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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章 空蕩蕩的莫斯科大街

  四月份的莫斯科,已然不復前兩月那副冬日蕭殺的冷冽景象,道路兩旁不知名的小花已經開始羞答答的舒展自己曼妙的身姿,以期在不久的未來綻放出自己最美麗的時刻。

  只是說她們頭上,高大的楓樹,則展露出另一幅春意來,剛抽的嫩葉有淺黃,橙黃,淺紅,甚至血紅色,看上去五顏六色,好不美麗。

  方辰不僅想到洛州,四月同時也是洛州最美麗的時刻,這是牡丹盛開的日子。

  但街道上面容嚴肅,腳步匆匆的莫斯科人,似乎并沒有什么雅致來欣賞這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美景。

  不過街道上另一番前兩年常見的景色,到是消失不見了。

  在前兩年,莫斯科的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蜷縮成一團,即便三九寒天,也要擺攤賣貨的莫斯科人。

  這些俄羅斯人的攤位上,大部分賣的都是一些冰箱、彩電、微波爐、衣服、鐘表這樣的家用品,而且這些家用品的來源,通常是這些攤主自己家。

  沒辦法,不管是冰箱、彩電、還是皮毛大衣,都沒法填飽肚子不是嗎?

  這些俄羅斯人需要賣掉這些東西,來維持自己和家人的生計。

  再者說了,空蕩蕩,沒有食物的冰箱,不賣掉又有何用?

  然而其中,最為特殊的一群擺攤者,是一些白發蒼蒼的蘇維埃老兵,英雄們,他們將自己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勛章,連同其他東西一同擺在攤位上。

  這些原本承載著無數榮耀的勛章,此時對于他們而言,并沒有一塊面包來的重要。

  這年頭,插標賣首的俄羅斯人倒是不多,但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飯,將自己賣掉的俄羅斯人卻是無計其數。

  至于說這些俄羅斯人為什么現在不擺攤了,大抵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生活富裕,物資豐富,工作穩定,所以自然不需要拿自家的家用品來換取食物,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

  一個則是,家里已經賣無可賣了。

  方辰猜測是后者居多。

  隨著休克療法的執行,俄羅斯嚴重的通貨膨脹,并沒有丘拜斯和蓋達爾所想的那樣,如波蘭的通貨膨脹一樣,逐漸減退,而是越演越烈起來。

  在去年和今年的每個月中,物價都在瘋狂的膨脹著,盡管俄羅斯中央銀行全力注入了數十億的信貸,來拯救這一趨勢,都無濟于事。

  蓋達爾放開價格管制這一年來,俄羅斯的消費膨脹是每個月25。

  現在距離1992年底,才區區四個月而已,但是物價已經是那時候的2.6倍了。

  而比物價上漲更快的是盧布的匯率。

  一瀉千里的盧布匯率,已經迫使華夏銀行,不得不關閉存款業務,畢竟有可能剛剛存進來的盧布,還沒到俄羅斯央行換取美元,就再次跌了一大截。

  當然了,承受損失的最終還是俄羅斯人民,畢竟存款利息的上漲,永遠沒有匯率跌的快。

  有可能今天存進去價值一百美元的盧布,等取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了十塊,甚至一塊美元了。

  對于這一點,華夏銀行作為俄羅斯除去中央銀行之外的第一大銀行,也是無如奈何。

  再者,俄羅斯人們已經沒有存款了,一家人都只能指望還有工作的人,每個月的工資過活。

  并且工資剛剛一發來,就必須要趕緊將其換成各種各樣的生活必需品,要是再等幾天,物價再上漲一些的話,那家里就要有人餓肚子了。

  極度的通貨膨脹破壞了經濟的穩定,將人們手中的積蓄變得一文不值。

  這是殘酷的、非同尋常的懲罰!

  一個蘇維埃的科學家在蘇維埃時期的工資是每個月二百盧布,依靠這二百盧布他可以頓頓吃土豆燉牛肉,穿上體面的衣服,每天開著車上下班。

  但是此時,他一生的積蓄只能購買一片面包。

  所以有門道的俄羅斯人,更多的傾向將盧布換成美元、黃金、馬克這樣的硬通貨。

  極度的通貨膨脹,是最可怕的貨幣災難,民眾對于自己國家的貨幣已經失去了信心,試圖擺脫這種貨幣。

  除了這三樣,華夏幣他們也愿意換,畢竟街頭巷尾,包括商店里販賣商品的小販和店主,都認可華夏幣。

  他們可以隨時用這些華夏幣,從方先生的中俄貿易公司進貨。

  而且隨著中俄貿易公司運來了他們所需要的大量生活必需品,他們現在家中生活必需品中,已經有一半是來自于中俄貿易公司,所以華夏幣在俄羅斯已經徹底走俏了起來,代替美元和黃金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但是代替德國馬克,倒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算起來,方辰也是為華夏幣國際化做出過貢獻的。

  方辰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看著這個他親手參與打造的景象,不悲不喜不憂,看不出半點情緒來。

  他其實覺得有些諷刺。

  這些俄羅斯人如同狂歡一般的推翻了蘇維埃,以為自己將迎來自由、民主,豐富的物資,更美好的未來,但卻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但又不得不說,這樣的通貨膨脹對于他這樣的資本家,大寡頭,甚至大膽狡猾的生意人,卻是極為友好的,通貨膨脹的大浪給他們帶來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發財機會。

  眼前的一切都預示著一個輕松賺錢的狂亂時代已經來臨了。

  這一點從中俄貿易公司的營業額越來越高,俄羅斯汽車聯盟賣出去的豪車也越來越多,就可以清晰的體現出來。

  前者是因為俄羅斯的生產體系已經遭到了根本性的破壞,那些拿到企業所有權的人,所想的并不是趕緊恢復生產,而是想辦法把企業賣給那些沒資格購買企業的人,比如外國人。

  而后者則是因為俄羅斯的富豪越來越多了,甚至奔馳、寶馬都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胃口,他們現在需要是保時捷、蘭博基尼,甚至賓利、勞斯萊斯。

  至于看樣子情況最差的華夏銀行,其實也沒閑著,拋棄存款業務的華夏銀行,現在全力執行著俄羅斯央行賦予它的權責。

  管理政府財政撥款,以及接受政府存款和借貸。

  現在華夏銀行已經被稱之為俄羅斯第二中央銀行。

  唯一可惜的就是,現在華夏銀行的盈利能力有所減弱,沒有像當時倒賣盧布時那么瘋狂。

  看見方辰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別列佐夫斯基對著方辰說道:“現在俄羅斯人都去購買交易憑單了,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大街上總是空蕩蕩的…”

  說到這,別列佐夫斯基話音一頓,神情有些怪異的看著方辰,說道:“憑單您應該是知道的。”

  方辰撇了一下嘴角,憑單他自然知道,丘拜斯那份憑單計劃的文件上,還簽著他的大名,他也因為這個大名,拿到了俄羅斯天然氣公司10的股份。

  并且成為這個世界上掌握油氣資源最多的個人。

  畢竟要知道作為全俄羅斯所有天然氣資源的擁有著,俄羅斯天然氣公司擁有全世界20的天然氣儲備量,而他這10的股份,豈不就等于全世界2的天然氣儲備量。

  丘拜斯的憑單方案中,將俄羅斯所有的資產,包括全俄羅斯所有的工廠、石油、天然氣、運輸和大部分制造業在內的企業,以全價一百二十億美元的價格,平均分配到每一個俄羅斯人的頭上。

  而其體現方式,就是這一張張的憑單,如此一來,就生產了1.48億份憑單。

  每張憑單面值一萬盧布,花25盧布即可在當地銀行領取,每張相當于是美分。

  當然了,這個工作現在大部分都是由華夏銀行的各個分行完成的,俄羅斯人已經習慣在華夏銀行辦理各種對公業務。

  這些憑單可以在拍賣公司財產時進行交易,還可以用來兌換公司的個人股、以共同基金的形式存在銀行或直接賣掉、交換。

  丘拜斯曾經承諾過,這些憑單可以購買兩輛伏爾加汽車。

  甚至在去年剛剛發行憑單的時候,葉利欽曾站出來說:“股份是對資產真正擁有權利的體現,是我們大家通往自由經濟的入場券!”

  但批評家將憑單稱之為“無用的糖果紙。”

  現在方辰都兜里還揣著兩張這樣的“糖果紙”。

  其實為了讓民眾將這些憑單跟錢幣掛上鉤,這些憑單印制的十分精美,深棕色、上面蝕刻著坐落在莫斯科河旁的俄羅斯白宮,幾乎跟貨幣是一模一樣的。

  而且在議會辦公的俄羅斯白宮,憑單則被忌憚的稱之為私有化支票,因為葉利欽討厭憑單這個詞。

  甚至在內閣會議上,葉利欽禁止官員們使用憑單一次,他認為這個來自于英文的單詞其實在是太庸俗了。

  但是憑單一詞還是深入人心了。

  作為參與憑單方案的制定者,方辰其實很清楚,憑單與其說是經濟工具,不如說是政治策略,丘拜斯用它們來使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可以在私有化的進程中分到一塊餡餅。

  也正是這種行為使得丘拜斯贏得了,人們對私有化的支持,并使其不可逆轉。

  所以作為政治策略,盡管那些俄羅斯的經濟專家們建議憑單應該以“點數”而不是錢數命名,但丘拜斯卻堅持憑單必須有貨幣的面值。

  他要讓憑單看起來,像是發給公眾的禮物,而不真的是“糖果紙”。

  并且丘拜斯抓住了民眾對憑單的好奇心,下令讓每一個電視臺的新聞廣播員、每一個頻道一天都要問人們五六次,“你準備用你的憑單做什么?”

  在一段時間內,憑單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流動的證券形式,從莫斯科到圣彼得堡沿線,各個街角報攤和地鐵站都能買到。

  只是,方辰眼睛微瞇,有些奇怪的說道:“憑單交易,之前在俄羅斯并不是那么火熱嗎?”

  雖然葉利欽和丘拜斯給民眾們畫了一個很大的大餅。

  但是對于大部分拿到憑單的民眾來說,他們并不會拿著憑單去購買什么企業的股份,成為股東。

  憑單對于他們而言,唯一作用就是換成錢。

  又或者說憑單成為了他們手中,可以操作的有價證券,跟股票一樣。

  并且,他們就是跟買賣股票一樣的買賣憑單,憑單可以說是個有著七十多年歷史紅色大國,第一次接觸到的有價證券。

  所以在憑單剛剛出來的這幾個月,或者說在方辰一直的印象里,憑單方案實施之后,憑單的價格浮動的十分厲害。

  高的時候賣20美元,但低的時候只能賣4美元。

  之所以造成這一情況,是因為憑單的價格取決于俄羅斯政治氣候的瘋狂變化。

  可誰知道,別列佐夫斯基聽了這話,竟然搖了搖頭,“那是以前了,您現在可以在斯摩棱斯克隨便問一個老婆婆,紅利是什么,她會認真的給你解釋是什么紅利。”

  說到這里,話音一頓,別列佐夫斯基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說道:“您知道的,要是在一年或一年半前問老婆婆這個問題,老婆婆只會讓提問者閉嘴!”

  聽別列佐夫斯基所舉的這個例子,方辰不由嘴角一撇,流露出笑意來。

  斯摩棱斯克是俄羅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十九世紀俄軍同拿破侖一世指揮的法軍在此激戰,1941、1943年蘇軍同德國軍隊亦在此大戰。

  而通常,斯摩棱斯克在俄羅斯人的嘴中,就是古老,不開化的代表。

  緊接著,別列佐夫斯基向方辰介紹了憑單方案在俄羅斯的現狀。

  聽完這話,方辰不由陷入了沉默當中,他著實沒想到憑單在俄羅斯變成了這樣。

  現在,憑單在莫斯科剛剛開業的證券交易所,以蒲式耳為單位進行交易,俄羅斯原材料和商品交易所擁有最大的交易廳。

  這坐落在莫斯科中部,像破爛的公交車站一樣的交易廳,每天早上進行商品交易,下午進行憑單交易,每天憑單的交易量能達到6萬,甚至10萬份,接近一百萬美元。

  購物袋和手提包中裝滿憑單的商人經常在大廳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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