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丫頭,今日被你僥幸破陣,下次沒那么好運!”幽姬狠狠道。
她對付一個阮君庭已經這樣吃力,再加上又來了這么個身法極為厲害,摸不清底細的小丫頭,況且獵物已經出了陣,想再困起來,難如登天,不如趁早收手。
幽姬命令剩下的殺手,“我們走!”
“慢著!”鳳乘鸞叫住她。
“有何指教!”
“不敢當,就是提醒你,你穿的太少,蟲蟲好像爬到了…”鳳乘鸞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向幽姬擠了擠眼。
幽姬低頭一看,被黑衣襯得雪白的身前,赫然趴著一只肥嘟嘟的大胖蟬猴,正在努力蛻殼!
“啊——!”
她尖叫著將七手八腳將蟲子撥下去,頓時覺得全身都癢,一面撤離,一面跳著腳撓上、撓下,“死丫頭,你給老娘等著——!”
鳳乘鸞沖著幽姬連蹦帶跳的背影笑得腰疼,“哎!不急不急,慢慢抓!頭上,頭上還有啊!”
直到那伙人不見了,她才收了嬉皮笑臉,柔聲問阮君庭:“藍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你怎知她怕蟲子?”阮君庭被她前前后后翻了幾個來回,反復確認到底有沒有受傷,看著她那一臉緊張的小表情頗為受用。
這個花癡,平時傻乎乎地,關鍵時刻,卻還靠得住,而且沒想到,她會用一口袋蟲子破陣,并非空有蠻力。
鳳乘鸞無所謂道:“她也不是怕,只是討厭而已。女人嘛,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誰都不喜歡蟲子滿身爬,對不對?”
她說完,惋惜地看著地上或慢慢爬動,或者一動不動,已經開始蛻殼的蟬猴,“可惜我捉了半個時辰,現在全沒了。”
阮君庭抬手將她發間掉落的一只蟬猴摘下來,送到她面前,“你若是真的很想吃了這些蟲子,我幫你全都捉回來就是。”
“晚了,蟬猴一旦蛻殼,就不能吃了。”鳳乘鸞萬分惋惜。
阮君庭想,其實可以跟她說明晚再捉,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萬一明晚這個花癡真的拉他去捉什么蟲子怎么辦?
這種東西,扭來扭去,連殼帶爪,看著就惡心,她居然還吃!
于是索性將這件事推出八百里遠,笑吟吟道:“那就明年再捉好了。”
鳳乘鸞聽了,一雙華麗飛揚的大眼睛閃閃發亮,“好啊,一言為定!”
她伸出小拇指,“拉鉤,不準反悔!”
阮君庭盯著那只細細的小手指頭,遲疑了一下,算了,哄小孩兒而已,于是伸出小指,與她勾了勾,“不反悔。”
明年這個時候,還不知會發生什么事呢,本王哪里有空與你這花癡捉蟬猴!
這時,尹丹青等人也陸續趕到,見了一地尸體、血跡和狼藉,都是一驚,“這些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膽,擋我鳳家軍的路!”
阮君庭將紅顏劍重新入鞘,毫無情緒道:“不知道。”
鳳乘鸞心頭一動,“算了,路過的女山賊劫個色而已,”她說著向阮君庭擠擠眼。
“既然現在大家都沒事,就安排人輪流放哨,其他人稍作休息,天一亮,就抓緊時間趕路。”
她心里明白,這些人,分明就是沖藍染來的,而他卻淡淡一句不知道應付過去了,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心疼他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深究呢。
阮君庭對她這種無腦式的關愛自然欣然領受,厚著臉皮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一轉眼,從北疆到皇都的半個月路程走下來,很快到了皇城腳下最后一處城鎮。
初夏的南淵,草木蔥蘢,繁花盛放,非常熱鬧,等到日上三竿之后,街市上已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鳳乘鸞站在客棧門口,抻了個懶腰,望著門前人來人往,不覺眼圈兒又有些紅。
在過去二十年的記憶里,不是北境邊疆的戰火,就是冷宮的黑暗歲月,這些灑滿日光、生機勃勃,充滿煙火氣的日子,仿佛隔了一萬年那么遠。
如今,她就立在這其中,反而似入了夢般不真實。
“你在看什么?”阮君庭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負手而立。
“我在看永無干戈,歲月靜好。”
阮君庭驀地看向她,也許現在說這句話的,才是真正的鳳乘鸞!
鳳乘鸞忽地意識到自己不該跟藍染說這些,慌忙收了眼底那些前世慘痛的傷,露出雪白的牙齒,向阮君庭燦爛一笑,“我…詩興大發!”
“呵呵。”阮君庭應付地笑了笑,向著日光燦爛處瞇了瞇眼。
有日光的地方,就有陰影,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永無干戈,歲月靜好,永遠只是片刻短暫的假象,只有混亂和殺戮,才是真實而長久的。
若想海清河晏,歌舞升平,唯有以戰止戰,以殺止殺,天下歸一,才是王道!
只是,這條歸一的路,該由誰來走?
“那你又在想什么?”鳳乘鸞響脆的聲音忽然想起。
阮君庭回過神來,忽而對她一笑,“我在想,就快到你家了,若是見了你娘和你外公,我該怎么辦?”
他忽然沒來由地說這個,鳳乘鸞臉唰地又在日光下變得紅艷艷的。
他們這一路,雖然朝夕相對,可相處時,藍染話始終不多,大多數時間都在閉目養神或者睡覺,她曾經偷偷算過,他睡得最多的一天,大概只有兩個時辰是睜著眼睛的。
而且對身邊的事,處處漠然,若是問他意見,那便是“你隨便,我沒意見。”
可現在,他居然為了見她家長而緊張!
難道…,真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心動了?
鳳乘鸞微微低著頭,一雙大眼睛,因為含了情,而華麗飛揚,“藍染…,沒事的,我娘她…她人很好,你不用怕。”
然而,她的羞澀,對方并沒有接收到。
阮君庭心中自有他的算計。
鳳姮腦子有病,自然眼中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可就連她身邊的丫鬟護衛都能察覺有異,只怕這張白鐵面具到了鳳家的那位名震天下的將軍夫人那里,必定掩蓋不了多久。
而且還有南淵太師龍皓華那只出了名的老狐貍,他們倆可是打過交道的。
所以,此番南淵之行,要盡早擺脫姓鳳的,避開姓龍的。
“那就有勞姮兒到時多多照應了。”他低頭,對她微微一笑。
那唇角的弧度,剛好在鳳乘鸞抬頭之際彎起,立刻將她整個人的魂兒都勾沒了。
“啊…,好…”
姮兒!他喊她姮兒!
天啊!
鳳乘鸞的心肝兒都要生了翅膀飛出來了!
正神魂顛倒之際,忽地身后又是一聲清越的聲音,“姮兒?”
鳳乘鸞回頭,便是一愣。
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