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入土

　　老太太瞇著眼睛“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去看看挖坑的人咋還沒回來？這天都黑了。”

　　劉茂才領命出去，剛走到門口挖坑的人就回來了，招呼大伙進來，現在不時興吹吹打打的吹鼓手就省了。院子里靜悄悄的，因為人多所以不顯得陰森。這白事沒有吹鼓手咋就這么別扭呢？別人家人多，哭聲顯得熱鬧，張愛國家就紅梅一人，咋哭鬧也顯得冷清。

　　李翠花過來告訴劉茂才飯馬上就熟了，可以叫大家伙過來吃飯了，全村二十多戶，老少都算在內一百七十六人。家家戶戶的當家人都在這里，所以叫人吃飯還是挺方便的，各自回家一趟就中了。但是都得自己準備碗筷，現在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誰家也沒有富裕的碗筷。

　　李翠花看著張紅梅孤零零的跪在那里，趕緊給她倒了一碗熱水“紅梅喝點熱水，一會兒我先給你拿飯，要不該頂不住了。”

　　“不用，三大娘這是我家的白事，大伙都過來幫忙，他們還沒有吃飯我咋能先吃呢？你不用管我，代我照顧好大伙就中。”

　　“這個不用你操心，有你太奶她們呢。你就顧好你自己就中。不吃飯哪中？晚上你得守靈，明天一早就下葬了，到時你再倒下也就麻煩了。村里人沒有掙你的，你就放心吃。”

　　張紅梅實在沒有胃口，可看著李翠花關切的眼神也不好推辭。“三大娘那我也不能先吃，我還是等到大伙都吃完了再吃吧！”

　　“也中。等到大伙都走了我再給你送來。”

　　張紅梅點了點頭，自己確實的保持體力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就這小身板可不能倒下。

　　陸陸續續的有人來了，院子里只擺著兩張桌子，上面都放著大盆子的窩頭，菜在鍋里，誰吃誰盛。李翠花也把準備的貢品放在棺材前的小幾上，兩塊臘肉，兩碗半生不熟的米飯，兩天巴掌大的小干魚，兩碗用熱水抄過的粉條，兩碗豆腐，點上香。

　　過來的人都是一家一家的給張愛國兩口子行鞠躬禮。這么多的人一點也不鬧，還是安安靜靜的，就連小孩子鞠躬都是有模有樣的。人家鞠躬行禮張紅梅就得磕頭還禮，等到所有的人都去吃飯了張紅梅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一抬頭天旋地轉。穩了穩自己，閉上眼才覺得好點。

　　李翠花給張紅梅端來一個窩頭，一碗水煮白菜土豆。“紅梅趕緊吃，天太冷了。”

　　“三大娘，我太奶和太爺他們還有我爸媽的戰友都吃上飯了嗎？”

　　“放心吧，都吃上了，你不用操心。趕緊吃，別說話了。”李翠花塞給她一個窩頭一邊給張紅梅端著碗，現在也不是講究的時候了，就這樣吃吧，洗手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張紅梅硬強著吃了半個窩頭幾口菜就說啥也吃不進去了。本來就心里有火再加上這吃的又吃不上口。李翠花看著直勸，但是真的吃不進去了。最后沒辦法張紅梅只好又喝了半碗熱水。別人家孝子守夜都可以輪著來，但是張家就她自己，也不能有人替換她，只好一直跪著。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張紅梅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沒知覺了。李翠花又又過來了“紅梅，你太奶奶叫你進去呢。”

　　“三大娘，有啥事？”

　　“沒有。就是不讓你跪了，快起來，我扶著你進去。”李翠花強行的把張紅梅拽了起來，扶著她進了屋子。

　　“紅梅丫頭就先這樣吧不用跪了，活著的人重要，你爸媽在天之靈也會理解的。快回屋去睡吧，我們幾個老的也回去了。明天早上讓你三大娘叫你起來。”老太太說完就招呼著幾個老爺子下地走了。

　　“太奶奶您慢點走，謝謝您今天過來。”

　　老太太擺擺手沒說啥就著劉長河的攙扶先走了。剩下的兩個老爺子也跟著走了。

　　“紅梅，我今晚上不回去跟你作伴，走咱們娘倆回屋了，剩下的安排有你三大爺呢。”

　　張紅梅看著一直坐在板凳上的于成龍“叔叔，你就住這屋吧，辛苦你了。”

　　“去吧紅梅我在這呢，我會安排好兩位同志的。”

　　躺在熱乎的被窩，張紅梅才覺得又活過來一樣，李翠花的被褥是從她家里拿過來的，被褥這種大件家家都是正好的，沒有富裕。

　　對屋的劉茂才安排好了于成龍就回了自己的家，明天早上還有的忙抬棺材的十六個人吃飯前都通知了，早飯就是今晚上剩下的窩頭，明早再放鍋湯溜溜窩頭就中了。打翻就讓建國還有二柱子來吧。

　　劉茂才在心里擼了一遍明天的事就睡覺了，這半天可不輕省。

　　而于成龍卻睡不著了，張愛國的家里看著還能過下去，自己提議讓張紅梅去部隊被營長拒絕了，也是啊這么大的女孩子去部隊能干啥？再說現在邊境不太平，時常有組裝沖突，到時真有啥危險可就麻煩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下葬，后天帶著張紅梅去市里武裝部把證明蓋章，再去縣里武裝部建檔，之后把賠償金領出來，以后每個月還有生活費，這小丫頭應該不至于以后的日子挨餓了。

　　于成龍一點睡意都沒有，心里一直想著張紅梅以后的生活，自己怎么安排才能更好的幫助她。以后每半年都給她郵些票證，戰友們湊湊怎么也能把小丫頭養活嘍。

　　張紅梅也沒有睡意，閉著眼躺在被窩腦海里回放著小紅梅一家的過往，五歲以前的記憶就是軍營，父母經常不在家，五歲以后都是地里干活，每年兩人都會回來住一個月，這才是小紅梅最開心的時候。每次回來都是三口一起睡覺，崔林摟著小紅梅唱著張紅梅沒有聽過的搖籃曲，給她講故事，給她洗澡扎辮子。張愛國總是架著小紅梅去串門，給她講笑話。趕上秋收都是兩個大人干活，讓小紅梅在一邊玩。零零散散的記憶里都是小紅梅對這對夫妻的純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