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時空,從1894年甲午清日戰爭到1945年日本戰敗,整整半個多世紀,日本掠走的文物不計其數,這成為所有華人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這個時空沒有這個遺憾,甚至這個時空里的華人恐怕對日本人不會有另一個時空中那么多的痛恨,畢竟現在的日本已經沒有可能入侵清國,也不會對華人造成另一個時空那么大的傷害,現實有可能反過來,過上幾十年,等日本民族覺醒了之后,到時候更有可能是日本人痛恨華人,特別是當看到陳列在駿馬博物館中的“三大神器”時。
也不一定,日本人的民族特性是強者為尊,哪怕日本民族覺醒之后,到時候只要美國的實力強于日本,日本人恐怕也沒有另一個時空中華人對于日本人那么多的仇恨,日本人不像華人那樣愛憎分明,華人一向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本人大概不會,他們更擅長跪下來學習,但是跪久的了就不會站了,所以另一個時空日本人也頻繁搞些小動作,一會兒修憲,一會兒公投,看上去都是挺嚴肅的事兒,卻總是給人一種小孩子鬧著要糖吃的感覺。
李牧用了整整一個上午,參觀了白起這兩年在日本的各種收藏。
白起收藏的不僅僅是日本文物,也包括清國和高麗,這年頭清帝國完全沒有文物保護的概念,所以文物的外流非常嚴重,都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清帝國現在根本沒有人搞收藏,都想把家里的老物件換成黃金,大概就只剩下圓明園里的老佛爺還認為清帝國正處于盛世中。
要是按照白起的意思,就把這些文物都放在四國島,甚至就在四國島成立一座博物館也不錯。
李牧卻不這么想,四國島是李牧的私人產業,把這些古董放在四國島基本上沒什么意義,博物館要開,但是不能開在四國島,海參崴是個不錯的選擇,既然將來的海參崴是以華人為主,那么把這些文物放在海參崴,會更有警示意義。
“美國本土很重要,哪里是咱們的大本營,必須要好好經營,但是海參崴對咱們更加重要,在美國本土,咱們華人始終都是少數民族,是‘洋鬼子’,海參崴才是咱們的地盤,所以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咱們的重心都要放在海參崴,有些事不需要說,去做就行了,博物館、醫院、學校、劇院,這些東西慢慢都會有的。”李牧不想搞得人盡皆知,有些東西自己人知道就行,沒必要大肆招搖。
這也算是迫不得已的低調,現在海參崴和美國本土一樣,都在拼盡全力吸引移民,美國本土是來者不拒,只要有人愿意移民美國,美國都歡迎,海參崴卻不能這樣,李牧和陳國芳在這方面的意見是一致的,海參崴需要移民,但是只需要華人移民,其他民族還是算了,如果有人愿意來,海參崴政府也不會拒絕,但是海參崴政府也絕對不會主動吸引其他民族移民。
既然不想讓非華人移民海參崴,那就需要相當程度的低調,李牧說的那些博物館啊、醫院啊、學校啊什么的在美國都沒有普及,在遠東更是少之又少,海參崴政府真要是據此大力宣傳,那想要移民海參崴的人肯定蜂擁而至,千萬別高估這年頭人的愛國心,二十一世紀有些人為了出國還愿意明碼標價呢。
“我已經跟德川立言打了招呼,開了春,我這邊就把人送過去,絕對不會耽誤了老陳的事。”白起在日本有足夠的權威,這種事也就是打個招呼就行,沒準連工錢都不用給,管飯就行。
白起指的是李牧提過的從日本雇傭勞工,前往海參崴工作,這個事很簡單,日本現在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原本只有四個島嶼就已經夠磕磣了,還被李牧強行買走一個,要不是德川立言苦苦哀求,李牧原本連北海道都不想讓日本人染指。
不過回頭想想,對日本也不用這么苛刻,現在李牧無法從清帝國獲得足夠的人力資源,華人空有全世界最大的人口群體,但卻被清政府牢牢控制在清國沒有出頭之日,要不是因為天災,清國流民四起,清政府也怕聚眾造反,太平洋公司恐怕都無法完成李牧的移民要求,放眼全世界,也就只要日本的人力資源還算充分,而且關鍵是價格低廉,要讓德川立言聽話,總要給點好處才行。
“行,到時候我讓老陳把工錢結算給你。”李牧把油水給的足足的,至于白起和德川立言怎么分,那就不是李牧要考慮的問題了,反正李牧要的也不是公平,要的只是勞動力,只要海參崴政府給了錢,那就算將來日本人翻舊賬,也找不到海參崴政府頭上。
可以肯定的一點,不管海參崴政府給白起多少錢,這些錢哪怕最后只有十分之一分給那些勞工就算不錯了,不管是白起還是德川幕府,都不怎么把日本平民當人看,日本社會本身也是有階級的,最下層的民眾被上層剝削是常態,遇到這種事情,白人最常用的手段是嘴上抗議,印度人是配合,華人是奮起反抗,日本人就是習以為常。
這個“習以為常”確實是有點奇葩,但是也很可怕,因為這種思想是很危險的,一旦這些底層民眾遇到了另一群可以讓他們隨意剝削的人,他們也會習以為常,這就是八年抗戰為什么日本人那么殘忍的原因。
其他人看日本人是殘忍,日本人就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這很正常,因為在他們理解中,強者對弱者的殘忍是天經地義,不殘忍就是違反人性,他們真的不會感激。
其實1945年日本人投降的時候,日本人也做好了被人殘忍對待的準備,只可惜當時日本人遇到的人是麥克阿瑟,日本人這才逃過一劫。
其實要說圣母,剛才說過的那位才是,人類歷史上都沒有幾個人比麥克阿瑟更“圣”,全世界除了日本人估計沒幾個人感激麥克阿瑟,麥克阿瑟還有好幾位住過日本人集中營的手下,被解救出來的時候都已經瘦脫了人形,也不知道麥克阿瑟是怎么說服他們要善待日本人的,難道是溫泉的作用?
“有沒有工錢都無所謂,德川現在相當總統,那些被派往海參崴的勞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德川的反對者,那家伙巴不得那些人都死再海參崴。”白起了解德川立言的一舉一動,或許白起對這點工錢有興趣,德川立言才顧不上,人家在乎的是天下,這個理想夠大吧。
工業革命后,全世界都在發生變革,連清帝國都喊著要變法了,日本沒理由裹足不前。
但是前進的動力也不怎么足,德川幕府復辟后,德川立言把天皇一系殺了個干干凈凈,現在的天皇是德川立言不知道從哪兒找的小孩,小孩也會有長大的一天,也會擁有自己的思想,所以現在的德川幕府還是有隱患,德川立言是想改變日本的政體,這樣德川立言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掌握日本。
和“天皇”這一具有明確指向性的職位相比,總統的范圍就寬泛多了,和美國一樣的四年一任,或者和后世俄羅斯一樣的六年一任,又或者和北韓一樣家族壟斷,任期只是形式,選舉才是真諦,就算德川立言決定一年一任,德川立言也有辦法次次當選,而且將來還會為德川立言贏得一個“民主之父”的榮譽,這樣的好事不是年年有。
“應該不會死太多。”李牧的話很簡短,語氣卻森寒的很。
和現在的美國不同,海參崴并沒有多少大型機械,所以不管是修路還是修港口,更多的是要依靠人力。
人定勝天這種事聽上去很勵志,其實背后往往都很殘酷,歷史上幾乎所有大型工程,全都都是用生命堆起來的,更何況修建海參崴還是雇的日本人,陳國芳用起來更不會心疼,這倒不是因為陳國芳有多恨日本人,日本人沒有對陳國芳造成什么傷害,陳國芳對日本人根本談不上恨。
但是客觀條件就是這樣,陳國芳就算是心疼也沒辦法,美國修建太平洋鐵路的時候,那些鐵路公司難道痛恨華人嗎?
不,他們不恨,相反和墨西哥人、愛爾蘭人相比,那些鐵路公司老板很喜歡華人,因為華人更能干,更能吃苦,但是這并不能改變那些鐵路工人死傷慘重的事實,因為客觀條件就是那樣,華人去修鐵路,所以華人死傷慘重,要是換成墨西哥人或者愛爾蘭人去,只會傷亡更加慘重,那同樣不代表鐵路公司的老板們恨愛爾蘭人和墨西哥人。
就像李牧現在也參與到對印第安人的掠奪中,不是因為李牧恨印第安人,而是因為對印第安人的掠奪,已經成為全美國個層面的共同行為,即便李牧不去,也會有其他人去,最起碼李牧還會給那些印第安人留一條活路,不會拿著印第安人的頭蓋骨去領賞。
當某件事成為全社會共同行為的時候,就不要再說什么獨善其身了,這時候冷眼旁觀不是什么獨善其身,而是格格不入,選擇成為一個另類往往是有代價的,要么是被孤立,要么是被針對。
李牧來四國島并沒有封鎖消息,午飯都還沒吃,德川立言就匆匆來到四國島拜見李牧。
這不是措辭不當,真的就是拜見,想不想見還要看李牧的心情,好在李牧現在心情不錯,所以德川立言才能踏入李牧的莊園。
當然了,李牧也沒有因為德川立言來拜訪,就刻意收起那些白起的收藏,李牧也不知道德川立言有沒有看到,按說是應該看到的,因為那些藏品擺放的位置很顯眼,但是從德川立言臉上,李牧看不到任何異狀,沒有悲憤莫名,也沒有兔死狐悲,李牧只從德川立言臉上看到了謙卑的尊敬。
莫名很心酸的感覺,好壞也是一國領袖啊。
“將軍閣下,很高興見到你。”李牧態度還是不錯,至少沒有坐在椅子上不起來。
“里姆先生,很高興見到你。”德川立言沒有主人心態,四國島已經是李牧的私人領地,現在德川立言才是客人。
德川立言來找李牧的原因很簡單,德川立言想選派一些人到李牧手下的《時代周刊》去學習,看樣子德川立言已經意識到了輿論的重要性,也看到了《時代周刊》在美國總統大選中的表現,這是好事,就像剛才說過的,日本人都很善于學習。
“可以,《時代周刊》非常歡迎各種思想的交流,將軍閣下致力于把日本從封建國家變成一個民主國家,這很令人敬佩。”有機會的情況下,李牧當然也不拒絕價值觀的輸出。
“學習”這種事是個玄學,讓不讓學是一方面,能不能學的到又是另外一方面,打心底說,李牧當然不想讓德川立言掌控日本輿論,這種事交給白起去做更好,德川立言只要享受成果就行,但是如果德川立言想學,李牧也沒有理由拒絕,反正就算德川立言把《時代周刊》照搬到日本來,只要白起想要,李牧也有辦法把他玩死。
說起輿論宣傳,這時代所有人在李牧面前都只是學童,要照搬《時代周刊》的模式并不難,幾年前民主黨就曾經這么做過,但是卻沒有任何作用,《時代周刊》掌控輿論靠的不是模式而是內容,以及在讀者心目中的口碑,和編輯們平時刻意維護的形象,不考慮這些問題,只是簡單地復制模式,最后只能是東施效顰。
“不不不,里姆先生你孤身一人在美利堅打拼,建立如此諾大成就,這才是真正令人敬佩。”德川立言這話絕對是發自肺腑,關于這一點,連李牧自己也相信,沒有人能比自己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