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 白熱化
“滴滴滴～”
出租車響起鳴笛聲，蔡明英踩著高跟鞋，腳步匆匆，嘴里鼓囊囊，手拿煎餅果子。
“你要到這個地方，誒，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滴滴上班啊？”中年司機提醒系安全帶。
“咦，大爺，你怎么知道？”
蔡明英兩眼圓瞪。
“嗨，我哪能不知道，這些天我拉了那么多乘客，不知道有多少個你們滴滴的員工，噢，還有順風的。”
中年司機笑著開動出租車。
“這么說現在打網約車的人很多咯？”
蔡明英邊吃，邊問。
“怎么能說‘很多’，那是相當多！”
中年司機不得不感慨，“就現在滴滴、順風這些打車軟件給的出行補貼，哪還有人一大清早上班擠公交、坐地鐵，也就多掏幾塊錢，多舒服啊。”
然后瞥了眼乘客，“如果你用順風的拼車，還能更省錢，反正我和我朋友現在基本上只接打車軟件的單子，路上的散客，沒單子才接一接。”
“那大爺，你平時用滴滴比較多，還是順風比較多？”蔡明英有意做一次調查訪問。
“現在當然是順風多呀，誰讓順風給的補貼最多。”中年司機笑道：“我們跟乘客一樣，都是認錢不認人，只要誰給乘客的優惠最多，誰讓我們掙得更多，我們就用誰的。”
蔡明英一怔，沒想到說的這么直接。
在等紅綠燈的工夫，中年司機滑動著在車載支架上的logicX5，“你看看，為了接單子，我不但把我的老年機給換了，還到移動營業廳換了個專門為網約車司機提供的流量套餐。”
“是不是順風跟移動合作的流量包啊？”
蔡明英立刻打起十二分警惕。
“對，不是我說小姑娘，你們滴滴太小氣了，流量套餐補貼比順風少就算了，出行補貼前些天，看你們比順風多漲了一塊錢，你瞧瞧，才沒幾天又被順風給比過去了。”
中年司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問問你啦，你們滴滴到底還張不漲啦，跟你說實話，如果你們再不漲的話，我就跟我朋友一樣，專心跑順風的單子了，滴滴的沒賺頭。”
“我們當然…要等領導的消息。”
蔡明英張了張嘴，不敢亂說。
“那你們領導有沒有跟你們說，這場大仗到底打到什么時候，打多久吶？”
中年司機不斷地試探她的口風。
“大爺，你問這個干什么？”
蔡明英好奇不已。
“哎喲，大仗這么一打，我們出租車的好日子不就來了嘛，你們打的越久，我們才賺的越多嘛，我自然希望你們能一直打下去，打的時間越長越好咯。”
中年司機笑得臉上的褶子像綻放的菊花。
蔡明英覺得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但她心里也沒底，也不知道公司到底要打多久。
臨走之前，放了句不要錢的狠話：
“順風打多久，我們滴滴就打多久！”
匆匆忙忙地上電梯，跑到工位上，借著電腦開機的空檔，跟同事咬耳朵，竊竊私語道：
“程總和柳總都來了？”
“早來了，一大清早就在辦公室里頭開碰頭會，已經開了…開了1個多小時了。”
“這么久啊！”
蔡明英一驚，拿起杯子，走向茶水間的時候，余光偷偷瞄向緊閉的總經理辦公室。
“剛剛收到的消息，順風、搖搖比我們的補貼又多了一塊，用戶和司機很快就又跑到順風，搖搖那邊去了。”
柳清重重地放下座機聽筒。
“順風也就算了，搖搖特么跟著湊什么熱鬧！”程維咬了咬牙。
“搖搖跟紅杉簽了對賭協議，如果這次價格戰它不出手，別說對賭會輸，整個搖搖都可能被順風趕出燕京，卷鋪蓋滾蛋。”
柳清緊皺著眉頭。
“如果…如果我們跟進呢？”
程維伸出一根手指，“也漲一塊。”
“漲？怎么漲，漲一塊就意味著要多投入上千萬，一個禮拜滴滴可能就要燒光三五千萬，我們前段時間才剛剛燒了2500萬，根本就沒有這么多資金儲備。”柳清眉毛擰成了一團，“如果要拼的話，就必須馬上融資。”
“還有，找鹿總、柳總他們問問，他們愿不愿意增資，幫滴滴分擔一部分？”
程維扶了扶自己的眼睛，但手在發顫。
“你去問鹿總，我去問我爸爸。”
柳清做好分工，干凈利落。
“順風這場價格戰是有備而來，滴滴需要的資金可不是小數目，至少2個億，不，5個億，我們必須做好打持久戰，血拼到底的準備。”程維拿起手機，再三強調。
兩人分頭行動，柳清把電話打給柳傳智。
“喂，爸爸。”
“是不是替滴滴來要錢的？”
柳傳智開門見山。
“嗯，爸爸，你都知道啦？”
柳清咂摸著嘴，想說的話都卡在喉嚨里。
“打車軟件價格戰，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嘛。”柳傳智提醒道：“陸飛這個王八蛋，看樣子是打算把你們都清理出去。”
“所以爸爸，滴滴無論如何都要跟上順風的步調，要不然，回歸就會功虧一簣，現在，搖搖、百米、大黃蜂那么多APP都只能跟著燒錢，就看誰燒到最后，就能活到最后。”
柳清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太了解陸飛這個人了，他既然敢打價格戰，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清清你想好了，滴滴有沒有可能活下去。”
“爸爸，滴滴只要能活下來，就能活得更好，別人死了，就我沒死，不就是市場份額就歸我們和順風？”
“你們需要多少數目，滴滴才能在這場價格戰里活下去？”
“至少5個億。”
“5億？！rmb還是美刀？”
“爸爸，我覺得劃得來，優步現在的估值是68億美刀，滴滴即便輸給了順風，但只要活下來，就是華夏網約車第二的市場份額，怎么也能值個十幾億，還是美刀。”
柳清語氣堅定道：“用5億rmb去撬動十幾億，甚至以后會是幾十億美刀市值，我覺得可以搏一搏，您不覺得嗎？”
“鹿云那邊你問了嗎？”
柳傳智沉吟了半晌。
柳清看向程維，就見他伸出2根手指，立刻回道：“易支付可以提供2000萬。”
“咦！”
柳傳智驚訝不已，“2000萬？他哪來這么多錢。”接著自言自語，“不可能是自掏腰包，難道是從易支付用戶沉淀的資金，也不可能，這種錢最多只能借用一兩個季度，絕對不能挪來給滴滴這么燒，這筆錢到底從哪來？”
“那就是鹿總自己的事了，我們現在只要管滴滴就好了。”柳清顧不了這么多。
“我會讓弘毅資本給滴滴準備1.5個億。”
柳傳智沉吟道：“泰山會一年一度的聚會要到了，到時候，你跟爸爸跟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見一見，能拉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走。”
“謝謝爸爸！”
柳清激動不已。
等她掛斷電話，程維臉色依舊嚴肅，“光靠這些還不夠，滴滴必須融資，這些天我去找高盛、IDG、鼎輝、中信它們。”
“為防止我們的情報被監視，這些一律不用，公司上下用米聊，而且要注意微信朋友圈的隱私，避免泄漏。”
柳清不得不防，畢竟之前第一階段打期間，企鵝幾度封殺滴滴各大城市的微信公號。
“嗯，準備準備，就在早會上宣布吧。”程維深呼吸一口氣，“拼命的時候到了。”
在明確得到易支付以及弘毅資本的財力支持之后，有了1.7億rmb的資金，一場轟轟烈烈的“燒錢大戰”，迅速進入了白熱化。
順風補貼5塊，滴滴就補貼5.5塊。
順風一看，馬上變成6塊，而搖搖則不得不跟進到6塊，因為跟紅杉資本對賭，獲得的1500萬美刀還沒有焐熱，就不得不參與到打車軟件血腥的燒錢大戰，絕對不能輸。
這種超大資金規模消耗戰，在華夏商業史上恐怕是史無前例的，一下子引起全國上下的注意，特別是媒體界、工商界和互聯網。
好比冷兵器時代進入火器時代，再進入大規模機械化戰爭，就沒見過這么個燒錢法。
恐怖如斯！
百米雖然有佰度撐腰，但還是支撐不住，第一個退出競爭，選擇農村包圍城市，主動地放棄一二線城市，到三線城市以及縣城耕耘。
等待時機，王者歸來。
此時，正是打車軟件最煎熬、最痛苦、最瘋狂的時期，但也是用戶和司最幸福的時候。
打車基本上不用花錢，連平時最摳門，只坐公交、連地鐵都嫌貴的人，都紛紛涌上馬路打車，今天用順風，明天用滴滴，后天…
戰況進行到最緊張激烈的時候，滴滴的40臺服務器，迅速癱瘓，CTO立刻把情況反映給程維和柳清，柳清馬上找聯翔救命。
聯翔連夜調集1000臺服務器，星夜馳援滴滴，而程維帶著技術團隊，七天七夜沒有下樓，跟搖搖、順風等一拼到底，以致于——
一名員工隱形眼鏡已經快要和眼睛長到了一起，摘不下來了，一個員工的孩子兩天前出生在醫院，甚至都不能去產科陪護。
更有一名同事，勞累到精神恍惚，出現了地震的幻覺，驚慌大叫，喊“地震來了”。
雖然嚇得所有人都逃到了大街上，但也給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到極限的全體員工們一絲喘息的機會，終于勉勉強強地堅持了一個禮拜。
不知不覺間，就血拼了1個多億。
“順風如果在半夜12點推出下一階段的獎勵政策，滴滴就在1點鐘跟進，如果順風夜里兩三點推出獎勵政策，滴滴就在早晨發布。”
“總之，一句話。”
“我們永遠要比順風貴一口價！”
程維環顧四周，連拍桌子。
“另外，我們得到可靠的消息，順風在每個城市都組建了競品追蹤團隊，負責分析滴滴、搖搖等友商的產品功能、司機與乘客端的獎勵政策，盡可能量化在特定階段的投入。”
柳清板著臉：“我們也要成立類似職能的部門，跟順風展開偵查和反偵查的戰斗。”
“現在我宣布各城市點負責人名單，具體的團隊組建交給這批負責人。”
程維一一宣布，從北上廣深，到金陵、杭城、甬城、星城等，跟順風全面開戰。
“我的要求不多，就是只要人醒著，聊天工具就必須一直在線，24小時手機不能關機，如果說出了什么事，我們立刻跟進。”
“…30是一個生命線，就是用戶已經認為滴滴不劃算，或者不喜歡滴滴了，可能就直接把APP卸掉了，如果低于30，就馬上跟總部申請，多燒錢，抓緊燒上去，不然的話，滴滴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柳清再三強調，犯錯者絕不姑息。
整場會議持續了一個小時，伴隨著程維的一聲”散會”，才終于結束，眾人依次離開。
偌大的會議室里，就剩下他們兩個。
“你那邊談得怎么樣？”
柳清整理著文件。
“鼎暉、中信、中金他們要么怕陸飛，要么就跟陸飛‘狼狽為奸’，倒是高盛、春華、經緯這三家，對滴滴很感興趣，只要我們能保持住現在的狀態，融到資金應該不成問題。”
程維自信的語氣里夾雜一絲興奮。
“我這邊，泛海、巨人已經確定會投資滴滴，能融到大概1個億。”柳清笑道。
“那我們募集5個億的目標，算是超額完成了，可以跟順風大干一場了。”
程維內心松了口氣。
就在兩人正合計，突然副總和秘書急匆匆地走來，腳步凌亂，臉色慌張。
“程總，柳總，剛剛順風宣布完成新一輪的融資，新狼、阿貍粑粑、網藝都入股了。”
“什么！”
程維心里咯噔了一下，“融了多少？”
“不知道，我們正在打探，目前知道的就是順風的出行補貼，不再固定價格了，每位乘客都會給10到20元的隨機補貼。”
副總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
柳清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高招，既可以激起用戶的隨機抽獎欲望，又可以結束這場不知道何時到頂的補貼攀比，高，實在是高。
“或許我們也可以。”
程維立刻把目光移向她。
“程總、柳總，這個可以晚點討論，順風還有新的動作，據傳已經跟美利堅的Lyft，結盟共同對付優步。”副總臉上露出焦慮之色。
“嘶…”
程維和柳清面面相覷，心怦怦直跳。
順風不僅長期陪著滴滴在華夏玩燒錢大戰，而且還想方設法對優步展開國際布局？
兩個拳頭打人？
是不是太不把滴滴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