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那丫頭才給他寄來信,沒道理再寄吧?
懷著疑惑,收到一個方方正正的麻布包裹。體積不大,打開來,是一個不大不小、繞滿稻草的瓦罐,罐口用布頭堵著。
“這是啥呀剛子?酒嗎?”一同出門的孟柏林,胳膊繞上他肩,好奇地催他打開。
向剛看了眼包裹單,確實是那丫頭寄來的。可這到底啥玩意兒啊?也不夾封信告知一聲。
在孟柏林的催促下,向剛拔起了布頭。
瞬間,一股想要一聞再聞的甜香味撲鼻而來。
“哇哇哇!香香甜甜的,這是吃的吧?”
“應該…是的吧。”向剛也不確定,聞著像是吃的,可望進去那色澤,怎么是綠色的?真能吃?
“哎呀管它呢!你對象寄來的還能是毒藥?”孟柏林伸出食指,蘸了一點,擱舌尖上一嘗,“唔!好吃!有點像我老家那邊的李子醬,但這個要甜一點…”
勾得向剛也分泌了不少唾液,克制住也想嘗一口的欲望,把布頭塞回罐子,慎重地交給衛兵保管:“周崗同志,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務必將這個壇子看緊咯,不準任何人覬覦!等我回來再交還給我。”
“保證完成任務!”衛兵唰地行了個軍禮,放下手臂后,笑嘻嘻地問向剛,“完成任務后有獎勵不?”
向剛瞟了他一眼,心說這也是個吃貨,沒好氣地道:“有!分你兩勺。”
“夠了夠了!”衛兵興奮地摩拳擦掌。
邊上的戰友翻著白眼踹了他一腳:“出息!”完了又說,“分我一勺。”
孟柏林遺憾地看著果醬壇子離開自己的視野,想著回來后也要磨向剛分自己幾勺。砸吧了一下嘴巴,回味著果醬酸酸甜甜的余味,羨慕嫉妒地給了向剛一記手拐子:“你對象咋對你這么好啊!一忽兒炒花生、炒瓜子,一忽兒果醬,哦,還有新鮮的石榴…嘖!你說你倆才處多久,往來的信件郵資,都夠吃幾頓飯了…”
向剛嘴角噙著笑,眼里盛滿柔意,表面一本正經沒搭腔,心里卻得瑟地想:那是老子眼光好,沒看錯那丫頭的性子。她是那種你對她好、她加倍對你好的類型。當然,倔的時候也挺讓人頭疼的。也不知最近還有沒有往山上跑。真盼著房子一結婚就分下來,好把她看到眼皮子底下…
事實上,等清苓真的隨軍,向營長的頭疼并不曾減少,相反更嚴重——七一三駐地的訓練營就建在山坳,所在的鎮叫霞山鎮也是有緣由的,那就是有一片仿若萬道霞光四散而開的連綿群山,對清苓來說,無非就是換了個地兒撲騰。而且比起近山坳,這兒的大山,貨色更豐富,噢耶!
再說張岳軍一家,收到清苓寄來的果醬,也著實興奮了好一陣。
尤其是張海洋,天天盼著早上的到來。早上喝粥吃饅頭,羅勝男允許他蘸點果醬,其他時候,一律不準他碰果醬壇子,說要吃到過年。
張海洋的盼頭便又多了一個——希望寒假早點到來。
“娘啊,放了寒假,我要先去爺奶家。”
“去吧去吧!”羅勝男正忙著補衣裳,敷衍地回了句,“要是那邊的小學開了,你干脆就留那兒上學得了。”
“好啊好啊!”
羅勝男:“…”沒良心的小崽子!
那廂,清苓寄出毛母果醬后就不再想這個事了,攥著剛換到的糖票,來到供銷社,直奔糖霜柜臺。
買糖時想了想,先稱一斤吧,師傅家放半斤,自己家放半斤。剩下的糖票橫豎要到元旦才過期,便沒著急花掉。雖說天涼了比較耐放,但糖這東西太招螞蟻,別大用場還沒派上、倒先被螞蟻們光顧了。
于是摸出一張糖票,稱了一斤。
哼著供銷社聽來的革命歌曲,背著一早上的收獲,興高采烈地趕回家吃午飯。
殊不知,二狗子領著一幫孩子,此刻跟村里幾個愛貪小便宜的主婦鬧上了,為首的是里根媳婦張紅。
原因很簡單,張紅下工回來路過矮墩橋頭,看到二狗子幾個娃子,爬在向剛家的柿子樹上摘柿子,就隔著籬笆墻叉腰喊:“狗子,你進人家院子摘柿子,得過人家允許沒?別不是在當小偷吧?來!給嬸兒遞幾個柿子出來,嬸兒就替你們瞞著。”
二狗子不睬她,顧自摘柿子。幾個孩子還分了工,身輕靈敏的上樹,其他人舉著破魚網做的網兜,兜住樹上的人遞下來的柿子,再輕輕地放到籮筐里。因為成熟了的柿子表皮較軟,像扔石榴一下扔,那指定行不通。
李蒼竹把抱來的母雞趕到院墻一角、任它們啄蟲、吃雞草,也跑來幫忙。
一群孩子忙得不亦樂乎,忽聽張紅這么喊,都不雅地翻白眼。
張紅見沒人理她,說得更起勁了:“敢情現在的偷兒都這么膽大包天了?翻墻入院偷柿子,被人撞見還不帶害怕的?”
“誰小偷啊?你說誰小偷啊?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小偷!”
到底還是孩子,被人冠上小偷的名兒,二狗子立馬沉不住氣了,漲紅著臉罵了回來。
“誰全家是小偷?你個欠抽的熊孩子!看我不教訓你!”張紅氣勢洶洶地捋著袖子跑過橋頭,來到向家院門前,一推,院門上著栓。
這是清苓的習慣,每回去向家,總會在進門后順手上栓,起初是怕路過的村民透過虛掩的院門看到院子里晾曬著的東西,漸漸地養成了習慣,連帶著蒼竹也跟著學了去。
進不了屋,張紅就隔著墻頭破口大罵,由此引來不少看熱鬧的鄰居,個別幾個和張紅走得比較近的,也跟著說二狗子的不是。
毛阿鳳站在人群里,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阿紅啊,你這又何苦咧!就算你在這兒指責這幫小崽子偷摸翻進人家墻、偷吃人家柿子,人家也不會記你的好,回頭指不定還怨你多事咧…”
張紅借坡下驢地嚎道:“是啊!我這是何苦咧!向家沒人,盈芳那孩子又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倒顯得我多事了!我就該睜只眼閉只眼,任小崽子們繼續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