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三兒娘也覺出佟小英心中不快,當即擠出一絲笑容:“村長大哥客氣了。俺當家的說這大過年的,來村長家可不能空手,去貨郎家打酒了,立馬就到,俺和小英子在這里等等他,你們和葉教頭大人先進去吧。”
她在“教頭”后面加上了“大人”二字,村長立即懂了:人家這是挑禮了。
村長見過的場面多,面上什么也沒顯露出來,但容凌風娘卻是臉色一變,眼睛突然睜大,就要說話。
“村長,等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著一句更急促的話打斷了幾人:“葉教頭還是先別進去的好。”
佟小英有些驚訝地道:“關家姐姐,今天是容家和我家長輩商討喜事的大日子,靈蕖是我們共同邀請過來的,有什么事能否明日再說?”
來人走近,真的是昨天領頭攻擊葉靈蕖的關家閨女。難得佟小英竟然一下子就猜是她。
此時這女人氣喘吁吁,顯然奔來甚急。“小英妹妹,俺知道今天是你和容少爺訂親會親家的日子,可不是來攪和的。俺是左鄰右舍指派先來報信的。”
說著話間,遠處腳步雜沓,喧嘩聲漸大,有更多的人向這邊趕了過來。
“村長,村長,你可得給俺們作主啊,她葉靈蕖自己風光了,可把俺們害苦了啊…”一聲凄厲的哭喊如夜裊嗥叫,撕裂夜幕,橫跨虛空,刺入人群。
即使是村長也將眉頭皺成幾道溝壑。“大過年的哭嘰尿嚎,成何體統?”
“村長大哥啊,可不是俺沒事找事兒啊,實在是這姓葉的丫頭惹下大禍,讓全村人跟著遭殃啊。”那個聲音跟著主人來到近前,露出關母的身形,院子里的燈光到這里暗了許多,讓她的面目不是很清晰,在她身后拉出一片陰影:
“俺家老大能作證啊,前天的胡子都是她引來的啊。你可得給大家伙兒作主啊,把這殺千刀的小賤貨趕出村子啊…”
村長大怒:“你又胡咧咧啥?昨天金貝勒親自到村,解釋葉教頭不僅不會勾結胡子,還是剿匪的英雄,你又來整這出兒,是質疑金貝勒么?”
“不是。村長大哥,不是…”關母見村長發怒,嚇得渾身一哆嗦,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還是我來說吧。”這時,一個人從關母身后的黑影中轉了出來,接口道:“我母親不是說葉教頭勾結胡子,而是那些胡子是為了報復她,才來洗劫了村子,因此我母親才說是她引來的。”
葉靈蕖眼睛微微一瞇,這人竟然是消失了許久的“關師兄”。這個陰險小人當初在混亂中不見了,葉靈蕖猜他要么被胡子趁亂殺了,要么干脆是投靠胡子了,想不到敢在這里出現。
想想也是,這家伙當初所作之事,除了田靈珊和自己,其他人都不在場,所知不詳,加上后來人不見了,村里人都以為他死了,所謂“人死如燈滅”,大家懷著一分善念,也沒人再去提這件事,給關家人傷口上撒鹽。倒是讓這家伙鉆了空子。
她念頭轉動間,容凌風已經踏前一步,面容嚴肅道:“關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胡子向來燒殺擄掠,無惡不做。原是每年這時候都要到村里搶奪財物,何來報復葉教頭一說?”
佟小英瞪了容凌風一眼,也放開她大娘的手,急道:“是啊。靈蕖可是救了金貝勒的女英雄,你們怎可說是她害人?”
“還不是她自己愛出風頭,惹怒了胡子?”容香春站到了關家母女身旁,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那還是她愛嘚瑟,要不咋能趕上人家打仗?俺咋沒趕上?”
“就是,那天她遇到十來個人就差點讓人家打死,還是金貝勒和獨孤少爺帶人來救的她,說她救人家命?真是笑話。”容關氏肥碩的身影自夜色中擠出來,依舊保持著一說話擰扯的習慣。
“俺看也是。”關家閨女見后面來的人都到了,黑壓壓一大片,膽子也壯了起來,“上次是布貝勒無緣無故給了二百兩銀子,后來又給蓋這么好的房子,昨天又是金貝勒,也不知道人家用了啥招兒,兩個貴人都捧著呢。”
容凌風忍無可忍,怒道:“有事兒說事兒,別在這含沙射影的。”
“喲喲喲,容少爺,你這可就不對了,俺又沒說有啥事,你這就護著了?”關家閨女嘴一撇,語氣中滿是酸意:“你今天可是和小英子訂親會親家,咋一遍遍替別的女人說話?”
容香春也是一臉的不平,“就是啊。以前你咋樣大家就不說啥了,今天都要訂親了,還這樣,你讓小英子臉往哪擱?你還當著這多人的面,你說你這不是誠心么?也就是論著你是俺哥,俺提醒你一嘴,要么多讓人笑話咱容家做事不厚道?”
“你…你們…”容凌風被兩人連氣帶噎,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佟小英似是受不了周圍人意味深長的目光,頭一低,捂著臉,肩頭不停抖動。佟三兒娘瞪了容凌風一眼,忙摟住她。
“夠了。”原本村長家今天要會親家,想不到卻來這么多人攪局,說的話又都胡攪蠻纏,頓時大怒,“都別他媽在這扯老婆舌。你們一個個老的老,小的小,三番五次糾纏葉教頭,是何道理?”
“村長大叔,不是我們糾纏葉教頭,再說我們也不敢啊。”關師兄又站了出來,委屈道:“實在是小侄歷經九死一生,才得到這個消息,怕鄉親們再受傷害,冒著生命危險回來報信的。”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吞吞吐吐的。”容村長臉色冰冷,徹底失去了耐性。
“是。小侄知錯。”關師兄低頭認了個錯,才深吸一口氣:“小侄長話短說。幾個月前,小侄遭人暗算,被胡子擄去。那些胡子殘暴無比,對我面般折磨。都怪我意志不堅,承受不住皮肉之苦,答應加入咎子。可是前天我無意中聽到二當家的喝醉酒說出,報復了葉靈…葉教頭,心里爽利,只要她在,過兩天再來云云。”
關師兄邊說邊若有意若無意的聳了聳脖子,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燈光能照到的地方。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