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這人就是向永良那倒霉兒子向剛?咋變樣了?”
“長高變結實了唄。都七年沒見了,你家小兒子不也從瘦不拉幾的紅猴子長到貓憎狗嫌的年紀了。”
“去去去!怎么說話的!”
“你們爭這個干啥呀?沒聽到他剛才說,單位放他長假…這是捧著國家鐵飯碗了呀!”
“不得了了!咱們村也吃公糧的人了!”
舒老太聽得腳下打滑,“什、什么?”
她剛剛罵的不要臉臭男人居然是吃公糧的?
嚇得她差點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
腳邊不知踩到什么,軟乎乎的,下意識低頭看——一條通體碧玉的竹葉青,盤在她腳邊,正朝她“絲絲”吐蛇信。
烏溜溜的眼珠子,在清亮的月光下,顯得尤為滲人。
舒老太嚇得失聲尖叫:“啊——蛇啊!”
隨即一骨碌爬起,風火輪似地跑沒了影。
小金也隨之隱入夜幕。
“蛇?不會是建軍家那幾條毒蛇跑出來了吧?那可糟了!”
“別嚇我啊!我家窗戶紙破幾天了還沒來得及糊上,唉喲喂!嚇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娃他爹,快回家插門栓、糊窗紙…”
閑閑看戲的吃瓜群眾立刻一哄而散。
“你家有蛇?還是毒蛇?”向剛抓住幾個字眼,扭頭瞪清苓,“那你還敢一個人住?小命不要了?”
清苓:“…”
小金啊,喊上你的蛇小弟趕緊地跑路吧!這男人沒準會進屋滅蛇。
“你在這等著,別貿然進屋。我去去就來。”向剛遞來藤籃,然后扭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清苓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氣她沒說實話?所以晾她在這反省咯?
可這能怪她嗎!要是家里真有蛇,咳,確實有,可那不是小金派來守家護院的蛇小弟嘛,老熟人了,不會害她。因此她也沒當它們是外人,甚至覺得有小斑三兄弟在,住著特安心。
而張大夫老倆口自打聽她說屋里沒蛇了,又見她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也信以為真。以至于今天晚飯桌上盡圍著向剛聊他在外打拼的情況以及村里頭這幾年的變化了,愣是沒想起這茬事。
可這事說不說跟他沒關系啊,他那么緊張干嘛?而且也不說去干啥,光讓她傻等。清苓拍了一下額,干脆敞著院門收起曬著的蘑菇。
“不是讓你在門口等嗎?怎么進去了?”向剛提著一捆不知什么種類的草回來了,看到清苓蹲在院子里收蘑菇,眉頭皺得老高,大步上前,提著她衣領拽到了院門口,“活放著不著急。我先給你屋子熏熏,火柴放哪兒了?你說,我去找。”
“熏蛇?”清苓似乎明白他用意了。幸好小金通靈性,先他一步帶著小斑三兄弟游回山上捕獵去了。不然真夠嗆。
“其、其實,我家已經沒蛇了。”清苓咽了口唾沫,決定告訴他“實情”,“可是奶和小叔他們,老想著霸占我爹娘留下的房子,我就沒跟大伙兒報喜訊。”
向剛看了她一眼,依然進灶房找火柴,出來后說:“不管有沒有,熏一下放心。你別害怕,這草叫蛇厭草,是蛇的天敵,它們聞到這氣味躲都來不及,不會攻擊人的。我多摘了一些,熏完剩下的你回頭曬干了、扎成束掛在每扇門背后,蛇就算回來,也不敢進屋。”說完,徑自忙開了。
清苓蹲在院門口,囧囧有神地看某人屋里屋外地忙碌。忽然覺得,家里有個這樣的男人真不錯!足以抵擋一切牛鬼蛇神!
因蛇厭草是新鮮摘的,不容易燃起來,向剛找了些枯樹、干柴,和蛇厭草一起扎成一個球,然后插到一根胳膊粗的木棒上,這便成了一個簡易火把。向剛點燃火把,挨間屋子地走了一圈。
濕草遇到火,冒出濃濃的白煙,同時還有一股很難聞的怪味,想來就是蛇厭草散發的氣味了。別說蛇嗅到這個氣味會繞道走,人也受不了啊。
清苓幾乎是捏著鼻子看完全程。
火把燒到最后,只剩木棒上那點火了,向剛直接扔進灶膛。
“你胳膊傷著不方便,我給你燒點熱水再回。”
說著,向剛刷洗干凈大鍋,往里添滿清水,撥旺灶膛的火,提起水桶去前院打水。直把屋里屋外、一大一小兩口水缸全放滿水才停下來。
抹了把汗,對上清苓明亮的眸子,向剛耳根浮起一陣熱意,輕咳一聲說:“水很快就熱了,我走了,記得鎖好門窗。”
“哦,謝謝你。”清苓低下頭。
前世的她不曾經歷過男歡女愛,跟隨宮主前才只八九歲,懵懵懂懂的小丫頭一個;去了地宮,接觸外男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年逾六十的伙房師傅和五十出頭的修葺師傅,其他都是姐妹。
礙于宮主受過很深的情傷,提到男人就變臉,因此眾姐妹沒人敢在地宮議論異性,更不說把人帶回去了。
七年間,也就聽清風和清月悄悄和她說過男人的好:偉岸的身軀、強有力的臂膀,似乎有這么一個人在身邊,就什么都不怕了…
甩甩頭,清苓從飄忽的思緒中拉回神。
她這是怎么了?不就是幫忙熏了一遍屋子、打滿兩缸水嗎?怎么就覺得他是值得托付的好人了呢?
不過和舒盈芳鐘情的林楊一比,那還是這人讓她想親近。
回到灶房,水已經熱了,清苓拿葫蘆瓢一勺、一勺地舀到澡盆里,水溫剛剛好適合擦澡。
低頭間,鼻子嗅到上衣散發的汗臭味,囧得她齜牙咧嘴。
這還是前天擦澡時,張奶奶幫著換的,才兩天又冒酸臭味兒了。那男人到底聞沒聞出來啊?聞出來了咋不見他皺一下眉呢?
清苓邊擦澡邊糾結。
擦完澡,見鍋里還有不少熱水,抓了把張爺爺送她的干艾葉,泡開后,用來擦席子、枕頭。據說這樣不會生痱子。
一切搞定,睡房里熏蚊子的艾絨燃盡,小金也踏著皎潔的月色回來了。
許是在山上美美地享受了一頓,那神態瞧著可慵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