
可總要弄清楚山里到底有什么,大隊長背著社員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有掌握證據,查起來才方便。否則容易打草驚蛇。
“我和你一塊兒去。”蕭三爺和女婿想到了一處。
“剛子我也去。”呂大舅一面擔心,一面也想弄清楚自己大隊的山頭到底有啥秘密,這個困惑縈繞他多時了。
“大舅,這事兒你當不知情,交給我們處理。”
“可是…”
“大舅你還信不過我的身手嗎?你聽我的,這事兒你別插手,萬一被村里人瞧見,有口說不清。我和爸兩個就算被發現,推說不清楚你們這兒的規矩,人家也不能拿我們怎么樣。”
呂大舅想想是這個理,便叮囑了幾句:“那你小心點,安全第一。”
“好。”
正事兒談完,該找熊娃子算賬了。
“舒蕭平!”
向剛臉一虎,捋著袖子喊陽陽大名。
可見真的生氣了。
“爸——”
陽陽期期艾艾蹭到他爹身邊,討好地笑笑,“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改!”
典型的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這話你保證過幾次了?”
陽陽撓撓頭,這話連他自己都想不起說過幾遍了。
羞臊地扭扭屁股:“…爸,你看我手心,爬樹擦的,好疼啊!疼死我了!”
向剛依舊虎著臉。撒嬌也沒用。
“爸,哥這次算是功過相抵,要不別罰他了。”晏晏替兄長說情。
暖暖也說:“爸你要不口頭訓哥幾句,打就別打了。你看哥也好可憐的,手心磨成那樣,吃晚飯估計連筷子都握不了。”
盈芳走過來,擰了擰大寶貝的耳朵,沒好氣地說:“疼才好,疼了才長記性!省的哪天出啥意外,我們都不曉得。”
“沒錯。”向剛迅速選擇媳婦兒戰隊,“今晚罰陽陽晚飯不許吃肉,睡覺蹲馬步,不許上炕。”
陽陽肩膀耷拉,頹喪極了。媽,你真是我親媽!本來爹都要改口了,你一說懲罰得更重。唉,男人啊,有了媳婦忘了兒啊。
夕陽西下,大白鵝領著鴨群回家,路過呂姥姥家,抬頭挺胸昂昂昂。
暖暖聽到它的叫聲,滑下椅子,拿了塊綠豆糕跑出來。
“大鵝,這是我媽做的綠豆糕,你嘗嘗。”
她捏碎綠豆糕,攤在掌心上,請大鵝品嘗。
大鵝伸著細長的脖頸,一口一口啄著她手里的綠豆糕。
身后的鴨群圍上來也想吃,被它兇惡地扇著翅膀打退了。
鴨群抱團抗議,嘎嘎聲此起彼伏。
大鵝吃得打飽嗝,回報了暖暖一個令人驚駭的情報,心滿意足地領著不省心的鴨群搖搖擺擺回家去了。
暖暖愣在原地。
大鵝剛才說啥?——大隊長家很危險,后半夜常有兇巴巴的人進出。村里失蹤的人,埋在他們家地窖院東北角。
懷揣驚天大秘密的暖暖,這晚上吃嘛嘛不香。
最先覺察到寶貝閨女變化的向剛,往閨女碗里夾了塊她平日最喜歡的糖醋鯉魚,佯裝不經意地問:“怎么?你娘做的魚失水準了?咋不見你吃一塊?”
“爸,有個事…”她糾結地不知該不該說,說了就怕家人不相信,反過來還當她中邪了呢。
“先吃,吃完陪爸爸去院子里消食,你再跟我講悄悄話。爸爸保證誰都不告訴。”
“好!”暖暖彎彎眉眼,沒了心事,吃起飯來有滋有味。
陽陽看得心酸酸,巴巴瞅著她妹碗里的肉:“妹啊,糖醋魚好不好吃?粉蒸肉好不好吃?”
“當然好吃呀!”娘親做的糖醋魚,太姥姥做的粉蒸肉,都是她們的拿手絕活,怎會不好吃?
陽陽吞了口唾液。心說好吃你倒是夾一筷給我啊,你夾的爸肯定不會反對。
無奈暖暖惦記著早點吃完早點拉著她爹去散步消食,沒接收到來自兄長那會說話的眼神。
快速扒完碗里的飯,拿手帕抹干凈嘴巴,杏眸亮晶晶地看她爹:“爸我吃好了。”
“嗯,那咱們消食去?”
“好嘞!”
爺倆無視其他人納悶的眼神,手牽手去屋外消食。
“大冬天的,晚上還去外面消食,不冷啊?”
呂姥姥趕緊讓盈芳把他們喊進來,盈芳笑著說:“沒事的姥姥。在家時養成的習慣,走幾圈就回來了。衣服穿得多,不會凍著的。”
“媽我能吃肉了嗎?”陽陽巴不得他爹離席,那樣他就能吃上一塊最愛的肉肉了吧。
誰知他娘筷頭一打:“你爸允許你吃了嗎?飯不夠可以添,蔬菜也管夠,唯獨肉不許吃。”
“可我想吃肉。”
“那你別犯渾啊!讓你別做危險事,你聽了嗎?”
“…”陽陽乖乖扒飯,心里哭唧唧:下回打死他都不干出風頭的事了,沒肉吃好痛苦。
屋外,暖暖摟著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復述了一遍從大白鵝那兒聽來的消息。
向剛目光一凜,隨后叮嚀閨女:“爸知道了,這事兒交給爸去解決,回到遇到大鵝,記得跟它說謝謝。”
“好。”暖暖笑容明媚。有親爹的信任和支持,比吃任何美味都開心。
晚上帶著三胞胎住一個炕屋,沒辦法跟媳婦兒詳說,向剛便拿筆在手心寫了一行字,給媳婦兒看,看完擦干凈。
盈芳其實早有感覺,對此倒也沒大驚小怪。
孩子的警覺性和防備心都隨了向剛,要真是沒心沒肺,飯桌上就嚷嚷開了。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有機會得提點她幾句,別露了餡才是。
第二天,大伙兒起床的時候,翁婿倆早就沒影了,早飯就揣了幾塊云片糕。
經盈芳的口跟呂姥姥說是去縣城會戰友,實際上踏著露水,一早進了山,沒驚動村里人。
盈芳吃過早飯給姥爺把了脈,開了個相對溫和的調理方子,搖著蒲扇生起了爐子,打算一會兒給老爺子燉個藥膳。
姜心柔在院子里陪三胞胎玩。
“陽陽,你真不困啊?要不回去睡個回籠覺?”
“不困,姥姥我昨天后半夜上炕睡了,我媽說是我爸抱我上炕的,我爸他不生我氣了呢。”
陽陽說著,踢了一腳呂大舅給他拿枯枝麻藤纏的簡易足球,結果力道太足,一腳就把球踢散架了。
晏晏無語地蹲在院子另一頭,好氣,他都還沒上腳踢呢。
“陽陽、暖暖、晏晏!”村里孩子來找他們玩了,“額們去山腳撿柴禾,你們去不去?”
陽陽一個虎躍起身:“姥姥,今兒我保證肯定不做危險游戲,你就答應放我們去吧。”
可謂使出渾身解數央求他姥姥:“我給太姥姥家多撿點柴禾回來,爭取把太姥姥家的柴房填滿。姥姥,你就讓我們去吧!”
“媽,讓他們去吧。”
盈芳看天氣這么好,把孩子拘在家里也挺殘忍的,再者,姥姥院子里要曬各種菜干,孩子們在這玩也施展不開手腳啊,打翻了菜筐子得不償失。
但同意歸同意,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
三胞胎見有得玩,哪有不答應的。完了帶上小鐮刀、麻繩,跟著新結識的小伙伴去山腳撿柴了。
與此同時,向剛和蕭三爺已然進了深林。
這一路走來,還是能看到不少野味的,山雞、野兔、肥碩的豬獾。不過翁婿倆惦記著更重要的事,沒分出心神打野味,左右家里現今不缺這口肉食。
“不是說秋獵剛過嗎?圍獵的時候沒打到野味,這會兒怎么都冒出來了?還是說成精了,一到秋獵就躲起來?”蕭三爺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