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戲園子里,三個喝了一些酒的觀眾,氣焰囂張,呼喊著要退錢。
他們好像吃了多大的虧,好像臺上兩名演員欠了他們多大的債一樣。
郭得缸雙手捧在腹前,看著下方狂犬亂吠一般的三人,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只是笑容有些僵。
1995年,郭得缸第三次來到京城,此時是他斷斷續續“京漂”生涯的第六年。
來京城之前,郭得缸對家人朋友說:“如果不去京城發展,我在津門也就是給人端茶倒水,也就是條狗,但是條好狗,就要到京城來叫叫。”
雖然豪言壯語,雖然意志堅決。
但,北漂的日子,跟前面兩次到京城的境況并沒有多大的分別。
囊中羞澀,一貧如洗,為了吃飯,他不斷地找朋友幫忙介紹活兒,卻屢遭白眼,親朋翻臉故友絕情。
雖然并不是懵懂少年,雖然對世事艱難早有體驗和心理準備。
但這時候的郭得缸,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人情冷暖。
在這個小戲院里,他已經連續唱了一個月了,但是老板一直沒有給他錢,說是他拉來的客人少,收入低,要累積到100塊錢再一起付給他。
郭得缸將僅有的一點積蓄花了,昨天剛剛把身上的懷表買了幾塊錢,今天一天都吃得很節儉,饅頭加咸菜混了一天,兜里的錢他預計要應付一周,為了不餓肚子,只能吃得少一點,吃差一點。
寒冬的夜晚,郭得缸沒錢坐車回租住的地下室,他只能每天冒雪走幾十公里回家,看到城里人家的燈光,郭得缸邊走邊落淚,他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模人樣。
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只能居在這個小戲院,靠發傳單拉一些客人過來聽戲,爭取早日賺到足夠100塊的分成,拿到這筆錢吃幾頓飽飯。
現在,最開始印刷的傳單,已經所剩無幾了,他再也沒有多余的錢印更多的傳單。
而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沒有人會給他借錢。
也許平時會噓寒問暖,百般親切,但一提到錢,臉色立馬就不好了,甚至直接掉頭就走的人都有。
戲院老板娘跑過來,低三下四的賠禮道歉。
然而三位喝了酒的聽眾卻是不依不饒。
“老板,他們的票,我一起買了。”王弘毅實在忍不住,對老板娘道。
“謝謝老板,謝謝老板。”老板娘被糾纏郁悶了,見有人愿意出錢出面調解,她喜出望外,利索地退了三人的票錢。
“呵呵呵,有錢人啊,可惜是個傻子,充冤大頭。”
“哈哈,這種人我見多了,在女的面前喜歡打腫臉充胖子!”
“傻x,慢慢聽吧。”
“這幾人,太沒素質了。”何問蘭不滿地噘嘴道,要不是王弘毅抓著她的手,她就要上前揍人了。
雖然她是女流之輩,而且看起來嬌小玲瓏,但是以她的戰斗力,這三個喝了酒微醉的家伙,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別激動,不要被幾聲狗叫影響了我們聽戲的心情。”
王弘毅拍著何問蘭的手臂笑著道:“其實,認真聽,還是挺不錯的,當然,那家伙,說得比唱得好聽。”
何問蘭輕輕一笑道:“我也覺得他們說得比唱得好聽。”
王弘毅對老板娘道:“老板,麻煩你,我們想聽專場,接下來不要再放客人進來好么,多少錢呆會一起給你。”
“那…就一百塊?”老板娘試探著道。
這兩個年輕男女,也許真如先前那三個醉鬼一樣,人傻錢多,那就坑一筆算一筆。
這個老板娘,自然也不是什么純善之人,也是看菜下飯,對不同的人態度完全不一樣。
并不會因為王弘毅剛剛給她解了圍,多出了錢,就對他客氣一些。
逮著一個大肥羊,能宰就宰。
“老板——”臺上的郭得缸揚聲道。
老板娘轉身,臉露疑惑。
“這兩位客官的賬,就算在我的頭上吧。”郭得缸抿了抿嘴,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你哪來的錢?”老板娘不高興地問道,這窮光蛋,居然還想替人家出頭,以為人家幫你說了幾句話,就要傾家蕩產回報嗎?
“那我之前的分紅頂吧。”郭得缸的語氣十分地堅定。
老板娘冷笑一聲:“你之前的分紅,不到100快。”
郭得缸一下子就傻了,是呀,拼了這么久,連自己都養不活,這條路還值得走下去嗎?
追夢,是如此的艱難!
看來,還是只有收拾行李回家了啊。
王弘毅看著郭得缸尷尬的表情,笑了笑道:“沒關系,差多少我出多少吧。”
“行,那就這樣吧!”老板娘掃了郭得缸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先去算一下賬。”
等老板娘一走,郭得缸上前幾步,雙手抱拳,感激道:“多謝兩位老板,小生這廂有禮…”
何問蘭噗嗤一聲笑了,輕聲道:“這人真有意思!”
“是啊,有意思!”王弘毅笑道,對郭得缸道:“這下清靜了,請安心開始你的表演!”
此時的郭得缸,落魄至極,簡直就是山窮水盡!
王弘毅想起一個傳說,前世郭得缸在山窮水盡百般苦楚之時,有三位同學湊了4000元給他,這對當時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筆救命錢。就是靠著這筆錢,他在京城可以繼續呆下去,然后慢慢尋到了發揮在那機會。10多年以后,郭得缸成名,想要找到這三位恩人,結果因為當時沒有通信方式,就再也沒有聯系到。
現在,這三位同學無疑還沒有出現!
當然,既然被王弘毅碰見了,那郭得缸的命運就此將會轉一個彎,也沒有他那三個同學的什么事了!
臺上,郭得缸開始賣力地表演起來。
王弘毅挽著何問蘭柔軟的腰肢,興致勃勃地聽著。
雖然現在的郭得缸表演技藝沒有未來那么嫻熟,但畢竟功底在,現在帶著滿腔感激之情,用心地講起相聲,妙語連珠,讓人忍俊不禁。
“兩位客官,這下我講得多,唱得少,意?”郭得缸笑吟吟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