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詩聽都沒睡安穩,就等著鳳乘鸞尖叫著跑出來。
而且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藍染七竅流血的模樣在她面前跳來跳去,那血都從面具里淌了出來。
可就這么迷迷糊糊熬了一夜,一直到天亮,那邊兒也沒什么動靜。
早飯時,詩聽和尹丹青眼睜睜地看見藍染和她家小姐一前一后,好模好樣地從屋里出來了。
而且,看走路的步子就知道,他這一宿是睡得相當好!
兩人對視一眼,這人是專門收尸的,該不會百毒不侵吧?
弄不死,怎么辦?
弄丟!
接下來的路程,越往南,天氣越熱,某日,馬車和衛隊在半路的茶寮停下歇息。
趁著阮君庭去解手的空檔,詩聽給尹丹青使了個眼色,丹青飛快地扛了鳳乘鸞塞進馬車里,詩聽打馬揚鞭,衛隊眾人早有準備,呼啦啦一溜煙兒,轉眼間所有人跑了個精光,也不顧他們家小姐在車廂里叫,“喂!你們把姑爺給落下了!”
可眾人還沒狂奔出二里地,就見前面大道中央有一個人,白鐵面具,一襲藍袍,筆直地站著,正笑吟吟等著他們。
阮君庭淡定上車,穩穩坐下,“不好意思,茶喝得有點多,還好腳程夠快。”
詩聽銀牙一咬,既然你這樣不識相,就不要怪小姑奶奶出絕招了!
當晚,尹丹青特意放慢了馬車的速度,錯過了投店的時間,一行人在山中尋了處破廟歇腳。
此時一路向南,季節已到夏日,太陽落山后的一個時辰左右時間里,會有許多夏蟬的幼蟲從泥土中爬上樹去,如果能在它們蛻變出翅膀之前捉了,在火上烤來吃,那口感酥脆彈軟,堪比烤里脊肉!
尹丹青故意很大聲對衛隊的瘦高兵頭兒道:“竹竿兒,這個時辰,正好捉蟬猴,你帶幾個弟兄去林子里去捉些來,給小姐和姑爺嘗嘗鮮!”
竹竿兒應了,隨手點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兵。
鳳乘鸞一聽抓蟬猴,立刻樂顛顛跳起來,拉著阮君庭,“藍染,走,我們也去!可好玩了!”
阮君庭是北方人,北辰大多數疆土是苦寒之地,夏季極短,物產遠不如南淵豐盛,在吃東西方面,也沒那么豐富,根本無法理解,怎么會有人在豐衣足食的時候要吃蟲子!更沒閑情逸致陪她捉蟲子玩!
“不去。”
鳳乘鸞早知以藍染的性子,一定會這樣,“沒關系,那你歇著,我去捉,待會兒烤給你吃,可好吃了!保證你吃過一次再也忘不掉!”
她招呼著竹竿兒幾個人,一蹦一跳地進了林子。
破廟里,尹丹青生火,故意拾了潮濕的樹枝,燒得滿屋都是煙,阮君庭連嫌棄都懶得,徑自起身,一個人出去了,詩聽立刻踮著腳尖跟了出去。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著我家小姐回家?”
她一雙手背在身后,袖中藏著一只小榔頭,開誠布公。
先跟他攤牌,若是冥頑不靈,那就趁其不備,一榔頭敲死!
阮君庭仰頭,看著天上已虧了一大半的月亮,盤算著日子,按照這個速度,大概不出三五天,就該到南淵的皇都百花城了。
“如果我說是呢?”他頭也不回。
“實話跟你說吧,我家小姐,是南淵第一帥府唯一的嫡出千金小姐,父親,南淵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麾下統帥十七路大軍,母親,手中握有號令江湖黑白兩道的‘君子令’,所謂君子令出,群雄俯首,說得就是她!至于我們小姐的外公,更是當今天下才智武功無人能及的龍太師龍大人!所以呢,我們小姐,是天底下最頂尖尖的金枝玉葉,就連宮里的后妃公主,都比不得她金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阮君庭眉毛一挑,懶懶回答,“不知。”
“不知?”詩聽咬了后槽牙,果然是個不知所謂的土賊。
“不知道我今天就告訴你!這意味著,我們小姐未來的夫婿,必須是這天下最最頂尖尖的人物,只能比她強,不能比她差!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大帥爺為什么不愿意送小姐去和親?因為北辰諸王,他一個都看不上!元熙太子你知道吧?我們南淵的東宮太子,求著大帥和夫人把小姐給他做太子妃,都求了十年,到現在還八字沒一撇呢!所以,就憑你?省省吧!”
“哦。”阮君庭不咸不淡應了一聲,“普天之下,身份最最尊貴的男子,除了人過不惑的南皇,就是尚在襁褓中的北帝,其次莫過于北辰諸王和南淵皇子,若是連這都看不上,你家小姐,怕是嫁不出去了。”
詩聽一想,哎呀也對,這個牛吹得有點大了,可話都說出去了,如何收回來,“反正我家小姐嫁給誰,不關你的事,你不過是北辰軍中的一個卒子,何德何能,如何敢覬覦我家小姐!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早點回你的北辰去!”
她說著,向阮君庭挪了一小步,小榔頭悄悄地身后的袖中露了頭。
阮君庭全做沒聽到重點,低頭整了整衣袖,淡淡道:“分明是你家小姐覬覦于我。”
他如此無所謂,詩聽就更生氣,“姓藍的!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趕緊開個價,要多少錢才肯走!只要你說得出,我家夫人就給的到!等到了皇都,你拿了錢,就趁早悄悄滾蛋!”
她想了想,萬一他獅子大開口怎么辦?她不過是個奴婢,也不能替夫人做主,于是補充道:“一千兩,夠不夠!”
阮君庭倒是第一次見這么有趣的奴婢,抬手五指,送過肩頭。
“五千兩?也行!”詩聽站在他背后,踮著腳尖看了看,吞了口口水,攥緊了手中的小榔頭!
“不,是五萬兩。”阮君庭悠悠轉身。
“搶劫啊?你不如去死!”這筆生意沒法談了,詩聽在他轉身之際,揚起小榔頭就要鑿!
功夫她不是很會,但勝在速度快,手勁兒大!替小姐敲死、敲殘、敲傻個把人的事兒,也不是沒干過!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小榔頭忽地停在半空中,瞪大眼睛,“你你…你后…邊!”
阮君庭身子一偏,避開背后襲來的一道寒光,甩手抓了詩聽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當成暗器,向后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