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淵:“再鬧,就下車。”
沈謙南安靜了。
“走吧,老張。”
“欸!”
半晌無話,謝定淵閉眼假寐。
突然,“老謝,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
謝定淵沒有睜眼,平靜反問:“你什么時候覺得對過?”
“…我沒跟你開玩笑。明叔叔這次回來太奇怪了…”
謝定淵霍然睜眼。
沈謙南:“明明庭州試驗區和發射中心都要他坐鎮,可他居然在紅7試爆前現身帝都,根本不合常理!”
明聿早在半小時前已經提前離開,據曾川說,是回去休息。
“…但我看車開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市區,倒像往郊外去了。這個時間,他去郊外做什么?”
謝定淵眼神微閃,郊外嗎?
果然是回來看那個人的。
“老謝?我問你話來著,發什么愣?”
“…你問我,我問誰?”
“可我看你這諱莫如深的樣子,不像什么都不知道。”
沈謙南性格是張揚了點,腦子卻不笨,察言觀色的本事更不缺。
“到底什么情況?”
謝定淵:“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當年明聿和家族鬧翻之后,一氣之下去了西北研究所,并申請常駐,每年就只有中秋、除夕和12月7號,這三個時間會回帝都,卻從不踏進明家半步。”
“馬上就是中秋,紅7正好被安排在那天進行試爆,介時他沒辦法抽身,所以才提前回來。”
沈謙南目露疑惑:“什么事這么重要,值得他這個時候返回帝都?”
“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應該在去墓園的路上。”
“墓園?!”沈謙南一驚,“他祭誰?”
謝定淵目露怔忡,半晌才緩緩開口:“…一個至今無人超越的傳奇。”
沈謙南不是八大家族的人,對他們內部情況知之甚少,聞言一頭霧水:“什么傳奇?”
謝定淵卻不再開口,徑直看向車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郊外,玫瑰墓園。
“老板娘,一束小雛菊,一束紅玫瑰。”
女人驚訝抬眼,熟悉的鴨舌帽映入眼簾,看不清帽檐遮擋下的真容,但露在外面的下頜光滑瑩潤,白皙如雪:“又是你啊,姑娘?”
上次也是她來買紅玫瑰。
“嗯。”江扶月微微頷首。
明天物競成績一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應該都不會再來,正好趁今天有空,打車過來看看。
至于鐘子昂他們三個,江扶月散完步,消了食,就借口回宿舍開溜,這會兒他們估計已經各回各家。
老板娘動作麻利,三兩下把花包好,遞過去:“今天最后一束紅玫瑰,祝你好運。”
“借吉言。”江扶月給了錢,拿上花,轉身離開。
老板娘望著她走遠的背影,不由輕嘆。
“你怎么了?”老板從后面出來,手里抱著一捆殘枝,“唉聲嘆氣的,不高興啊?”
“之前那個買紅玫瑰進墓園的姑娘又來了,一看到她我就想起二十年前另外一個…”
“行了行了,都過多久的事了,還在念叨?人家現在說不定已經兒女雙全,家庭美滿,早就從失去親人的陰影里走出來了。”
“這倒是,當年我一看她就覺得不像普通人,那氣質,那眼神,絕了!”
“都收拾好沒有?準備關門了。”
“誒!馬上!”
江扶月進了墓園,一路拾階而上,停在兩塊墓碑前。
隨手扔下小雛菊,轉過頭卻認真地拂去趙楚秀碑上的灰塵,這才彎腰,將紅玫瑰放下,還調整了一下傾斜角度。
差別對待,不要太明顯。
更深露重,風過無痕。
江扶月站在碑前仿佛與黑色融為一體:“媽,我找到師公了。”
“他老人家身體硬朗,只是頭發白了很多,差點沒認出來。”
“還是跟以前一樣,愛玩游戲,和小學生組隊,每次輸了就念叨人家要好好學習。”
“我想讓他留下來,跟牛睿一起生活,但他老人家似乎不太情愿,又背上小書包走了。”
“啊,對了,昨天突然想起,那個書包是當年你送給他的,難怪一直不舍得換。”
“雖然他老人家嘴上沒說,但我知道,他很想你。等下次有機會,我再帶他過來,好不好?”
江扶月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女人,“你放心,我會努力給他一個家,讓他能安享晚年。”
“哦,還有,得監督他把熬夜這個壞習慣改了,萬一禿頭怎么辦?”
“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全球第一老帥比的微信名,自戀又臭屁,不過每次叫我小月亮的時候,卻溫柔又慈祥…”
江扶月說了很多,都是關于夜牽機的。
她知道,趙楚秀想聽。
至于她自己…
江扶月:“我就不說了吧,反正你知道的,不管在哪里,以什么身份,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把日子過好。”
所以,放心吧,媽…
該說的說完,江扶月沒再多留。
下去的時候,恰好碰到兩道人影往上走,手里還抬著什么。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輕輕掃了一眼,才發現兩人抬的居然是張輪椅,而輪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燈光太暗,夜色太黑,還來不及看清對樣貌,便已錯身而過。
她沒有停留,出了墓園,打車離開。
“明教授,到了。”
兩個助理將輪椅放下,男人木著一雙青灰的瞳孔,伸手去觸面前的墓碑。
從上緩緩而下,沾了一手灰塵,可他卻毫無所覺,直至摸到“樓”字,他淡漠的臉上才漾開一抹笑。
接著往下,是“明”字,他笑意更深。
最后指尖擦過那個“月”,留戀般細細勾勒著雕刻紋路,來來回回,反反復復,不知回憶起什么,男人眼里慢慢流露出溫柔,好似撫摸著愛人的臉頰。
眼角眉梢皆是眷戀。
“明月…我來看你了…”沙啞略帶哽咽的嗓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悲傷。
兩個助理對視一眼,自覺退后,直至聽不到聲音方才站定。
每年三次,連續二十年,風雨無阻,一直都是他們陪著明教授過來。
“你說,咱們教授這是何必呢?人都離開二十年了,他還念念不忘。”
“這算什么?當年明教授跟家里鬧翻的時候你是沒看到,那才叫驚天動地,說是向全世界宣戰都不為過。”
“啊?這我不知道,師兄你跟我講講唄。”
“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講的?你看咱們教授現在跟明家的關系就可以想象,當年鬧得有多僵。”
“但明老家主不是已經去世了嗎?父子沒有隔夜仇,更何況人死如燈滅,還有什么不能原諒?”
“未嘗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咱們教授是被傷透了心,永遠都不會釋懷了…”
除非那個女人活過來,但這怎么可能呢?
說來說去,總歸是個死結。
“那…墓里葬的是師母嗎?”
“不知道。但我有一年聽教授摸著碑上的名字說…如果當年你肯點頭,那我們現在一定會很幸福之類的,就算不是夫妻,也應該做過戀人吧?”
“那就是準師母了…可她為什么會死啊?”
“這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她出身高貴,驚才絕艷,教授不止一次說過,如果那人還在,物理學界根本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嘶!準師母這么厲害啊?難怪教授為了她,現在還是孤身一人。”
無妻,無家,無子,無女。
“真想親眼看看準師母究竟何等風姿,竟然讓教授念念不忘至此。誒,師兄,你說這是不是就叫‘白月光’?”
滿心滿眼都是那輪明月,再也看不到其他光芒,管他太陽還是星星,蒼穹還是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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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三千字。
白月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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