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看,看看。”
孫彤雨把報紙拍在桌上,目光掃向蔡崇鑫和鹿云,“我早說了不能存僥幸心理,必須亮明我們打假的決心和態度,不然在輿論上我們會越來越被動,就給了陸飛可趁之機。”
鹿云鐵青著臉,眉頭擰成一團。
視線當中的一張張報紙上,新聞要么轉載,要么引用陸飛在“華夏最佳商業領袖”的采訪和演講,對阿貍的假貨問題口誅筆伐。
一個上午,股價又雙跌了1.8。
“彤雨,你先別急。”
蔡崇鑫左看看,右看看,連忙打了個圓場,“我們還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辦法只有一個,趕緊打假吧!”
孫彤雨抱怨道:“再拖下去,不知道陸飛又會做什么文章,到時候股價就不是跌破30港幣了,也許就要跌出20港幣。”
“呼~”
鹿云沉沉地吐了口氣:“打假這件事具體讓衛哲來抓,限他這周之內出個方案。”
“他?”
孫彤雨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蔡崇鑫一個激靈,“這次雙十一衛哲沒有辦好,就算戴罪立功,當給他一個機會。”
孫彤雨沒有理由不答應,但聽到鹿云讓他代表整個阿貍粑粑對外公開道歉,不由愣住。
你和衛哲這些本來裝鴕鳥的不粘鍋,我一個自始至終支持打假的卻要替你們背鍋?
“你是阿貍CEO,這個致歉信只有讓你來才最穩妥。”鹿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還是董事長呢!
孫彤雨咬咬牙,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畢竟下屬的功勞歸上司,上司的過錯下屬來扛。
小會一結束,憋著一團火,奪門而出。
蔡崇鑫急忙追了上去,安撫孫彤雨說你吞下的是委屈,喂大的是格局啊。
“崇鑫,我時常在想要不要功成名退?”
孫彤雨冷不丁地萌生退意。
“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蔡崇鑫驚訝道:“為什么不想留下?”
“我們跟著鹿總干為了什么?不就是把阿貍做上市嘛!”孫彤雨一臉無欲無求,我都上億身家了,還有什么比這個更有追求的?
“上市那天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干翻飛購網,怎么,你不跟我們一起了?”
“崇鑫,這套騙騙股民騙騙投資人就好了,別把自己騙了,我們都是明白人,這一次的雙十一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們跟飛購網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靠簡簡單單地燒錢就能縮短的,除非陸總干出什么人神共憤的事。”
“唉,這么說你改主意了?”
蔡崇鑫嘆了口氣。
“不是我改主意,是鹿總先改主意了,他安排衛哲當COO,當我的副手,我還不知道他的意思嘛,這是希望我留下來和他一起干翻飛購網嗎?”孫彤雨又氣又笑道。
“千萬不要這么想,杰克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共事了這么多年,不都挺高興的嗎?”
蔡崇鑫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高興啊,但有一點不輕松。”
孫彤雨搖頭失笑:“現在更不輕松了,正好這次給了他機會,雙十一成績不是不理想嘛,股價不是暴跌嘛,網站不是鬧出假貨問題嘛,無論如何都要有一個頂鍋,這個鍋你我他,還有衛哲,他怎么選的你也看到了吧?”
“真的想好了?”
蔡崇鑫心里生出兔死狗烹的悲涼。
“真懷念以前18個人一起打拼的日子,就是吃泡面也是開心,回不去了。”孫彤雨露出一抹落寞的苦笑,“崇鑫,你也要替自己想想,他想清理掉我,未必不會清理掉你,他可不是陸總,能把整個飛購網托付給劉鏹東。”
“誒,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說。”
蔡崇鑫勐地回過頭,看到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緊閉,暗自吐了口氣,“要不你借這個機會輪崗學習,到國外呆一陣子?”
“這個主意是不是他早就想好了?”
孫彤雨把眼睛瞇成一條縫。
“不要誤會,這只是我個人的建議。”
望著他會心一笑地離開,蔡崇鑫很不是滋味,喃喃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腦海里不住在想,當初如果自己投資的是陸飛,會是一副什么樣的光景。
就在此時,背后傳來砸東西的聲響。
如果把耳朵貼著門,就能依稀間聽到一聲聲包含國粹的叫罵,半句離不開一個人——
天殺的陸飛!
“近日,阿貍粑粑CEO孫彤雨正式發表致歉聲明,澄清公司此前對假貨的表態完全是被媒體斷章取義,才產生了‘假貨質量比正品好’的誤解,主動承認確實存在假貨問題。”
“將積極解決,堅決打擊,在假貨問題上采取零容忍態度,不惜成為制售假者最恨的人,同時,也會成立一支考察團,到亞馬遜學習打擊假貨的先進模式和經驗…”
電視中,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播報著新聞。
陸飛穿著睡袍,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
阿貍打假,等于在自掘墳墓。
哪有光堵不疏的道理?
之所以創立美團,就是讓飛購網打假流失的侵權、山寨的商店,流入到美團,變成一個山寨聚集地,就像前世的微博一樣。
總得有糞坑給1450、水軍、飯圈呆著。
打假歸打假,也得給小商販一口飯吃。
“想什么呢?”
高媛媛披著濕噠噠的過肩長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那露出的部分肌膚白里透紅。
“我在想今天咱們難得都有空,就不在家里吃了,咱倆出去吃。”陸飛莞爾一笑。
“好啊,吃完再看場電影,不過現在好像沒有好看的上映,查查看。”高媛媛登陸美團,就見網站上映表里顯示著兩部電影,“看《虎膽龍威》吧,《色·戒》就算了,這電影我看了一半就受不了。”
“你越這么說我越有興趣。”
陸飛打趣道:“要不咱們就看這個?”
“不行,尺度太大了,我都懷疑梁朝韋和湯為她們是不是假戲真做呢。”
“尺度都大過咱們這對老夫老妻了?”
“啐,你還好意思提!”
高媛媛紅著臉,“得虧曾麗姐沒答應,這么不留余地地拍成電影,還嫁得出去嗎?”
“她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肯定嫁不出去咯。”陸飛一伸手,把她拽入懷中。
浴巾,隨之落地。
空調的溫度明明調到36度,但室內曖昧的氛圍已經上升到100度,猶如烈火烹油。
光陰似箭,一場赤臂之戰熄了狼煙。
“誒,跟你商量件事。”
高媛媛靠在陸飛的懷里,“今天平安夜圣誕節,我們去霓虹好不好?”
“怎么突然想去霓虹?”陸飛詫異道。
“以前都在國內,今年想跨國,特殊一把。”高媛媛捏了下他腰間的肉,“順便也去看看我哥,他自從被你調去霓虹,大半年都沒回來了,我替我爸媽去看看他,不過分吧?”
“不過分,一點也不過分,要不干脆帶上你爸媽,就在霓虹,咱們過完圣誕過跨年?”
“真噠!?”
“你說呢。”
陸飛笑瞇瞇地摟著她的肩。
正好借這個機會,搞一個考察行程,怎么著次貸危機的時候,從小八嘎身上撈點什么。
進入12月寒冬,在去霓虹之前,陸飛和高媛媛,以及漢唐高層先到了一趟金陵。
第一個漢唐廣場,終于竣工。
由漢唐和融創聯合舉辦的剪彩儀式一落幕,大量事先已經簽了合作協議的品牌方,也包括飛購網扶持的品牌,很快就會進駐裝修。
七里香也設立了第一家奶茶店,跟喜茶、一點點這種直營模式不同的是,雖然也是直營店,但完全是以直營店的熱度來吸引加盟商。
打的旗號是,讓周杰侖欲罷不能的奶茶!
除了百貨店,漢唐廣場里最具集客效應的還有影院,全國第一家全數字多媒體影城。
從放映設備,到裝修風格,華納全按照最成熟的影院模式設計,相對于大地、金逸急于求成,盲目追求數量,不出四五年就落后,就必須更新換代,漢唐就沒有這種顧慮。
伴隨著第一家影院,漢唐院線正式成立。
體驗了一把之后,接上高父、高母,一家人整整齊齊地飛抵霓虹的羽田機場。
陽光下,烏壓壓一片人聚在機坪。
高團站在登機梯不遠處,財付寶駐霓虹辦的員工們 列隊,拉著橫幅,上面是繁體漢字:
“歡迎陸總來日!
陸飛和高媛媛等人慢悠悠地走了下去。
緊接著,暫時地分道揚鑣。
給高媛媛一家留有團聚的空間,自己在場,反而會讓高團束手束腳,很不自在。
陸飛讓高團提前安排了翻譯和向導,在東芝、索尼、三菱等日企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偷偷摸摸地,第一時間殺到本州島的見附市。
特機(TOKKI)公司位于偏僻的鄉村,周圍環繞著光禿禿的稻田,看上去就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鄉鎮小企業,雖然員工有343名。
“陸飛桑!”
社長松井正滿臉憔悴,頭發黑白相間,又是激動地鞠躬,又是殷切地握手問好。
“松井社長。”
陸飛和他握了下手。
“非常歡迎來考察我們。”
松井正朝前帶路,熱情地給陸飛介紹起特機研發的專門用于OLED技術的蒸鍍設備。
不怪他不熱情,實在窮得揭不開鍋。
這年頭,從電視到手機,使用的都是穩定可靠的LED面板,OLED技術非常不成熟,不但價格非常貴,而且技術難度大,成品率低。
到現在,良品率還不到10。
OLED面板的性能和產能也很捉急,市面上很多科技巨頭都不看好OLED面板的發展,之前一直靠三星的訂單“茍延殘喘”,還差點破產倒閉,得虧又多了邏輯旗下的TPK辰鴻。
因此,陸老爺簡直是他們的大救星!
“陸飛桑,這個就是我們正在研制的‘真空蒸鍍設備’,理論上能實現OLED良品率突破20的可能。”松井正語氣認真地介紹。
20?拉倒吧。
小八嘎數據的一個小數點我都不相信。
陸飛抬眼望去,盯著將近八九十米長的真空生產線,尺寸相當于大型電視屏幕的玻璃面板透過機械臂在幾個廠間之間移動。
松井正惴惴不安,深怕說錯就終止了邏輯的訂單,一個勁兒鼓吹OLED技術一定是面板的未來主流,特機會在將來擁有自己的市場。
“這一點,我同意。”
陸飛摸了摸下巴,“我們的技術團隊告訴我,LCD液晶顯示器的液晶面板并不發光,只能透光,所以必須在背面加一個高亮的背光板,但OLED的像素可以自己發光,就可以讓顯示器做得更薄,電池壽命、屏幕對比度這些方面也能提高,而且還能用柔性塑料制造…”
“斯鍋一,陸飛桑!”
松井正眼神里又驚訝又敬佩。
同時,心里暗暗竊喜,越重視,就越不會和自己這一家全球僅有的OLED蒸鍍廠商停止合作,甚至能得到很多支持。
“哪里哪里,獻丑了。”
陸飛擺擺手,“我在來之前,聽說你們最近又遇到了困難,向我們和三星請求支援,松井社長,有這么回事嗎?”
松井正露出尷尬的表情,無奈地嘆息。
蒸鍍機在技術和產能上的缺陷,除了邏輯、三星兩家以外,沒有任何收入,OLED面板的生產設備、蒸鍍機技術又像一個吞金獸,特機自然而然地陷入了資金困境。
“據我的了解,你們除了研究經費占了很大一部分,人力成本也很高。”陸飛問道。
“陸飛桑,之所以我們內部員工薪資水平這么高,就是為了防止核心機密泄露,和他們簽訂了一系列嚴格的保密合同,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知曉內部涉及的精髓。”
松井正一本正經地解釋。
“所以員工高薪還不能裁,設備也賣不出去,怪不得資金不足差點倒閉。”陸飛瞥了眼一臉為難的翻譯,笑道,“這句不用翻,你問問他,想要我們給多少錢,回報是什么?”
一頓嘰里呱啦之后,松井正喜上眉梢。
立馬張口就是116億日元,相當于1億美刀左右,愿意拿出12.5的股份,以及未來蒸鍍設備的優先購買權做交換。
“12.5?”陸飛挑挑眉。
翻譯轉述著松井正的話:“陸總,他說您別嫌少,如果不滿意的話,特機愿意增加優先購買的設備數量,像這種蒸鍍機,每年也只能生產出三四臺,如果OLED技術真的成為主流,未來也只能是邏輯和三星有設備生產,其他面板廠商只能排隊,至少要等3年。”
“那么我和三星,誰又優先拿到最多的蒸鍍設備呢?”陸飛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如果陸飛桑現在同意,那么就是邏輯優先。”松井正說道,“三星那邊還沒有給出肯定的答復。”
“三星不愿意投資嗎?”陸飛好奇道。
松井正當然不能說沒人愿意投資這么一家前途不明朗的公司,就連三星都是以購買設備而不是入股的方式來支持,于是找托詞說:
“不,最近三星在棒子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所以就沒有顧得上我們。”
“麻煩?”
“沒錯,但麻煩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松井社長,我同意投資!”
陸飛眼里迸發出精光。
智能機的戰火遲早要蔓延到手機屏幕,從LCD到AMOLED,再到柔性OLED,不管怎么競爭,掌控了面板的上游,就相當于掐住了智能機的命脈,特機蒸鍍設備就是其中之一。
“紅豆泥!”
松井正激動不已,“你真的打算投資?”
身后的公司中高層,一個個面色通紅。
“我說的投資不是簡單的投資,準確地說,我希望能以邏輯的名義收購特機。”
陸飛露出神秘的笑,“你們愿意嗎?”
“納尼!?”
松井正以及周圍的特機員工們都震驚不已,“陸飛桑,你、你想要收購我們嗎?”
“現在三星遇到麻煩,我想全球也只有邏輯能幫你們了,與其一億一億美刀地投入,倒不如被我們收購,邏輯每年給特機撥充足的經費讓你們研發。”陸飛主動握住他的手。
“這…這…”
松井正錯愕,“這我們從來沒想過。”
“那是我沒來,這不我來不就有了嗎。”
陸飛露出語重心長的笑容:“松井社長,你也不想你們的心血白費吧?你也不想你的特機倒閉吧?你也不想你的員工失去工作吧?”
“咕嚕。”
松井正吞了吞口水,突然覺得膝蓋有些發軟,有一種給陸老爺跪下來的無力和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