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這種事,所有國家的海外殖民地都廣泛存在,并不僅僅是菲律賓獨有。
只不過在菲律賓,這個問題尤為突出。
美軍的紀律散漫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在朝不保夕的戰場上,誰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命運是什么,及時行樂思想泛濫嚴重。
對于大多數美國人來說,這種行為則是不可接受的。
那些在菲律賓私生活混亂,到處留情的美國大兵,在美國本土的時候可能是個好父親、好兒子、模范公民,可到了海外就墮落為感情騙子和播種機,這到底是美國人的問題,還是美國政府的問題?
美國人在道德方面其實是很魔幻的,他們一邊感謝印第安人的收留,一邊向印第安人舉起屠刀。
雖然廢除了奴隸制,卻對廣泛存在的種族歧視熟視無睹。
美國政府打著公平正義的旗號參加了兩次世界大戰,目的卻是為了掠奪更多利益,賺取最后一顆銅板。
這里就能看出美國社會的撕裂有多嚴重的。
而且這種撕裂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美國政府刻意引導的。
《獅城日報》的報道,在美國引發強烈關注,尤其在野的共和黨,對《獅城日報》的報道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
這也是民主的通病,執政黨為了現實利益,不得不忽視長遠規劃。
在野黨則是各種使絆子拖后腿,竭盡所能為執政黨找麻煩。
從羅斯福1932年當選總統開始,美國民主黨已經連續執政15年,這期間共和黨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把羅斯福趕出白廳。
基于執政黨贊成,在野黨必須反對的原則,菲律賓問題就成為共和黨最好的機會。
和日俄戰爭對于日本的意義類似,美國正是通過“美西戰爭”,打響了針對傳統列強的第一槍,從此躋身帝國主義行列,正式參與全球殖民角逐。
菲律賓作為美國對外擴張的第一個戰利品,對于美國的意義不同尋常,要不然美國也不會在菲律賓花費這么大的心血。
如果菲律賓獨立,那么美國政府以往的付出將全部付諸東流。
這是誰的責任?
毫無疑問,這是執政黨的責任。
對于美軍的丑聞,美國政府肯定是要竭力掩蓋的。
可因為有共和黨的推波助瀾,在《戰地快訊》轉載了《獅城日報》的報道之后,越來越多的美國媒體都開始對《獅城日報》的連續報道進行轉載,多家和共和黨關系密切的報社,甚至向菲律賓派出專門的報道小組。
美國政府參與二戰的口號是拯救和平,不是拯救無知少女,在美國國內遵紀守法的好孩子,加入軍隊之后卻變成道德敗壞的下流胚,這同樣是執政黨的責任,執政黨不僅應該對馬尼拉的女孩,和那些無辜的孩子負責,更應該對美國大兵的道德標準負責。
說句不好聽的,誰能保證上千萬美國大兵,在回到美國之后馬上就會變回那個遵紀守法的模范公民?
如果不能,等上千萬美國大兵回國,那么美國將面臨一場史無前例的道德大滑坡。
“菲律賓并不像我們的政府宣傳的那樣毫無價值,我們每年在菲律賓投入上千萬美元,又有多少是真正用于菲律賓的建設上?如果菲律賓的官員都能盡職盡責,那么在日軍入侵的時候,就不會有那么多的菲律賓人選擇加入日本仆從軍——”紐約州州長托馬斯·杜威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的時候直言不諱,他被認為是杜魯門在兩年后最重要的對手。
托馬斯·杜威1902年生人,今年剛剛43歲,他并不是一位政治素人,去年的總統大選,杜威作為共和黨的候選人,惜敗于羅斯福。
和草根出身的杜魯門不同,杜威出身名門,在第一批移民美國的清教徒中,就有杜威的祖先。
杜威一路接受精英教育,先后從密歇根大學和哥倫比亞法學院畢業,著名律師、地方檢察官、特別公訴人,在杜威或其辦公室所起訴的有組織犯罪者中,有94的被告被判決有罪,這個成績在美國出類拔萃。
美國是個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的國家,有錢人犯罪不僅可以游說陪審團,甚至可以買通法官,所以讓有錢人認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正是憑借出類拔萃的成績,杜威被認為是20世紀最卓越的公訴人,去年他雖然輸給羅斯福,卻成功當選紐約州長,這讓杜威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紐約州長明顯不能滿足杜威的野心,輸給羅斯福,杜威勉強可以接受,因為羅斯福在美國的聲望無人能及。
羅斯福活著的時候,誰都干不過。
現在羅斯福去世,杜威根本沒把杜魯門放在眼里,提前進入狀態,對執政黨指指點點。
杜威在采訪中之所以重點強調菲律賓的官員,也是一石二鳥,拉扯執政黨的同時,也順便詆毀下菲律賓總督麥克阿瑟,畢竟在去年的總統大選中,麥克阿瑟就有意代表共和黨參選,勉強算是杜威的潛在競爭對手。
雖然麥克阿瑟對于杜威的威脅聊勝于無,杜威依然不想給麥克阿瑟任何機會。
“我們在東亞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失敗,在歐洲也遭到重創,已經有很多企業家向我抱怨,訂單消失,利潤滑坡,出口越來越少,競爭越來越激烈,如果我們的政府再不想辦法,那么經濟危機看上去也不可避免。”杜威不是危言聳聽,經濟危機已經有了爆發的征兆。
“如果你成為總統的話,你會怎么應對現在的局面?看上去你已經做好了準備——”《紐約時報》著名記者莫里·劉易斯很配合,他是杜威的老朋友,去年總統大選中,就多次為杜威搖旗吶喊。
“我確實有一些辦法,但是我現在不能說,因為適合我的辦法,未必適合現在的白廳——不過我有自信,就算四年后,我依然有辦法帶領美國走出經濟泥潭,就像富蘭克林曾經做過的那樣。”杜威話里話外將自己和羅斯福并列,表現出巨大的自信。
這其實就是畫餅了。
美國選民要是信了杜威這番話,三年后把票投給杜威,將杜威選為美國總統,那么到時候杜威能不能做到,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無論如何杜威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
美國人的有些習慣真的很可怕,有些人作惡一輩子,只要在生命最后時刻向上帝懺悔,那就可以得到上帝的原諒,死后上天堂。
美國政府更可怕,奴隸制和對印第安人的屠殺曾經是美國最大的道德污點,于是美國在廢除奴隸制,不再從制度上對幸存印第安人進行屠殺之后,就好像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從上到下都心安理得。
美國對待戰爭的態度同樣隨意的令人可怕,華人諺語是“國雖大好戰必亡”,美國卻將戰爭當成轉移國內矛盾的利器,從最早的英國到后來的西班牙,再到德國和日本,以及一段時間內的南部非洲,美國總是需要一個“敵人”,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你有什么話,想對馬尼拉的女孩和孩子說嗎?”莫里·劉易斯主動給杜威創造發揮空間。
“那是現任總統的工作,我想提醒諸位參議員和眾議員的是,美國要成為未來世界的領導者,就要有領導者的高度和心胸,我們當初花費巨大代價從西班牙人手中將菲律賓搶過來,數萬美國人為此犧牲,花費數十億美元,那么現在我們就不能輕易拋棄菲律賓,這不僅是對菲律賓的不負責,更是對全世界的不負責。”杜威上價值,不跟杜魯門在泥潭里糾纏。
《紐約時報》作為杜威的忠實擁躉,轉天就將杜威的采訪內容全文刊發,美國社會對菲律賓的關注又上一個臺階。
羅斯福意外去世后,在大部分美國人心中,杜威是最適合的美國總統。
至于杜魯門——
杜魯門是誰?跟杜威相比,杜魯門連提鞋都不配。
雖然下一屆總統選舉雖然要等三年后才舉行,現在其實已經有報社認為,杜威已經預定總統寶座,將在下一次總統大選中輕易擊敗杜魯門,或者其他任何民主黨候選人。
這還真不是吹捧,另一個時空,因為杜威和杜魯門的選舉還鬧出了一個大笑話。
笑話是關于常凱申。
另一個時空的1948年,美國第41屆總統大選,民主共和雙方的候選人分別是杜魯門和杜威,所有人都堅信杜威會贏得競選,常凱申也深信不疑。
于是常凱申就拿著杜魯門援助的錢,贊助杜威跟杜魯門競爭,一度把杜魯門逼到絕境。
杜魯門勝選之后常凱申徹底傻眼,他知道杜魯門上任之后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于是常凱申在杜魯門第二個任期開始的當天通電下野。
現在還沒到1948年,杜威已經開始為自己造勢,對美國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就連人在歐洲的埃森豪威爾,也不免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跟麥克阿瑟一樣,埃森豪威爾對白廳也很有興趣。
不同之處在于埃森豪威爾比較內斂,不像麥克阿瑟那樣張揚,到目前為止,埃森豪威爾還沒有表現出任何政治傾向。
在美國,軍人是不能有政治傾向的,不過這個約束只能對一部分人起作用,對于麥克阿瑟這樣的人來說,這個規則形同虛設。
身為歐洲美軍總司令,埃森豪威爾并不方便在媒體面前表態。
埃森豪威爾很善于和媒體打交道,每當他有話要說,他的新聞官就會把記者帶到埃森豪威爾的辦公室,圍在他的辦公桌旁,埃森豪威爾說,記者們一邊聽一邊做筆記,就像朋友聊天一樣,很少召開正規的新聞發布會。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我希望你們在寫稿子之前,能聽聽一個老兵的心聲——”埃森豪威爾一直都在努力學習如何和新聞媒體打交道,尤其中立媒體。
按說,記者也是不能有立場的,報道必須遵循中立客觀的原則。
這其實也是廢話,是人就會有感情,記者可以沒立場,報社老板卻是有立場的,報刊雜志對于民眾來說是了解世界的窗口,對于老板來說是生意,所以誰給的錢多,原則上就幫誰。
注意只是原則,具體到記者這里,在寫稿子的時候卻可以對讀者進行適當引導,這就是文字的魅力。
“真正的戰場血肉橫飛,上一刻可能正在看心上人的來信,下一刻就會被炮彈擊中,尸骨無存,連撫恤金都不會有,家人和朋友只能活在無盡的等待和絕望中——”埃森豪威爾表情凝重,眼神悲傷,記者們奮筆疾書,辦公室里除了埃森豪威爾低沉的聲音,只有刷刷刷的書寫聲:“——大兵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面對敵人會奮勇作戰,夜深人靜時也會恐懼悲傷,所以我能理解大兵們在剛剛經歷一場血肉橫飛的戰斗后,對自己的感情進行適當發泄,我們把它稱為PTSD,戰后創傷應激綜合征。”
埃森豪威爾沒有對菲律賓美軍的暴行進行譴責,而是把菲律賓美軍的行為,解釋為疾病。
這就很合理了,有病他得治啊,要不然萬一等回到美國之后再發作,那到時候受到傷害的可就是美國人了。
跟美國人的潛在危險相比,菲律賓明顯不夠分量,埃森豪威爾雖然沒有明說,態度卻很鮮明。
這就對了,美國優先么。
“我相信我們的士兵們,初衷并不是要傷害其他人,他們也有自己的感情需求,這就是正常的戰地戀情,我也不認為會有士兵拋棄自己的戀人,不過我們都知道,在這場戰爭中,有太多人犧牲——”埃森豪威爾無懈可擊,消失的父親是戰死,并不是故意玩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