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條件實在是太好的,野生動物眾多,熱帶水果應有盡有,非洲人不需要努力工作就能生存下去,這可能就是非洲人好逸惡勞的原因。
華人則是生長在競爭壓力巨大的東亞,那么點地方整整幾億人,種地是唯一的生存方式,平均畝產兩三百斤的年代,地租百分之五十是常態,倒四六、倒三七甚至倒二八也司空見慣,不努力干活連生存下去的資格都沒有。
維多利亞州圣喬治港,一船又一船新移民川流不息,這些新移民在抵達圣喬治港之后的一個星期內,就要分別前往尼亞薩蘭農業公司,或者是羅德西亞公司位于維多利亞州各地的農場。
這些農場普遍面積巨大,有的農場面積超過十萬英畝,需要的工人數以萬計,陳老大一家要前往的1022號農場,就是一個面積達到15萬英畝的舉行農場。
“老天爺,90萬畝,那一年得打多少斤糧食——”當聽到90萬這個數字時,陳老大目瞪口呆,他家鄉最大的地主,也僅僅擁有不到2000畝土地,那已經是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土財主。
“呵呵,陳老大,這里的農場不種糧食,種的是煙草、咖啡、茶葉,以及甘蔗,煙草你應該知道,咖啡喝過嗎?”帶隊的年輕人頭戴一頂彎檐帽,身穿南部非洲常見的夾克衫和工裝褲,腰間的腰帶上還佩戴著一把手槍,這讓陳老大敬畏莫名。
在陳老大的印象中,手槍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意味著擁有生殺大權,可以隨意草菅人命,這樣的人都不好惹。
不過這個叫于昌的年輕人非常和善,他說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話,對人態度和藹可親,就在剛剛見面的時候,于昌給了陳老大兩個女兒一人一個巧克力,這讓陳老大對于昌好感頓生。
“喝過,喝過,在船上時每天都有咖啡喝,不過還是喝不慣,不如大碗茶好喝——”陳老大老老實實,在來到南部非洲之前,他們每個人都接受了不止一次提醒,在南部非洲一定要誠實,絕對不準撒謊,否則就有被遣返的可能。
陳老大不想被遣返,他的家鄉已經毀于戰火,要不然也不會背井離鄉來到南部非洲。
陳老大還算幸運,至少他一家七口都順利來到南部非洲,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碗茶也沒問題,咱們維多利亞州生產的茶葉還是很不錯的,現在已經銷往倫敦,提起尼亞薩蘭茶葉這個品牌,倫敦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于昌表情驕傲,以前倫敦最暢銷的茶葉都來自印度,現在印度茶葉正在受到南部非洲茶葉的強力沖擊。
印度人種植的茶葉的技術,是從華人那里偷走的,后來又經過所謂的改良,才有了不倫不類的英式下午茶。
大量華人移民南部非洲,帶來了真正的茶葉技術,南部非洲茶葉進入英國市場后就廣受好評,印度茶葉的市場正在不斷被蠶食,尤其是高端茶葉市場,受到的沖擊非常嚴重。
“于先生,我聽說咱們的人來到南部非洲之后,就會給房子給地——”陳老大面帶希翼,一塊真正屬于自己的土地,是所有華人心中永遠不變的執念。
“那是以前,現在這個政策已經取消了——”于昌直言不諱,這就是敢于吃螃蟹的好處,那些早年移民南部非洲的華人,都已經變成南部非洲的新一代農場主,現在這些移民南部非洲的華人,雖然也有機會,不過難度肯定要高出許多。
“當然也不是沒有機會,如果你工作期間表現足夠好,五年之后你就可以加入南部非洲國籍,到時候你就可以去銀行貸款,加上你這幾年在的積蓄,購買一個真正屬于你的農場。”于昌的話讓陳老大喜出望外,他根本就沒指望來到南部非洲會分房子分地,只要有盼頭就行。
對,只要有希望,很多人就會為了希望努力,怕的是根本沒有希望,那才是真正的絕望。
分地雖然不可能,分房子還是可以的。
一天后,陳老大一家來到1022號農場,負責安置工作的同樣是一個年輕人。
“陳老大,你的本名叫什么?”年輕人工作認真,這里的登記,明顯比從圣喬治港下船的時候更詳細。
“沒名字,我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就叫陳老名呢?”
“就是小名——”
“鐵蛋——”
年輕人皺著眉頭思考了下,還是把陳老大的名字登記成陳老大,鐵蛋這個名字雖然也不錯,但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叫這個名字感覺不太合適。
“你的五個孩子,年齡分別是多大?”年輕人繼續登記。
“原本有七個孩子,一個前些年傷了,一個被拉了壯丁沒了音訊,剩下五個孩子,最大的虛歲才12,最小的才五歲——”陳老大臉上寫滿了擔憂,他不知道登記這些干什么。
“好吧,你的五個孩子,全部都要進入學校讀書,最起碼要完成義務階段教育,你和你妻子一個星期后開始工作,孩子們的學習你不用擔心,學校就在鎮上,每天中午和晚上管飯,晚上可以選擇住校,也可以選擇回家住宿,還有什么問題嗎?”年輕人完成登記,給了陳老大一份證明文件,這也意味著陳老大一家正式加入尼亞薩蘭農業公司。
“學校要收費嗎?”陳老大被巨大的驚喜擊中,他知道學校就是學堂,雖然已經無數次聽人說過南部非洲學堂不收費,現在還是忍不住要確認。
“學校不收費,不過你和你妻子要努力工作,否則學校就將取消你孩子讀書的機會。”年輕人臉上是和煦的微笑,尼亞薩蘭農業公司這一點,真的是拿捏住了華人的命脈,為了孩子讀書的機會,即便是沒有其他福利,華人也會努力工作。
“放心,放心,咱一定努力工作,要不然那還能算個人——”陳老大感激涕零,移民公司的人說的沒錯,南部非洲確實是天堂。
陳老大一家人分配到的是一棟南部非洲常見的嶄新兩層木屋,之前從來沒有人入住過,木屋所占的面積很大,前院后院加起來半畝地大小,當陳老大知道院子里的土地可以隨意處理的時候,陳老大馬上就決定在房前屋后種滿蔬菜,然后再養一些雞鴨鵝,日子用不了多久就會紅紅火火。
驚喜并沒有停止,雖然陳老大和他妻子要到一個星期后才開始工作,不過第二天一早,陳老大就親自領著孩子們去學校報名,他不想耽誤孩子們哪怕一分鐘時間。
學校位于整個小鎮的中心位置,能看得出,整個小鎮就是圍繞著學校建設的。
和學校周圍的聯排木屋不同,整個學校的建筑全部都是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永固建筑,透過鐵柵欄組成的學校圍墻,陳老大看到的是郁郁蔥蔥的草坪,和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景觀帶,草坪中間還有用石板修筑的小路,通往草坪中間的八角亭,一群身穿背帶褲的男孩正在草坪上追逐嬉鬧,幾個身穿紅色方格長裙的女孩在八角亭里讀書,這樣的場景,陳老大從沒見過。
“請進來吧,我是這所小學的校長,我姓李,他們就是即將入學的孩子嗎?”李姓校長和藹可親,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接待陳老大。
“李校長,麻煩您了——”陳老大領著孩子們跪下就叩頭,這可不是自賤,華人傳統里“天、地、君、親、師”是可以叩拜的,除了這幾種情況,誰讓你下跪,你就問候他祖宗八代。
不是罵人啊,而是敘敘家譜,萬一是長輩呢——
“快起來,快起來,咱們南部非洲不講究這個——”李姓校長起身攙扶,倒也沒有多惶恐,1922年的當下,皇帝也才退位沒幾年。
重新落座后,李校長詢問孩子們之前有沒有接受過教育。
“老二和老三上過幾天私塾,后來交不起束脩,也就再也沒有去過學堂,再后來兵災四起,學堂被亂軍焚毀,教授也不知所蹤——”陳老大的話讓李校長心情沉重,遠東還有多少這樣的孩子流離失所——
“沒關系,我們可以從頭再來,12歲也可以接受義務教育,將來也可能考入尼亞薩蘭大學——”李校長有教無類,南部非洲的很多成年人在工作之余也會參加夜校,或者是其他培訓,只要想接受教育,總是有機會的。
讓陳老大驚訝的是,學校不僅管飯,而且還給剛剛入學的新同學發新衣服,里里外外全部都是新的,每人兩套。
衣服的面料不算太好,甚至還有點粗糙,不過摸上去很結實,做工也還不錯,雖然說不上精致,線頭什么的還是修剪的很干凈,而且衣服是根據學生得身材發放,不松垮也不緊繃,三個男孩每人還得到了一根牛皮腰帶,這讓陳老大受寵若驚。
“雖然衣服不要錢,但是穿得也要愛惜,不管新舊都要干干凈凈,來到南部非洲是一個新的開始,要以全新的面貌,開始你們的新生活——”李校長這話是對孩子們說的,也是對陳老大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