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五區跟東八區有十幾個小時的時差。
除夕夜在華夏早就結束,紐約正到高潮。
央媽國際頻道播放著豬年春晚,已經到最關鍵的倒計時,卻出現了黑暗的三分鐘。
“我們的上聯是,和睦和美和順和諧,戶戶和諧迎新春。”
“我們的下聯是,興業興財興國興家,人人高興迎新春。”
乍一聽還不錯,但細細一品,對得是什么玩意兒?
緊接著,舞臺失誤一個接一個,6個主持人要么忘詞,要么搶詞,場面一度混亂。
但坐在電視機前的陸飛和曾麗,并沒有注意到這場尷尬的鬧劇,好酒好菜招待曾父。
“沒想到,我是真沒想到。”
曾父醉得滿面酡紅,笑道:“大美找的男朋友竟然會是陸、阿飛你啊,好好好。”
“爸~”
曾麗含羞的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這我就放心啦。”
曾父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小動作,高興地又自飲一盅茅臺,眼里越看陸飛越看得順眼。
模樣,五星!
態度,五星!
才華,五星!
身家,更是五星中的五星!
飯桌上的氣氛其樂融融,陸飛八面玲瓏的同時又善于藏拙,不時幾句提問都撓在曾父的癢處,幾乎沒有一處不在投其所好。
想“巴結”岳父,就得讓他聊的開心。
對付不同的父母,要有不同的話題。
像高媛媛這種書香門第,對于男孩子的修養談吐會更在意,陸飛就不會談及商業。
但曾父長年奔波國內外,外貿生意做的雖然不大,在美利堅談不上大富大貴,但起碼中產以上,曾麗有處洛杉磯豪宅,就是他送的。
不說成功人士,至少也是半個。
于是,在陸飛的刻意引導下,曾父滔滔不絕地講生意上的見聞,就像和巴菲特午餐一樣,當著股神的面兒吹牛逼,豈不是——
倍兒有面子!
況且女婿還是陸老爺,這個feel倍兒爽!
“來,好女婿,我們再走一個。”
曾父心里越滿意陸飛的表現,越想喝酒。
“咳咳,伯父,曾麗做這菜花了不少心思,咱們等會兒再喝,趕緊多吃點菜,別浪費了。”陸飛巧妙地打斷,給酒桌氣氛降降溫。
既給強弩之末的老丈人留個臺階,又同時捧了一手曾麗的手藝,簡直是一箭雙凋。
但半醉半醒的曾父顯然已經上頭,擺擺手說:“再喝一杯,你看我這歲數都喝這么多,你這個年輕人怎么還不如我呢!”
“我其實特想陪您喝,但真喝不了啊。”
陸飛一副快撐不住的樣子,搖頭晃腦說:“我、我酒量太差了。”
“再喝一杯,來,走一個。”
老丈人高舉酒杯意氣風發,女婿滿臉醉態不堪再戰,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阿飛,你沒事吧。”
曾麗看著醉醺醺的陸飛,心疼不已:“爸,你看他都醉成這個樣子了…”
“你個丫頭,爸爸養你這么大,也沒看你這樣照顧你爸爸。”曾父滿意地昂起下巴,雖然身家不如女婿,但酒量完爆他,我驕傲啊!
“爸,您真是老當益壯,我這年紀輕輕都暈頭轉向了,您還這么精神。”
陸飛靠在曾麗的懷里,“我甘拜下風!”
“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嗝,還得再練,談生意哪有不喝、喝…喝酒的啊?”
曾父打了個飽嗝,滿嘴的酒氣。
整個人搖搖晃晃,背靠在椅子上,竟然下一秒就睡著,還發出不大不小的鼾聲。
“爸,爸。”
曾麗左看看,右看看,哭笑不得。
“爸醉了吧?”
醉眼朦朧的陸飛突然睜開了眼睛。
“呀,你沒醉啊!”
曾麗一個激靈,低頭望著枕在自己胸口的男人,恍然道:“原來你剛才全是裝的。”
“那有什么辦法,誰讓是咱爸呢。”
陸飛咧著嘴發笑,總不能說“爸您喝高了,咱不喝了”,不明擺著說老丈人酒量不行,這不赤裸裸地打臉嗎?
喝不過小輩兒,讓老丈人的面子往哪放!
要不然,就陪他拼到底?
開玩笑,小年輕睡一覺就好了,老丈人身體出了問題,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這個就是酒桌上的情商!
“哼,算你識相。”
曾麗滿目柔情地盯著陸飛,心里美滋滋。
“那是,怎么著咱也是中戲畢業。”
陸飛澹澹一笑,這也算是為了她開心。
“那你怎么不早點醉,你看我爸喝的…”
曾麗輕輕地推了一把:“都醉啦!別讓他在這里著涼了,我們把他扶到臥室吧。”
“得嘞。”
陸飛應了一聲,和曾麗齊心協力把曾父送到客房,看著她體貼地給蓋上厚厚的被子。
“學姐,奧斯卡是24號吧,趁著還有一段時間,你帶咱爸到商場好好逛逛,給他,也給國內的咱媽咱妹買些禮物,我看咱爸可太節儉了,穿的那雙鞋子有點開膠了。”
“我爸媽都這樣。”
曾麗眼眶微紅,“當年省出錢也要送我到少年宮才藝留學,這才有機會接觸戲曲,才能被戲曲學校錄取,然后又去中戲…”
“要這么說,沒咱爸幫忙,學姐是不是就做不成我學姐啦?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他老人家,親手把女兒送給我,嘿嘿。”
陸飛嘿然一笑,摟住她的腰。
“你呀,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
曾麗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陸飛心頭一顫,兩眼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又熾熱又錯愕,“真、真噠?”
看著男人犯傻的可愛樣子,曾麗嫣然一笑,拉著他的手往外走,然后拿出驗孕棒,紅著臉說:“我那個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
“我就奇怪為什么你今天怎么不喝酒。”
陸飛注意到兩條紅線顏色相同,語氣中充滿興奮:“學姐,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就當是你的圣誕節回禮。”
曾麗戳了下他的額頭,“這份新年禮物,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陸飛不禁動情,把嘴湊了上去,卻突然緊急剎車,“學姐,酒后接吻會不會影響到…”
“當然不會咯,傻瓜!”
曾麗主動吻了上去,緊緊環住他的脖子。
良久,唇分。
紅艷的嘴唇上,帶著澹澹的酒氣。
“唔,奧斯卡之后我要趕緊回國,趁著還沒有顯形,得盡快把《畫皮2》拍了。”
曾麗依偎在路飛懷里,左手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圈,右手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
“《畫皮2》我記得有很多騎馬戲、動作戲,要不我讓媛媛延后吧?”陸飛皺眉道。
“不行,不行,整個劇組都準備了小半年,怎么能因為我一個人呢。”曾麗搖了搖頭,“你別擔心,必要時我會請替身。”
“替身也不行!”陸飛板著臉。
“我會加倍小心,絕不會拿我們的孩子開玩笑,我保證!”
曾麗沒有明說,早在《畫皮》首映的時候,就感覺到高媛媛似乎已經懷疑他們倆的關系,明里暗里地試探,也許離真相只差一步。
打心眼里,不希望讓好姐妹為難。
“可是…”
陸飛正要張口,就見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畫皮2》一殺青,我就來美利堅,正好有事業重心放在好來塢這個借口,國內的工作,我讓虹姐把能推的都推掉,安安心心地養胎,你覺得怎么樣?”
“我來安排。”
他摸著曾麗的秀發,鄭重其事,“學姐,我來安排。”
窗外突然“轟隆”一聲,劃過一道雷霆。
天色說變就變,竟然是雨夾雪。
無數的雪和密集的雨相互交織,不知是雪覆蓋著雨,還是雨在親吻著雪,雨雪依依,忽上忽下,一半墜落,一半飛舞。
第二天,風雪終歇。
“匯豐為在美次級房貸業務增18億美刀壞賬撥備。”
“美最大次級房貸公司給,國家金融服務公司正式對外宣布,2007年將減少放貸。”
“AB指數開盤暴跌9點!”
商業新聞一篇接一篇,尹凡卡看花了眼。
報道上說陸飛掙了上百億!上百億啊!
一想到自己本來在約翰保 爾森做空基金有200萬美刀的份額,獲利至少有1000萬美刀,可就被自己180萬給賤賣了?
不但一分錢沒賺,反而倒虧了20萬美刀,還把身體陪給了陸老爺,虧得都麻了!
“他肯定什么都知道,肯定故意騙我。”
尹凡卡咬牙切齒:“我的錢!我的錢!”
就在此時,座機突然響起,傳來秘書的聲音,提醒那個挨千刀的陸飛到公司了。
“你怎么突然來了?”
尹凡卡收斂情緒,但臉上依舊寫滿幽怨。
“我送曾來洛杉磯參加奧斯卡頒獎禮,順路也來看看你,氣色不錯,滿面紅光。”
陸飛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還不是被你給氣紅的!
尹凡卡鼻子冷哼一聲,使性子地別過頭。
“這次的奧斯卡就麻煩你照顧曾了。”
陸飛抬手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呢,也該回國了。”
“陸!等等,我想跟你談談!”
尹凡卡雙手拍桌,霍地站起身。
“是不是跟做空次貸有關啊?”
陸飛莞爾一笑。
尹凡卡抿了抿嘴,最后委屈巴巴地承認。
我真傻,真的,曾經有一個發財的機會擺在我面前,而我卻沒有好好珍惜,等到我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投資里最痛苦的莫過于此。
“你想不想拿回你原本的份額嗎?”
陸飛瞇著眼,言語里充滿蠱惑。
“可以嗎?”
尹凡卡飛快地跑過來,“可以嗎!”
“當然,只要200萬,你就可以再贖回去。”陸飛伸出兩根手指。
“我出!”尹凡卡想也沒想。
“你看你,又急,你不會不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吧。”陸飛戲謔地上下打量她。
“你、你又想怎么樣?”
尹凡卡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應該是,你想開什么樣的價碼來換。”
陸飛左右搖晃了幾下手指。
“你,呵呵,我不要了!”
尹凡卡張了張嘴,差一點就堅持不住答應了,一想到被這個華夏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一來一回,相當于虧了兩次,氣不打一處來。
“真的不要嗎?你可要想清楚,這次次貸能押中的屈指可數,你本來是其中之一,而且可能是唯一的女性,如果有人肯推波助瀾,是不是能上一回《名利場》這些雜志封面呢?”
陸飛捏著她的下巴,“標題就是,‘押中次貸的天才女強人’、‘女股神尹凡卡’…”
“你、你別騙我,怎、怎么可能。”
尹凡卡耳邊回蕩著魔鬼的低吟,心怦怦直跳,“我才投了200萬美刀而已。”
“如果我們不對外公布你投了多少呢?”
陸飛把眼睛瞇成一條線。”
“你、你到底要什么?”
尹凡卡仿佛感覺在跟撒旦做交易,出賣完肉體,接著就該輪到靈魂,大腦正被CPU化。
“就這樣…”
“就、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不會有什么陷阱吧?”
“以你的智商,我騙的了你嗎?”
陸飛拍了拍尹凡卡的臉蛋。
“你一直在嘲笑我們家族的智商,尤其是我爸爸,根本就沒停過!”
尹凡卡也不斤斤計較,深怕他反悔一樣,忙不迭地開了一張支票,填上200萬美刀。
“嘶啦~”
陸飛笑著撕掉支票,“跟你開玩笑的,你還真信啊。”
“你!陸你這個混球!王八蛋!碧池!”
“嘿嘿,我的意思是,要什么200萬,就我們這關系,直接還給你就是了。”
“你,法克尤,陸!”
尹凡卡才發現上了陸飛的當,羞惱地伸出一根中指,“我答應你,曾什么時候回國?”
與此同時,雷曼總部大樓。
本來今天該是華爾街巨頭們相約打高爾夫慶祝做空企鵝成功的日子,但顯然計劃趕不上變化,理查德福爾德直接取消了安排。
會議室里,嘰嘰喳喳,吵鬧異常。
“今天美股大跌,中午收盤時道指跌2、標普跌04、納指跌15…”
“花旗、高盛等機構紛紛通知新世紀公司提前還清融資,股價又暴跌7,照這個趨勢,跌幅很有可能超過60!”
“如果是這樣的話,紐交所也許會停止新世紀公司的股票交易,甚至摘牌,那就會進一步引發市場恐慌,對次貸完全是大利空。”
“對我們也一樣,現在持有太多的CDO、CDS、多頭頭寸,我們必須想辦法填平賬面上的虧損,否則雷曼的股價還會繼續下跌…”
“錢呢!關鍵是錢呢!”
理查德福爾德一拳砸在桌上。
頃刻間,鴉雀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次貸穩定向好的時候,雷曼財務危機被掩蓋得很好,可如今,已經開始失控了。
“前不久我收到一個來自華夏的中金公司,愿意組建一個華夏金融團來投資雷曼。”
雷曼的CFO扶了扶眼鏡。
“真的嗎!什么樣的投資方案?”
然而理查德福爾德還沒高興幾分鐘,但當看到中金公司的具體方案,臉色瞬間大變。
原來,中金不是來雪中送炭的,而是來趁火打劫,第一目標竟然是購買雷曼的優質資產,而不是像他期望的那樣,買入雷曼股票。
此時的雷曼,太需要錢了。
錢就是命,但這錢絕不能用雷曼的資產來換,理查德福爾德第一個不同意。
“為什么這家華夏公司會這么了解我們雷曼?華夏的金融公司不是一群廢物嗎?”
他一目十行,這金額、這條件、這附加條款,一樁樁,一項項,被拿捏得死死的。
“會不會跟陸有關?”
雷曼CFO緊皺著眉頭:“他告知華夏的金融要借這個契機,通過雷曼染指華爾街?”
“是他,絕對特么是他!”
理查德福爾德氣得把整個方案撕碎。
就在此時,秘書匆匆忙忙地敲門進入,帶了一個令全場震驚又駭人的壞消息——
陸飛似乎做通了高盛的工作,要聯手做空雷曼,不少操盤手正在四處散布雷曼的謠言,甚至一個個地給合作的對沖基金打電話,要求一起賣空雷曼,以報當年的血海深仇。
“大衛這個老卑鄙!竟然趁人之危!”
理查德福爾德絲毫不記得當年高盛在互聯網泡沫破裂元氣大傷時,雷曼也趁人之危。
“特么的陸,他這是在報復!”
雷曼的CFO說話都帶著顫音,“在報復我們做空企鵝,理查德,要不找個機會,我們跟陸道個歉,想辦法…”
理查德福爾德冷笑一聲:“道歉?如果你是他,你會接受我們的道歉嗎?”
“陸都能跟高盛和解,沒理由不能和我們也和解吧?”其他高管一個個主張投降議和,輸給陸老爺這般恐怖的存在,這不丟人!
“你們還沒看出來嘛,陸跟高盛和解,就是想對付雷曼、貝爾斯登這些做多次貸的。”
理查德福爾德清醒得很。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
雷曼CFO反問,“雷曼現在該怎么辦?”
“唉,看樣子只能這樣了…”
理查德福爾德嘆了口氣,為了粉飾賬面,不讓高盛和陸飛拿捏雷曼的業績,只能給自己開一劑勐藥,回購105號和108號債券。
看上去跟一般證券回購協議相似,但所謂回購,其實就是在玩數字游戲。
一般回購交易抵押品扣減率為2,也就是每借100美刀,就需要拿價值102美刀的債券當抵押品,然而“105號債券”則是——
每借100美刀資金,抵押品價值就是105美刀,按照會計準則,這種操作不算融資,而是銷售,也就相當于偽造虛假債券數據。
“也只能這樣了。”
雷曼CFO琢磨來琢磨去,也別無他法。
畢竟既能從市場獲得短期資金應付了債務,又能從資產負債表中暫時抹去問題資產,讓賬面看上去很漂亮,甚至無懈可擊,高盛和陸飛就沒有做空的機會和下手的地方。
你看,雷曼的資產和財務都健康!
敢火拼的話,盡管來啊!
“但是問題就在按照聯bang法律,我們不可能找到愿意幫這個忙的律所。”
理查德福爾德可不管飲鴆止渴,總之把眼前這一關先擺平,堅定守住,就有希望。
“如果不找美利堅的律所呢?”
雷曼CFO壓低聲音,“比如英吉利。”
“我不知道什么律所,我也不知道什么105號、什么108號,我什么都不知道。”
理查德福爾德環顧四周:“你們有誰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
雷曼高層們幾乎異口同聲,一個個揣著明白裝湖涂,畢竟一旦被查出來,那可是——
金融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