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一大群人。
羅旋望著滿滿當當的一桌子飯菜,甚至連地上的籃子里,也裝著飯菜、水果。
不禁苦笑著搖頭:“太腐敗了!這影響多不好?在和門口執勤的民兵同志說一聲,以后不能再讓人給我送飯來了。”
一道聲音在院門處響起:“送還是可以送的,只不過得少而精。像什么‘高溫肉’之類的東西,最好還是別吃。
只怕貪圖那點兒口舌腹之欲,最后還不夠花錢看病的。”
隨著話音落下。
只見白宇那家伙,一瘸一拐的從院門口走了進來。
他剛才去縣里面的加油站、還有物資局的油庫里面。
攏共搜刮了10幾噸柴油回來。
而且,白宇為了讓滅蝗的效果好一些。
也有樣學樣的,跑到縣藥材公司的倉庫里面,將人家的硫磺、木香這些東西,全部給搜刮一空!
只不過他在組織人力,搬運油桶的時候,與油庫里面的保衛科人員,發生了激烈的沖突。
在混亂的推搡當中,白宇不慎崴了一下腳,這才變成了旱鴨子走路,一扭一擺的...
“讓我看看,都有些啥好飯菜。”
白宇扭到桌子跟前,自顧自的拿起一雙快子,就在那些各式各樣的菜碗上伸著頭看。
只見他一邊瞅,還一邊在那里不停的點評:
“紅燒五花肉,好肥呀!油汪汪的,咋能吃得下去?”
“尖椒炒臘肉!哎,這戶人家舍不得把肉爆干一點。全是二指厚的肥膘,顫巍巍的,看著都怕...”
“這是風干?干巴巴的,難以下咽。”
羅旋扭頭盯著白宇,
開口道:“吃雞就吃雞,不要帶巴。哎,我說白宇同志,我和你很熟嗎?”
白宇笑道:“還算得上挺熟的吧?你別忘了在縣城里,我可在那家頂好的飯店里,還請過你吃過一頓呢。”
羅旋冷哼一聲:“那個時候你是請我吃飯?分明你是想討好人家陳老師,誤以為我是她弟弟,所以被我訛了一筆錢而已。”
“都一樣。”
自從白宇出去打劫了一次油品和硫磺,如今他的臉皮,就像以前青樓里面被破了的姑娘。
現在的這個家伙,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已經敢豁得出去了。
只聽他厚著臉皮道:“反正當時你在吃飯,而我在旁邊掏了錢。那任誰來看,那也算得上是我請了你吃了一頓不是?”
見羅旋臉色陰沉。
白宇嘿嘿一笑,“別那么小氣嘛!咱也是為了紅星公社的滅蝗工作,而出去折騰了一天。
現在早都餓得不行嘞。起來,起來,讓我坐下來吃上兩口。”
說著,
他也不管羅旋同意不同意,屁股一扭,就將羅旋從椅子上給擠開。
抄起一碗米飯,就往嘴里扒拉,“嗯,這個泡菜肉絲還行。酸酸爽爽的,開胃下飯。不行啊....嗝兒,給我把那碗菠菜湯遞過來,噎住了...”
羅旋把湯碗挪到白宇的面前。
開口問他,“你出去執行公務回來,咋不去公社伙食團里吃飯?
要不讓廖主任,去餐飲服務社給你開一場慶功宴?反正你也是咱們公社里面的大功臣,合該給你慶祝一下。”
白羽一邊喝湯,
一邊含湖不清的回道:“現在公社里面沒人。所有的干事,普通工作人員,包括司務長、包括炊事員。”
“他們都分頭下鄉去了,說是去各個大隊部,通知全公社的社員們。
從明天開始,公社將大量的收購曬干了的蝗蟲、還有什么黃蝗蟲粉...”
白宇抽空,扭頭看了羅旋一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餿主意,應該也是你出的吧?”
羅旋搖搖頭:“我被你親自下的命令,將我關在這院子里。我上哪去出餿主意去?這件事,和我無關。”
“算了,你說無關就無關吧!我也懶得管你這些破事。”
白宇一邊吃飯,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你也怨我、更不要恨我。
我知道你這種、綜合治理蝗蟲的方法,確實效果顯著。
可有些東西,它是不能擺到桌面上來明說的。
你把蝗蟲,往別的大隊地界上趕。你未經組織允許,帶頭就去把油在里面的東西,給搜刮一空。
你覺得,這符合政策?
我要不先預先收拾你一回,等到縣里出面來追究這件事的時候,保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誰還跟你講人情?”
羅旋一撇嘴,“你現在去弄那么多柴油、硫磺回來。
你可千萬別說,你是用這些柴油給拖拉機加油的。而硫黃,則是用來熏老姜的。”
“所以說嘛!現在你我成了難兄難弟。”
白宇笑道:“我帶人去縣里面,運了一些柴油、硫黃回來,這種行為,是錯誤的!
等到我們紅星公社的田間地頭,到處冒起濃煙的時候。
屆時將有大批的蝗蟲,會被趕到別的公社地界上去。”
“這像我這種不顧及大局、自私自利的行為,是應該受到嚴厲懲處的。”
白宇呵呵一笑:“所以呢,我也被關進了羈押室,等待上級的處分。怎么樣,現在你心里舒服些了吧?”
“我舒服個鏟鏟!”
羅旋冷哼一聲:“你挨上一個記過、或者是警告處分。
用不了3個月,你就會得到一個大大的嘉獎。
到時候你還不得平步青云、一飛沖天?扶搖直上九萬里,也不怕摔死你個鳥人?”
白宇放下手中的飯碗。
扭頭,
高深莫測地望著羅旋,開口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么的不堪?我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仕途?”
沒等羅旋回答。
白宇嘆口氣,“其實,我也是一個老牌的大專生。還曾經去北邊深造過,師從著名的李老先生。
我的興趣愛好,是安安心心的搞地質研究。
只不過因為我的出身的關系,從小我身邊的親朋好友,還有結交往來的那些叔伯阿姨們,他們都是一些很優秀的人物。”
白宇道:“因此,我最終會走上這條路,也是預料之內、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今后的路,其實,我沒有選擇的權利。而且,我也不愿意做出選擇。能夠為更多的群眾服務就好,至于從事什么行業,其實都一樣。”
白宇笑道:“對于我個人的婚姻問題,其實,這個也由不得我選擇的。
戀愛雖然是自由的。
可你要想在事業上得到更大的成功,走的更遠、更穩的話。有些時候,選擇一段最適合自己的婚姻,我認為,這是更為明智的做法。”
羅旋從籃子里掏出一碗‘萵筍泡仔姜燒鱔魚’,將它放到桌子上道,“算了,看著你也挺不容易的份上,這一盤菜,就給你吃了吧。”
白宇哈哈大笑:“麻煩你轉告陳曉端。其實我只是欣賞她的性格、仰慕她的修養而已。
要是真正考慮到婚姻的時候,我是不會那么沖動的。”
自己剛才將那一盤珍藏的好菜,拿出來給白宇吃。
其實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剛才白宇的話里話外,已經表明了他在對待婚姻上面,白宇還是很理智的。
他和陳曉端二人的出身,有著嚴重的沖突。
除非白宇他想跟家里面徹底鬧翻、愿意自毀前程。
要不然的話,白宇是不可能會去追求陳曉端的...
“我吃飽啦,今天就不吃了。這盤菜,呆會兒我讓人把它放到公司的伙食團里面去。明天請炊事員熱熱,咱倆一起吃。”
白宇伸個懶腰站起身來,“哎喲!今天可把我累的不輕。
虧的藥材公司保衛科,那幫子人我認識。要不然的話,估計今天還得動粗。”
說到這里,
白宇好像才剛剛發現、站在一旁的那位蒙面女郎一般,“我說,羅旋,你到底交往了多少人啊?我看你身邊的知心姐姐,可還真不少呢!”
羅旋嘿嘿一笑:“你還是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你咋熬過今夜吧。
那羈押室里啥也沒有,就床板上一捆稻草。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鉆的進去!”
白宇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本袖珍版的《某選集》。
沖著羅旋揚手道,“這你別操心了,我今夜,就看一晚上的書!
哎,我可告訴你,羅旋!你可別想著潛逃啊。
你要是伸腿出了這院子,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啊。”
羅旋輕呸一聲,“我逃個毛線!等到整個紅星公社,到處冒起了濃煙。
再到后面,整個榮威縣地界上四處冒煙的時候。
到時候上級追查起來,那也是敲打到縣領導那里。
然后縣里的領導,又會收拾你,關我啥事兒?”
白宇聞言一愣,“我發現你小子,對啥事情都摸著門兒清!
沒錯,現在是你率先干出來的這缺德事兒,把蝗蟲往別的大隊地界上趕。
到時候,整個紅星公社四處冒煙之時,又會把蝗蟲往別的公社地頭上驅趕。”
白宇嘆口氣,“同樣的道理,縣里面別的公社,他們看見這個法子好使,人家也會四處點火堆。
到了那時,整個榮威縣地界上,就會亂成一鍋粥...
等到事情已經鬧到了那種規模,自然就沒人,有興趣來管你這個始作俑者了。”
使用柴油火堆的濃煙,和硫磺煙霧來撲滅、驅趕蝗蟲。
這個作用原理,
其實就相當于后世農村里面,給莊稼地里打農藥差不多:誰家先給自個家地里的莊稼,噴了農藥。
那他家地里的害蟲,受不了之后,就會飛到臨近的莊稼地...
如果整個生產隊的莊稼地,都噴灑上了農藥的話。
那大部分的害蟲,會被農藥給殺死。
但畢竟還會有一部分害蟲,會被驅趕到別的生產隊的地界上去...
假如整個公社、乃至于整個縣,大家都在地里面噴灑上了農藥的話。
那誰還會去關心,最開始究竟是誰往自個兒地里,打了農藥的呢?
上面的大領導,為了給別的縣一個交代,他們往下面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
大領導們的目光,絕對是從上往下看的。
如果非得要追本朔源,最終把羅旋給收拾一頓?
別的縣市領導,
會以為榮威縣毫無誠意:搞了半天,你們就揪出來這么一只小蝦米?
這是湖弄誰呢?!
羅旋自己的級別不夠,毫無分量。
榮威縣領導為了平息此次爭端,肯定會用至少是白宇這種、個頭大一些的家伙頂上去。
要不然的話,對方是不會接受的。
因此,
羅旋才有這么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