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格格,這位是我的姥姥,對我做的罐頭贊不絕口,昨天在我沒回來的時候,還特意拿了十幾罐給我三舅家,說是讓他們嘗嘗,順帶著讓他們再賣點錢花。我也跟她說過,這些東西很貴的,但她認為自己是長輩,拿我點東西是給我面子。今天是覺得‘你老人家’沒吃過,特來獻給‘你老人家’的,估計也是為了讓我有面子吧。”
葉靈蕖一本正經地“匯報”著,特別在“你老人家”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還做了重點強調。
黑蘭實在忍不住了,轉身向院子外面走去,剛出了大門,就扶著墻笑出聲來。
東歌先是對“你老人家”這個稱呼有了反應,一臉嬌嗔,緊接著就反應過來葉靈蕖話里的內容。顯然這老太婆不是個省油的燈啊,拿我好朋友的東西去送人情,還如此霸道,估計沒少給靈蕖氣受吧。
“多謝老太太。不過你可能不知道,這些罐頭本就是我讓靈蕖做的,那些白糖都是我出的,我還借她一匹馬當腳力,所掙的錢也是要分給我的。”東歌臉一板,責問道:“你未經我允許,拿我的東西送給別人,我也不說問你的罪了,你只管把這筆錢給我就好了。”
說著話,轉過頭來問葉靈蕖:“靈蕖。念在她是你姥姥,我也不多要,把本錢給了就行,每一罐就按十二文吧。她一共拿了多少罐?”
“回格格的話,我仔細數過了,一共拿走了十七罐,總共應付二百零四文。”
“四文零頭就不要了,畢竟是你的長輩,我也不為己甚。老太太,你就給二百文吧。”
“啊?公、公、公主,格、格格…俺…”老容佟氏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有點不知所措,拿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周邊都是人家東歌格格的人,哪有人理她?
也許是嚇壞了,老太婆一眼看見站在旁邊的葉靈蕖,眼睛頓時一亮,然后臉上兇相畢露,“死丫頭,都是你在公主格格面前嚼舌根,讓她老人家誤會俺。但是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拿了公主的東西自然是要給錢。你這兩天不是賣了罐頭掙了錢了嗎?別光想著自己享受,又買車又買馬的,快拿出來給了公主格格。”
東歌從小在父兄呵護下長大,周邊的人看見她一個個都賠著小心,哪看見過這種疾言厲色面向自己的人?還是對著自己的親外孫女兒?
她感覺整個世界都有些支離破碎了。
老容佟氏這一出,再一次刷新了葉靈蕖對一個人底線的認識,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你個死丫頭,扔大街上的破爛貨,跟你說話呢,裝啥啞巴?讓你快點回去取錢,還愣著噶哈?還得俺拿八抬大轎抬你去啊?”老太婆一見兩個小姑娘都沒出聲,自然認為公主格格默許了她的做法,而自己的外孫女兒是拒絕掏錢,一時氣勢更足,聲色俱厲起來。
經她這一嗓子,東歌從懵懂狀態緩過神來,深吸兩口氣,用力平復下心情,冷冷一笑:
“我說老太太,你這是什么意思?靈蕖是我的合伙人,你讓她拿錢買我們自己的東西,這要是傳出去,是我東歌居心不良,侵吞朋友的錢財呢,還是我們的東西不好,賣不出去,要你這個老太婆出面強賣給家里人?啊?前者,你是陷我于不義,后者,是你有意抹黑我們的東西。說,你到底是何居心?有沒有同謀?是誰指使你的?”
“啊?公主、格、格、格、格格…”東歌那可是真正的女真貴族,從小養成的氣質不怒尚且自威,現下發起火來,哪是老容佟氏一個鄉下老太婆能承受得了的?一聲喝斥之下,徹底找不著北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前半截還能結結巴巴地說話,幾個詞一出口就再說不出半個字來,只余下牙齒扣擊的聲音。
純粹是嚇的!
葉靈蕖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原身的姥姥,這老太婆丟了臉,她也撿不著。可是遇上這個極品長輩,如果不一下子把她嚇住,那就是一個無底洞,還打不得罵不得的。
所以,壯士斷腕吧!
“姥姥,格格說得在理啊。如果今天我替你把錢還了,那打的就是格格和貝勒府的臉,就是給葉赫部落抹黑。以后布貝勒和格格在與其他部落交往中,都抬不起頭來,我們這些百姓也要低人一等。那我就不是幫你了,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事,我怎么能做呢?所以,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葉靈蕖順著東歌的話往下一延伸,區區十幾罐頭,便有了家國大義的意味了。
“要不,求格格你網開一面,讓我姥姥把那些罐頭拿回來,你看如何?”葉靈蕖又轉頭向東歌求告道。
“我和你合伙一場,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東歌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想了一會兒,才對老容佟氏道:“老太太,你外孫女兒替你求情,我也勉為其難饒你一次,你速速把東西還回來,我便不再深究。”
“這個…還回來?”老太婆一臉的不可思議還有不情愿。她心里很清楚,三兒子家那幾口子,那么好吃的東西,慢說十幾罐,就算再多一倍,這一半天,也早都吃得溜干凈了,弄不好連罐子里里外外都刷過一遍,連刷罐水都喝掉了。那還怎么取?
眼珠一轉,陡然看見旁邊低著頭站在那里的葉靈蕖,就感覺氣不打一處來,心里那股火仿佛在風口又澆了十桶油一般,“騰”地一直躥起八丈高。
“都是你個自丫頭闖的禍,昨天你咋不攔著俺?今天又讓俺拉下老臉往回取,你個不孝的玩意,活該妨得你爹娘生死不知。”
“我昨天和姥姥說了,那些東西不能動。”葉靈蕖前世就有一個原則,不笑病不笑殘,不拿人家災禍做梗,不咒人父母不吉。現在她早把自己代入了原身的角色中,聽到這老太婆詛咒爹娘,心里一陣恨意如野草一樣瘋長起來,咬了咬牙,決定把這大坑再挖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