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這場看似平靜、實則劍拔弩張的對弈,陳瀟徑直下了樓,在紀委大樓前,正好看到伍月被一個發白干瘦的老人領了出來,定眼一看,竟是認識的!
“狄伯伯,沒想到在這還能碰見您呢。()奇書屋 陳瀟信步走了過去,拘禮朝狄邦忠問候了聲。
當初首都方面同時調整云江市和明珠市的干部人選,葉文詩從明珠市監察局副局長調任云江市紀委書記后,狄邦忠因為過于靠攏陳元鼎,被調去了外地,不過際遇不壞,被任命為了明珠市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
狄邦忠雖然是首次見他,卻早有認識,看他彬彬有禮,又是舊友的孩子,自然笑得和藹,道:“我也沒料到啊,一別云江半年,還能在這里碰上故人的孩子,而且剛剛詢問的人,還是你的朋友。”
伍月星眸圓睜,看樣子,陳瀟似乎和對方挺熟絡的,只是她稀里糊涂的被帶進去,到現在也壓根不清楚狄邦忠的具體身份,倒也沒太大震驚。
“趕緊把人領走吧,要不然你媽不僅要把我的手機打爆了,回頭親自來算賬,我這把老骨頭可吃不消哦。”
狄邦忠無奈一笑,朝伍月道:“小姑娘,今天有什么失禮的地方,你還要多包涵喲,出去后,千萬別說我們虧待了你。”
伍月嫣然一笑,道:“當然不會,老伯伯您人這么和藹親切,多陪您聊會天也不錯。”
不過心里卻有些犯惑當時自己剛進問詢室,起初面對的還是那兩個黑臉黑衣的鳥人,臉上的表情活像自己欠了他倆幾萬塊錢,可后來不知怎么的,這老伯伯忽然走了進來取代了問詢工作,不僅客套有禮,還讓人拿了些水果飲料點心進來,把自己當姑奶奶似的斥候著,一邊喝果汁啃蘋果,一邊家長里短的絮叨海侃,跟電視里所謂的嚴刑逼供整個不搭邊讓那兩個黑衣鳥人瞪直了眼,別提多愜意解氣了。
聽到狄邦忠剛剛說陳瀟的母親要把他的手機打爆了,伍月敏感察覺到了什么緣由正想開口一解困惑,陳瀟卻當先道:“伍月,你去旁邊等我下,我有話跟狄伯伯說。”
伍月遲疑了下,應聲點頭,走到了一邊。
“是想問審查的內容吧?”
狄邦忠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打算搖頭道:“事關案件的查證工作,我這調查組的組長可不能徇私啊。”
“狄伯伯,您何必多此一舉呢,人我都帶走了,回頭哪有什么問不出來的,只是從您嘴里得到的信息能更客觀和全面。”
陳瀟打趣道:“既然您剛剛徇私了一把再徇私下也無甚大礙嘛,況且大家都自己人。”
狄邦忠啼笑皆非,道:“你這張嘴,倒是和那丫頭有的一拼,難怪能湊成一對…罷了,反正回頭你大致都能猜到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只是你得做好保密工作,要不然我可要被上頭追究責任嘍。”
見陳瀟點頭他瞥了下不遠處的伍月,壓低聲音道:“她的父親,伍庸農目前還被我們控制審查,昨天在一個和他有密切關聯的銀行賬戶里,發現了五十萬的不明款項!”
陳瀟劍眉凝聚,道:“那銀行賬戶和伍月有關?”
狄邦忠點頭道:“是以她的身份信息開的銀行賬號。
陳瀟嗤笑了聲,果然,那只幕后黑手為了徹底撇開關系,把罪狀轉嫁到伍庸農頭上,好借此擾亂調查組的視線,竟用上了這卑劣的手段!
“狄伯伯,那賬戶里,除了那近期匯進去的五十萬,應該還有其他不少按月份打入的款子吧?”
“嗯,這賬戶從四年前開始,基本每月都會按時匯入一兩萬塊,我剛剛也問過那女孩了,她說那賬戶是她父親開的,之前銀行卡確實在她手上,可早不知道扔哪去了,她自己也從未用過里面的一分錢 陳瀟默然,猶記得那銀行賬號,是當初伍月去外地讀書后,伍庸農特地給辦的,每月按時匯入生活費,可伍月因為叛逆抵觸,四年下來根本不曾再用過家里給予的錢,全靠她自己接一些雜志拍攝以及商業禮儀的活計自給自足,卻是沒想到,這份父愛好意,反倒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甚至把禍難牽連上了伍月!
狄邦忠皺眉道:“我也不相信那女孩會參與這案子,通過對她的詢問以及我查證得來的信息,可以暫時排除她的涉案嫌疑,看來,接下來只能再從伍庸農身上入手,看看還能查獲什么信息了。”
陳瀟嘆息道:“伍庸農,怕是他會直接攬下什么罪過了。”
“什么?”狄邦忠愣了下,迎上他飽含意味的神色,霎時想到了什 “估計不用您說,應該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說她的女兒也牽連進去了,到時候不用人教唆,為了保全女兒,伍庸農鐵定會攬下所有責任。”
陳瀟異常篤定,憑伍庸農對伍月的關心,是寧可自己受罪也不愿女兒遭半點不測,這一點,那只幕后黑手怕是也將此計算在內了。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絕,也夠陰險!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狄邦忠漸漸梳理著思路,陳瀟接腔道:“如果是這樣,這案子自然也就了結了,就算你再追查審問,說伍月已經洗脫嫌疑了,伍庸農也決計不會翻供!”
狄邦忠陡然色變,雖然已經揣測到幾分了,可聽這么一說,依舊心生怒氣,如果接下來的審問里,伍庸農真全認罪的話,很大可能就是調查組里出現了內鬼!
更嚴重的是,到時候哪怕自己說伍月已經洗脫嫌疑了,可愛女心切,伍庸農勢必會以為自己是誑詐他,依舊不會改口,到時候這案子就徹底進了死胡同!
思及于此,饒是狄邦忠干了大半輩子的紀檢工作,依舊一陣心驚,要不是被陳瀟這么一提醒,怕是自己將一手鑄成大錯啊!
這簡直就是一招毒計!
狄邦忠怒道:“我馬上去查查看,是不是真有內鬼!”
陳瀟搖頭道:“估計難查出來,既然那幫人想得到用這招,肯定做了萬全的部署,而且調查組的人那么多,一時間也難鎖定。”
“那該怎么辦?”
狄邦忠潛意識里已經完全信賴了陳瀟的推斷,竟隱約有些依賴上他的決策了。
“還能怎么辦,既然他有張良計、我也有過墻梯。”陳瀟冷笑道:“咱們就來個反其道而行!”
狄邦忠一時不得要領。
陳瀟眼見四下無人,低聲道:“既然他們抓住了伍庸農愛女的弱點,咱們也順勢利用下,狄伯伯,您等會先去探探伍庸農的口風,如果他真的認罪,你就說伍月也認罪了,看看會有什么效果。”
狄邦忠似懂非懂,旋即雙眼大亮,完全悟意,差點忍不住喊了聲妙 如果真像陳瀟推測的那般,伍庸農為了女兒將罪過攬上身,自己則可以順勢說伍月也同時認罪,再旁敲側擊暗示她是臨時改口承認的,一個勁撇開她父親的關系,這樣一來,伍庸農很可能會以為那幫人要同時致父女倆一起于死地,后無退路的情況下,將拼著魚死網破的心態將內幕和內鬼和盤托出!
原先還覺得那幕后黑手對人心的利用已經算爐火純青了,可相比眼前的這衙內公子,卻簡直是掌握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
陳元鼎在自己心目中本就心謀超了,可這兒子,竟是絲毫不差,甚至還略有勝出啊!
“只要揪出這內鬼,那案子差不多就能走向結尾了。”
陳瀟面沉如水:“這幫人,以為可以借此舉瞞天過海,可還是露出了馬腳,哼,妄作聰明!”
狄邦忠穩了口氣,黯然道:“沒想到,在我的統領下,卻還是出了害之馬…不過事情尚未有決斷,還需要謹慎處理,總之如果真像你猜測的這樣,我是絕不會姑息的!”
陳瀟點點頭,見他急著想去辦案,也不多說,道了別后,就走去和伍月匯合了。
“說什么呢,講了老半天。”
伍月一肚子惑水,雖然聽不到,可看著那老伯伯一驚一乍的,全無半點老者風范,相反陳瀟卻是一副安穩若山、成竹在胸的模樣,活像智者高人指點迷津的劇情。
“沒什么,就說了敘舊的話。”
陳瀟隨口掩飾了過去,笑道:“放心吧,你爸很快就能沒事了。”
“真的?”
“我什么時候糊弄過你了?”
伍月姣好的明眸眨了眨,緩緩的,桃腮杏臉在陽光下綻放出明艷絕倫的笑姿,櫻唇弧起的線條迷人萬分,輕輕點了下螓首,道:“有你在,我就不擔心了。”
被秋水般的眉目晃耀得有些動神,陳瀟忍不住探手撫上了她的溫滑玉頰,迅速帶出了一團粉暈,“很快一切就會好的。”
伍月被他這大膽的動作弄得錯亂不已,睫毛飛快撲扇了兩下,可芳心間卻是一片酥甜,刻意移開了些,媚眼剜了過去,嗔道:“這還在紀委大樓門前呢,還敢耍流氓呀你?”
說著,她聳了下瑤鼻,一步蹦了開去,脆聲道:“我媽還在外面等著吧,我們趕緊出去,別讓她再擔心了。”
陳瀟笑了笑,跟上了她的步履。
“喂,我想吃冰淇淋了,你陪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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