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校園,寂靜一片。
就在江男靠著宿舍墻壁,正思考她的十克拉夢想時,隔著一個大操場的對面男生宿舍里,也發生著屬于青春期男孩子們的故事。
四樓,高三男生所在的樓層。
此時,三三兩兩的男孩們,有的坐在凳子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
他們借著走廊的燈光,手上的圓珠筆不停的在歷年真題冊上寫寫記記;
走廊的正中間,更是掛著碩大的黑板,彩色粉筆時時刻刻提醒著這些學生們:距高考還有115天。
再看418宿舍里,與其他熄燈的屋子不同,別人那早已陷入黑暗,但這里依舊鑿壁偷光,保留著八角樓上的星星燈火。
當然沒有鑿墻,但偷電是一定的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插排從衛生間的燈泡上飛流直下,這是膽大的劉澈,為了方便他們四個看書,大大方方的偷電。
屋里雖亮,此刻卻沒有一個人看書了。
羅江直挺挺地躺在鋪位上,他半張著嘴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心口處攤開的物理書,也慢慢往床上滑落著。
六子把腦袋插進了棉被,他似乎在睡夢里,還很嫌棄屋里怎么通亮的,趕緊著,誰去把燈關了啊?
劉澈側身騎著棉被,臉沖外面,能清晰地看到他耳朵上還插著聽英語的耳機,手上攥緊英語卷子,一副好像在瞇覺的樣子。
四個大男孩兒本應該一覺到天亮的,可是沒一會兒的功夫,只看連睡覺姿勢都是老老實實的任子滔,腦門冒汗。
他在閉著眼咬牙,似乎在默數一二三四五、九十七、九十八…
任子滔掀開了被子,坐起了身,疼得一邊張嘴咬拳頭,一邊掐自己的大腿,緩了好幾分鐘后,才趿拉拖鞋貓腰下床,往衛生間去。
任子滔正在衛生間查看自己JJ上的紗布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穿著睡褲的劉澈,一手掌心攤開是止疼藥,一手遞過水杯。
任子滔忍著疼問:“什么時候買的?”
劉澈很平常道:“知道你手術那天就買了,一猜你就嫌麻煩。”
任子滔仰脖吃藥,不過幾秒鐘后:
“你干嘛?”
“給我看看。”
“你看我這干嘛!”
“臥槽,你當我多愿意瞅?我這不是看看腫沒腫?”
任子滔躲著劉澈的大手,臉都有點兒急紅了:“你瞅不瞅也這樣,我吃點兒藥就行了。”
“別扭扭捏捏大姑娘上轎,我給你上藥。”
“我自己來。”
“你能看見?”
說完,劉澈拿起酒精棉就蹲在任子滔面前:“忍著點兒。”他話落,任子滔立時倒吸口氣。
劉澈仰頭道:“撒尿疼?”
任子滔臉紅脖子粗,不是氣的,是疼的,他搖頭:“BO起疼,尿尿不疼。”
“那你最近少看羅江那些小黃書。”
“我哪有空?嘶,你輕點兒,就是正常反應,露出來了,敏感。”
劉澈仰頭磨嘰道:“那你更得休息,明天別上課了,我幫你和老師說一聲。再說人醫生不也說了?最起碼得休息三四天,你看六子那熊樣的,你瞧他多惜命,到現在還懶得去上課,能磨蹭就磨蹭,張口閉口久坐血液循環不暢,他連襪子都不洗,說是不能碰涼水。”
這話,任子滔和劉澈一邊對視一邊笑了:“他像個娘們似的。”
“嗯,坐月子嘛。”
然后劉澈打開嘩嘩的水龍頭洗手,任子滔臉上的笑容始終掛在嘴邊,他一面提褲子一面等著劉澈。
倆人打開了宿舍門,一前一后出來。
走廊里學習的高三生,有的抬眼小聲和他們打招呼,任子滔是點點頭回應,劉澈是看一眼外面的夜色,一面對坐地上復習的男生腦瓜上拍一巴掌,以資鼓勵。
任子滔晃悠到倒計時黑板前,他拿起黑板擦,擦掉了115里的5,改寫上4。
劉澈望著黑板,小聲道:“又一天過去了,真快,明明才開學。”
任子滔點頭:“等它變成1,我們就告別高中時代了,會分開,以后不在一個學校,不在一個宿舍,多少天難見一回。”
劉澈咧嘴一笑,拍了拍任子滔的肩膀。
倆人又比肩站立在樓梯的緩臺上,目光一致,看向窗外。
“子滔,今晚我去小樹林抽煙,聽到江男拒絕一個高一追她的。”
“噢?”
“呵,她說,別說全校,就是全市也沒有喜歡的。”
“噢?”
“嗯,還說才十六歲,大概意思誰要和她表白,誰是分她心,讓她不好好學習。”
“劉澈,那你很幸運,以你的性格,我以為會不出明天。”
“是啊,差點兒,我性格是打死不認輸,打不過也要想辦法攻克,在我這兒,一向沒有追不到的妞,而你是無論干什么都要有所準備,等到了大學,以后得更甚吧?”
任子滔笑著承認:“不過很多事兒證明,做什么還是慎重點兒好,我怕直不愣騰說了,她會比咱瀟灑得多,說一句比她好的姑娘多著呢,然后自動自覺躲著了,我再拿是她鄰居哥哥說事兒,惹急了,男男嘴巴可黑著呢,她再回句,不要我這種一心要和她搞對象的哥哥,那我多下不來臺,以后連想接近都沒借口了。”
倆人說完這些,都沉默了,走廊里時不時傳來拖鞋踢里踏拉的聲音,那是有人在路過。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劉澈,平鋪直敘:“真奇怪,我自己都奇怪,咱倆怎么就看上她了,還一起,難怪我們是朋友,照理說,不應該啊。”
“我也幾度覺得我是壓力太大,錯覺,勸自己:男男前后太不一樣,太吸引我注意,后來…不是還有個詞,叫好感嗎?覺得是那個東西在作祟。”
“子滔,那次,我不該和你去星火鎮,你不該找我在江邊吃燒烤,發她的牢騷。”
這回,任子滔呵呵笑出了聲,換成他拍了下劉澈的肩膀:
“這方面,不歸咱倆決定,我們盡量做好自己,盡量避免成為男男口中提到的那種討厭打擾她學習的人,然后,隨她,隨緣,你看咋樣?我們也先…”
忙高考仨個字還沒說出來,公共洗漱間里,忽然有人發瘋一樣喊道:
“去他媽的一本線!”很清晰的能聽到,一盆水正嘩啦啦從頭上澆下。
等任子滔和劉澈趕到一看,就像連鎖反應一樣,洗漱間里一位正洗腳的男生,他看了看身邊澆成落湯雞的哥們,他也抱起洗了一半的腳盆,也一盆水從頭上倒了下來。
近視鏡上全是水珠,他抹了把臉,瞪著眼睛沖任子滔和劉澈喊道:“去他媽的高考!”
“去他媽的,不學了!”
“去他媽的,我要睡覺!”
“去他媽的,愛咋著咋著!”
“去他媽的…”
任子滔馬上看向轉為喧囂的走廊,剛剛一個個蹲在墻上學習的高三生們,此時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羅江還迷迷糊糊地在宿舍門前探頭探腦。
他嘆了口氣:“罵完都睡覺去,明天宿管老師問,誰起頭兒鬧事兒的,記住了…”深吸一口氣:“就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