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和歐文互相傷害的時候,路易·博塔剛剛從羅德西亞和尼亞薩蘭交界處的鳳凰鎮下車。
“鳳凰鎮,又是這個名字,這是一路上的第幾個鳳凰鎮了?”路易·博塔心中的不滿在積累,站臺上的指示牌上只有中文和英文,方塊字好像還要更大一些。
“第三個,或者是第四個,誰知道呢,鳳凰在我們華人文化里并不是指鳳凰花,而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遇到火就會重生,沒有人見過這種生物,但是這種生物無處不在,在尼亞薩蘭,鳳凰鎮這個名字的使用頻率就和維多利亞一樣頻繁,寓意涅槃重生。”路易·博塔的秘書卡洛斯剛剛從尼亞薩蘭大學畢業,雖然他有個很西化的名字,但他是華人。
“涅槃重生——很不錯的形容。”路易·博塔這時候很慶幸自己堅持把卡洛斯留在身邊。
這也是沒辦法,以前的農業部和教育部的情況差不多,部里的很多工作人員都是前布爾聯軍成員,讓他們沖鋒陷陣都是好手,讓他們起草個文件就全部抓瞎,很多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一個個全都是濫竽充數。
尼亞薩蘭大學的畢業生開始進入聯邦政府之后,路易·博塔一眼挑中卡洛斯作為自己的秘書,和那些退役軍官相比,至少卡洛斯能夠出色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農業部也漸漸進入正規。
一直以來,路易·博塔都希望成立聯邦政府主導的國家農場,增加農業部的話語權。
但是南部非洲這種情況,絕大多數農場都屬私人所有,根本不具備成立國家農場的可能性,整個南部非洲只有尼亞薩蘭境內才有成規模的國家農場,所以路易·博塔是來尼亞薩蘭學習的。
“用不用通知這邊的官員?”路易·博塔的安保主管斯維夫特主動請示。
“不用,我們跟他們一起出站——”路易·博塔不想麻煩太多人,和其他下車的乘客一起出站,他想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話說在尼亞薩蘭,火車站也沒有所謂的貴賓通道,只有一個出站口。
鳳凰鎮并不大,稀稀疏疏的百十戶人家,大部分都是尼亞薩蘭農業公司的雇員,這樣的小鎮在尼亞薩蘭境內有很多,一點也不起眼。
雖然小鎮不大,但是火車站的建設一絲不茍,地面已經全部硬化,使用的是尼亞薩蘭特有的方磚,這種方磚都是人工燒制的,和石板相比使用壽命可能差一些,但是勝在成本低廉,加工簡單,更換方便,如果使用石板硬化地面,那么成本可能會飆升十倍以上。
“我在尼亞薩蘭大學上學的時候曾經路過這里,最初這里的售票廳和候車廳還是木質的,后來就慢慢改造成現在的磚瓦結構,過段時間可能還要推倒重建,新的售票廳和候車廳據說是鋼筋混凝土建筑,由尼亞薩蘭大學建筑學院的羅斯教授親自設計。”卡洛斯興奮不已,回到尼亞薩蘭,卡洛斯有種回家的感覺。
“這么小的一座火車站,能請得起羅斯教授親自設計?”路易·博塔驚訝,羅斯教授是尼亞薩蘭大學建筑學院主管教學的副院長,南部非洲赫赫有名的設計師,設計這么一個小小的火車站確實是有點大材小用。
而且一個小小的火車站都能請得起羅斯教授設計,尼亞薩蘭的豪富果然是名不虛傳。
“不僅僅是鳳凰鎮,其他差不多規模的火車站都會采用羅斯教授的設計。”卡洛斯詳細解釋,路易·博塔恍然大悟。
“那么以后也就是說,尼亞薩蘭境內的火車站就會千篇一律,真悲哀,這么多火車站卻絲毫沒有自己的個性。”斯維夫特忍不住說風涼話,布爾戰爭期間斯維夫特就是路易·博塔的侍從官,對和英國以及華人有關的一切都非常抗拒。
“雖然是千篇一律,但是這會讓乘客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不會因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無所適從。”卡洛斯不生氣,斯維夫特這樣的人多得很,如果不是都在路易·博塔身邊工作,卡洛斯根本不會搭理斯維夫特。
出站的時候,檢票的工作人員一絲不茍,雖然路易·博塔一行人的車票沒問題,工作人員還是要求檢查路易·博塔的證件。
“滾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斯維夫特終于爆發,對卡洛斯,斯維夫特還能保持理智,對于基層工作人員,斯維夫特明顯沒有多少耐心。
“不要影響我的工作,主動出示自己的證件,一個一個來。”工作人員不著急,腰間的皮帶上佩戴著手槍,锃亮的銅哨就掛在脖子里,隨時能夠呼叫支援。
“F,讓你們頭出來,你有麻煩了!”斯維夫特趾高氣昂,手指差點戳到工作人員的鼻子上。
“你媽媽沒有教你對人要有禮貌嗎——”工作人員不客氣,這些外地人就是煩,總是要吃點虧才能學到尼亞薩蘭的規矩。
“好了,好了,先生,我們是聯邦政府農業部工作人員,不是來鬧事的。”卡洛斯主動出示證件,這要不是路易·博塔在場,卡洛斯很想讓斯維夫特繼續鬧下去。
“農業部——卡洛斯——你是華人?”同樣是華人的工作人員看到卡洛斯的證件馬上就和顏悅色。
“去年剛剛從尼亞薩蘭大學畢業。”卡洛斯提起這個還是很自豪。
“哇,那你可真了不起!”工作人員這個贊美真的是發自內心,畢業就能進入農業部,充分說明尼亞薩蘭大學的含金量。
“謝謝,我們可以走了嗎?抱歉,我的這位同事今天心情不好。”卡洛斯看似是在扶額苦笑,實際上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腦袋,因為角度關系,斯維夫特并沒有看到。
斯維夫特也顧不上卡洛斯,路易·博塔平平淡淡看了斯維夫特一眼,斯維夫特馬上就偃旗息鼓。
“可以理解,不過他這個樣子在尼亞薩蘭是要吃苦頭的。”工作人員把證件還給卡洛斯,隨開閘機,看向斯維夫特的眼神依然不善。
走出火車站,街道的地面是使用柏油硬化,道路兩旁栽種著整齊的行道樹,一個雜貨店,以及一個包括餐廳在內的旅館共同組成鳳凰鎮的整個商業區。
這又讓斯維夫特很不滿,整個鎮子居然連酒吧都沒有,這里的人精神世界的確是貧瘠。
“華人不反對喝酒,不過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喝,普通的華人家庭幾乎能自給自足,哪怕沒有商店,也不會影響華人的生活。”卡洛斯就是華人,很了解華人家庭的狀態。
“那確實不錯,比勒陀利亞的酒吧就太多了——”路易·博塔中肯,很多白人真的是嗜酒如命,有些人又是滴酒不沾,華人在酒這方面的習慣很符合路易·博塔對華人的印象,中庸。
“連裁縫店都沒有,華人都不穿衣服的嗎?”斯維夫特明顯是不服氣啊。
卡洛斯根本不回應這種二逼思維,街道上偶爾有行人路過,雖然不是西裝革履,但是也干凈整潔,就是正常的工裝褲和盤扣襯衣,并沒有衣衫不整。
不過何不食肉糜也真的是普遍現象,路易·博塔也在看卡洛斯,明顯對這個問題有興趣。
“華人家庭婦女,多半都會手工,我們華人把這個叫做女紅,這個女紅不是單純指插花梳妝,而是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裁縫這種事,我們華人根本不需要裁縫店,從織布到印染,再到裁剪縫制,甚至破了之后的縫縫補補,都可以自己完成——”卡洛斯自豪的很,其實很多白人家庭,女人也會這些手工活,但是對于路易·博塔和斯維夫特來說,他們對這些不了解就很正常。
畢竟路易·博塔和斯維夫特的服裝都是到裁縫店訂制的。
“獨立完成?”路易·博塔驚訝,對于路易·博塔來說,這是個復雜的工作。
“對,獨立完成,把棉花織成布,然后做成衣服,等衣服破舊的不成樣子,再把衣服做成鞋子,現在可能簡化了,雜貨店里有布料出售,也可以買到成衣,但是并不適合所有人,特別是鞋子,就是我穿的那種千層底,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卡洛斯也是南部非洲的新移民,童年是在清國度過,知道清國的華人有多辛苦。
按照卡洛斯的收入水平,現在卡洛斯完全可以去裁縫店手工定制,卡洛斯也確實是這么做的,畢竟在農業部工作,還是要顧忌整體形象。
不過卡洛斯在下班回家之后就會脫掉定制的牛皮短靴,還是更喜歡穿千層底,和千層底相比,牛皮短靴確實是好看,但是牛皮短靴太堅硬,不透氣,悶腳,而且還價格昂貴,一旦變形之后也難看的很,也就只有好看這一個好處。
“卡洛斯,給我弄一雙你的千層底,我也要嘗試一下。”路易·博塔要親自嘗試下千層底有多好,有些東西確實是要親自嘗試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