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米距離上,如果是機械瞄準,準星比目標的面積更大,基本上沒有精確度可言,接受過嚴格訓練的步槍手有一定命中率,但是不包括這些剛剛入伍不久的廓爾喀雇傭兵。
戰場環境和訓練場也完全不同,訓練場的地形是平坦的,目標靶是靜止的,士兵在訓練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敵人的反擊,有更多時間可以從容瞄準。
戰場環境下,地形極為復雜,高低不平可供躲藏的掩體很多,索馬里叛軍又不是那些經過嚴格訓練腦袋有坑,戰斗時只會排成整齊隊列送死的英法聯軍,這時候沒有經過嚴格訓練反而成了優勢,那些索馬里叛軍的服裝和大地的顏色都是差不多的土黃色,幾百名叛軍組成散兵線向雇傭兵發起進攻,進攻過程中還在不停地舉槍射擊,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那么多子彈可以浪費。
雖然索馬里叛軍的命中率不高,但是子彈從頭上嗖嗖嗖飛過去的感覺,誰經歷誰知道,一名倒霉的廓爾喀雇傭兵被流彈從耳朵邊擦過,耳朵馬上被打飛了半個,倒霉的士兵自己去找軍醫,被打飛的耳朵找不到了,簡單包扎一下繼續回到陣地上作戰。
從遠處的山脊上出現叛亂分子的身影,精確射手就開始射擊。
射擊的速度并不快,最開始命中率也不高,但隨著戰斗的進行,命中率開始逐漸提高,叛軍的傷亡也在直線上升。
叛軍進入200米距離之后,精確射手們就幾乎彈無虛發,這時候重機槍也開始點射,和李·恩菲爾德相比,重機槍的威懾力更大,叛軍在倒下三分之一左右后徹底崩潰,第一次進攻無功而返。
雇傭兵這邊只有一個人受傷。
不對稱條件下,戰斗確實是單方面的屠殺。
讓安琪很不滿的是,就在雇傭兵和叛軍作戰的時候,超過半數村民趁亂逃跑,他們這時候速度快得很,沿著小河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倒是遺棄了幾百只山羊在小河邊。
安琪命人把山羊弄回來幾支,宰了之后一邊燉湯一邊燒烤,誰都不知道叛軍什么時候會退走,安琪要做好在河邊過夜的準備。
“要不要派人去吧那些村民抓回來?”楊眉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信號,這個“抓”用得好,雖然雇傭兵只有一個人受傷,但是被人摁在河邊圍著打的感覺很不爽。
“隨他們去吧,接下來還要拉網排查,再被抓到就不是村民了——”安琪不擔心那些村民,也就是安琪剛從西線回來,還不習慣對普通人下手,換成這邊的仆從軍,多半會在被包圍的第一時間將這些村民全部處死,要不然都沒法解釋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索馬里蘭只有這么可憐的十幾萬人。
1917年的當下,南部非洲的統計數據,適齡婦女的生育率在5.5左右,這就意味著一個女人一生,大約要生5.5個的孩子,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普遍早婚,所以只要不發生戰爭,人口增長的速度快得很。
索馬里蘭的情況和南部非洲不同,因為糟糕的醫療條件和惡劣的自然環境,新生嬰兒的死亡率和夭折率都很高,人均壽命估計也就二、三十歲左右,所以整個索馬里蘭十幾萬平方公里也就十幾萬人口。
沒有來得及逃走的索馬里人都是女人和孩子,有些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直在哇哇大哭,女人們也惶恐不安,幾名翻譯過去問了下,回來就哀嘆連連。
“都是些寡婦和孤兒,可憐得很,在村子里也是被欺負的對象,家里沒有財產,跑都沒地方跑——”一個叫埃弗亞的翻譯面帶不忍,埃弗亞也是索馬里人,家人都在柏培拉生活,忠誠上沒問題。
安琪還是免不了動了惻隱之心,去裝甲車里翻翻找找搬出來一箱巧克力,讓埃弗亞去給孩子們分一分。
巧克力和糖果是南部非洲官兵收買人心的大殺器,南部非洲遠征軍剛到法國的時候,法國民眾對遠征軍官兵態度不算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法國民眾對遠征軍官兵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巧克力和糖果的作用功不可沒,很多遠征軍官兵就是靠著巧克力和糖果,把法國女孩騙到手帶回南部非洲。
也不能說是“騙”,自由戀愛的事不能用“騙”來形容,都是盟友國家,跨國婚姻也很正常。
巧克力不分國界,對于這些婦女和孩子來說,巧克力的誘惑無法拒絕,很快就有聰明的女人過來幫忙,一根繩子三捆兩繞就把羊吊起來,放血剝皮切割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陣地旁邊就是小河,河水是流動的也不用擔心叛軍下毒,剛剛切好的羊肉清洗干凈之后就回來下鍋,兩個雇傭兵大廚非常滿意,這原本應該都是他們的工作。
大概是羊肉的味道飄到了叛軍的陣地上,傍晚之前,叛軍又發動了一次進攻。
這一次參與到叛軍人數更多,大概有一千人左右。
數量增多并沒有改變戰斗結果,同樣是精確射手遠距離開始射擊,當叛軍進入200米范圍之后,重機槍開始掃射,步槍手們都還沒有得到開槍的機會,叛軍就亂哄哄退走,跟第一次進攻的過程差不多。
安琪敏銳地注意到,部分參與進攻的叛軍使用的居然是冷兵器。
權衡之后,安琪又讓裝甲兵把車載重機槍裝回去,夜晚的防御要以裝甲車為支點,有車燈和篝火想配合,叛軍休想攻破陣地。
楊眉正帶著士兵拆那些被村民遺棄的牛車準備生火,牛和羊都已經被集中起來,外圍有牛車保護,雇傭兵們從牛車上找出一些被褥,分給女人和孩子們過夜用,按照保護傘公司規定,野外宿營時,營地周圍必須燃起篝火,不僅僅是防備敵人的進攻,更為了防備野生動物的襲擊。
要不是來到索馬里,安琪都不知道非洲居然還有狼,這些狼是亞洲胡狼,只分布在索馬里和埃塞俄比亞一帶,數量稀少。
現在夜幕降臨,已經能聽到遠處有野狼的嚎叫,雇傭兵們雖然不怕,但是野狼的每一聲嚎叫,都會引起羊群的騷動,又有嬰兒開始啼哭,還有母親低聲的安撫,以及輕吟的兒歌,如果不是身處戰地,這應該是個美好的夜晚。
楊眉安排士兵們輪班值守,一部分士兵要時刻保持清醒,防備叛軍趁著夜色襲擊。
白天的兩次進攻,叛軍一無所獲,夜晚是叛軍最后的機會,傍晚時分,有空軍偵察機從空中掠過,圍著河邊的陣地飛了好幾圈,現在柏培拉應該已經知道安琪這邊的情況,天亮之后說不定就會有援軍過來。
“我們的子彈還算充足,白天的戰斗中并沒有消耗多少,士兵們士氣還不錯,我許諾他們,等回去之后每個人都有獎金。”楊眉坐在河邊跟安琪小聲嘀咕,其實不用這么小心,語言不通就是這點好,楊眉和安琪都使用漢語,這些廓爾喀雇傭兵聽不懂。
“你承諾多少獎金?太多了指揮部可賠不起。”安琪現在輕松很多,叛軍的攻擊力度和西線德軍是天壤之別,見識過西線的殘酷,再看這些叛軍就跟過家家一樣。
“他們一個月的薪水才三個英鎊,將軍每人一個英鎊足夠——”楊眉也輕松,反正也不用楊眉自己掏錢。
“這么少!”安琪驚訝,南部非洲遠征軍在歐洲的時候,就算是剛剛入伍的列兵,每個月最少也能拿到十鎊,更何況還有遠超薪水的灰色收入。
“不少了,他們在老家,一年都不見得能賺到三鎊。”楊眉不認為三鎊少,少不少這個問題要看情況,以前華勇營下士每年的收入也低得很,每個月十鎊那是正經英軍部隊的標準,不是殖民地仆從軍。
安琪和楊眉他們這些人都算是正規軍,廓爾喀雇傭兵是仆從軍,在仆從軍中服役五年以上,雇傭兵也有可能成為正規軍。
“這些士兵還不錯,他們都是第一次上戰場,能表現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安琪對這些廓爾喀雇傭兵印象不錯,他們沉默寡言,忠于職守,耳朵被打飛半個的那名士兵也在作戰排班,并沒有要求休息。
南部非洲國防軍中現在也有很多廓爾喀雇傭兵,他們的表現都很不錯,很多人也學會了漢語和英語,和華人表面上看上去沒什么分別。
就在說話間,突然有警戒的士兵鳴槍示警,裝甲車馬上點火開燈,重機槍也開始射擊,不過依然是點射,子彈還是要節約。
入夜之后,陣地外大約七八十米的地方就燃起幾堆篝火,這時候篝火成了叛軍的封鎖線,沖到篝火旁的叛軍紛紛被擊倒。
叛軍也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機會,所以參與進攻的部隊人數更多,叛軍的氣勢也更高,雖然傷亡慘重,但是叛軍依然前赴后繼。
然而勇氣也不能改變戰斗結果,武器的代差不是數量和勇氣就能彌補的,天亮之后,叛軍在陣地前丟棄了大約一千五百具尸體,真的是尸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