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討論,杜飛和林天生不約而同認為,目前階段非必要情況下,南洋威嚇部隊不進入越果。
并非是懼怕或者瞻前顧后,而是一種更務實的做法。
所謂懸而未決。
一切事物不確定才是最令人憂心的,一旦靴子落地,不管是好是壞,反而踏實了。
杜飛和林天生認為現在最好引而不發。
再就是越軍的戰斗力,目前雖然因內部問題衰退的厲害,但老底子還在,真要有外部介入,難保不會爆種。
雖然南洋威嚇部隊的實力不怵,卻沒必要在這里付出太大犧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進入越果無利可圖。
之前杜飛與武庭合作,能在南方得到的權益都拿到了,就算再派兵進入也得不到更多權益。
反而對老過下手,不僅實打實的擴充地盤,還能從側翼威脅河內,牽制北軍大部分兵力。
這已經是對西貢最大的支持。
確認看法一致,杜飛沒在林天生這里久留,第二天就乘坐飛機直抵西貢。
西貢機場,中午的太陽異常毒辣,照在機場水泥地面上反射的熱量就像是烤箱。
武春盛帶著一行人,站在航站樓 他不久前剛得到消息,說是古晉方面有重要人物過來。
武春盛表面平靜,心里卻像揉熟了一樣,不停地思忖來的是什么人,會是什么態度,最終什么結果。
至于他為什么頂著大太陽在這里等著,則是抱著第一時間跟古晉代表接上線的想法。
目前西貢局勢依然沒確定,他要想最終上位,必須有古晉支持,至少是不能反對。
只是令武春盛沒想到,當飛機停穩從上面下來的竟是杜飛!
從機艙門出來,杜飛站在舷梯車上往下掃了一眼,認出了 杜飛邁步往下,在他身邊慈心穿著一套干練的淺灰色女士西裝長褲,亦步亦趨的跟著,帶著一副金絲眼鏡,不知道還以為是隨行中充當秘書或者翻譯的角色。
武庭剛出事,杜飛這次到西貢絲毫沒有大意,將身邊的安全級別做到了最高。
慈心只是身邊防御的最后一步,在外圍還有大量伊格爾的手下,空中則是烏鴉小隊。
自從身份越來越高,漸漸脫離具體事務,杜飛有好幾年沒擺出這種陣仗了。
此時,武春盛也認出了杜飛。
作為武庭最看重的兒子,他當然知道杜飛,甚至跟隨武庭,見過杜飛一次。
更知道,正是杜飛一手締造了南洋現在的局面,在南洋事務上掌握著巨大話語權。
之前他父親能夠拿下西貢,背后最大的推手正是杜飛。
武春盛不由得心跳加速,只要獲得杜飛的支持,他就真的穩了。
隨之一股興奮的心情從心底涌出來,他是真沒想到杜飛會親自來。
眼看杜飛走下來,立即小跑著過去,遠遠就伸出手:“杜飛同志”
跟杜飛握上手,武春盛也是狂飆演技,眼淚立馬從眼睛里涌出來,微微躬著身雙手握住杜飛的手,帶著些許哭腔:“我父慘遭暗算,您可要給我做主啊!”
要是不知道杜飛跟他只有一面之緣,而且兩人的年紀不對,還真以為武春盛是看到家里哪位長輩,委屈傷心的好像一個孩子。
杜飛拍拍武春盛的手背,倒是不覺得意外。
他之所以親自來一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也是一臉悲戚:“春盛同志,節哀!你父與我不僅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更是惺惺相惜的忘年交,只恨我晚來了一步!”
武春盛一聽,也是打蛇隨棍上,直接哽咽著哭出來,差點一聲“叔”脫口而出,無奈對上杜飛的眼睛,那年輕的面龐,讓他如鯁在喉,終是臉皮薄了。
杜飛又拍拍他肩膀,心里已經有底了。
在來的路上,杜飛最擔心的是武春盛被打掉了心氣,直接躺平擺爛,無欲無求了。
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萬仞無欲則剛。
真要那樣,才最讓人頭疼。
現在看來,武春盛的韌勁和野心都在線,倒也不愧是武庭的兒子。
站在杜飛的角度,武春盛的確是目前接掌西貢最合適的人選。
第一點就是名正言順,在倫理和道義上擁有先天優勢。
這種優勢并不是說武春盛有直接繼承他父親權力的資格,而是為父報仇天經地義。
一旦讓武春盛主導為他父親復仇這件事,恰恰就能讓他合理攝取權力。
第二就是他本身沒有力量,或者說沒有直接掌握的力量,具體就是兵權。
這一點是目前武春盛亟待解決的問題。
杜飛看重的恰恰是這個,只有弱才必須借助外力,才必須仰仗杜飛的力量。
這是雙方合作的基礎。
顯然武春盛是個明白人,心里早就已經有了決斷。
雙方驅車來到為杜飛安排的賓館。
武春盛親自安排,接待規格非常高。
隨后雙方就在賓館進行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密談,具體內容不得而知。
結束密談,杜飛立即提出要去吊唁,這就是結果。
一番流程下來,把杜飛送回到賓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武春盛不由得長出一口氣,跟著緊咬了咬牙,現在東風已經有了,能不能火燒赤壁就看他的能耐了。
杜飛來能給他支持,卻不能幫他把事做完。
否則要他還有什么用,武春盛的野心很大,必須保證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只有這樣,他才安全,整個武家才安全。
與此同時,西貢的瑞仕史館內。
杰克森一臉嚴肅:“杜飛他居然親自來了!”
在確認杜飛親自抵達西貢,他心里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杜飛早就在cla掛號了,關于杜飛的資料足有兩米多高。
在來亞洲履職之前,杰克森非常仔細研究過杜飛的資料,平民出身,年輕英俊,傳奇經歷…如果這些不是cla的資料,他甚至懷疑看的是一本主角不斷創造奇跡的英雄故事。
現在他不得不面對這位傳奇。
杰克森很清楚,在杜飛抵達西貢那一刻,爭取武春盛已經變為不可能。
雖然杜飛不來,希望也不大。
杰克森深吸一口氣,他這次要在西貢有所建樹,必然繞不開杜飛。
以他手上掌握的資源,與杜飛對著干并不明智。
再則就是杜飛在阿美莉卡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
別人或許不知道,以杰克森頗具理想主義的性格,能在cla一步一個臺階上來,除了他的銀行家父親,還有身為cla高層的叔叔。
否則以他年輕時愣頭青的性子,早就被人坑的骨頭渣滓都沒了。
通過他叔叔的關系,杰克森知道杜飛與布石家族和尼可家族的關聯;知道在南洋的石油公司牽涉到不少萬圣屯的官員和果會議員的利益;知道杜飛手握著從波斯秘密運輸石油的線路,這里邊有六角大樓,有第五艦隊,第七艦隊…
想到這些,杰克森都覺著頭疼。
這還沒考慮杜飛能夠直接和間接動用南洋的官方力量。
怎么辦?
就在杰克森為難,怎么與杜飛交涉時,杜飛這邊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阮先生,請稍后。”杜飛隨行的一名工作人員把阮英杰讓到杜飛下榻的房間。
房間是面積非常大的套房,阮英杰在外面坐下,想要見到杜飛,還有兩道門。
他忍著局促坐到沙發上,心里想著今天來的事情。
雖然是李福忠的小舅子,阮英杰原先在西貢也算有些見識,但層次遠接觸不到權力核心,更進不來杜飛住的這種賓館。
片刻后,里邊房門打開,杜飛換了便裝,踩著拖鞋出來。
慈心仍亦步亦趨跟著。
阮英杰立即站起身。
杜飛看他一眼,說了一聲“坐吧”,自顧自做到旁邊的沙發上。
阮英杰舔舔嘴唇,跟著坐下來。
杜飛道:“李福忠醬軍是你姐夫?”
阮英杰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很板正應了一聲“是”。
杜飛點點頭:“聽說李醬軍因為感念老首長離去,心灰意懶打算歸隱山林?”
阮英杰咽口吐沫道:“是的,姐夫確有這個想法,又不忍心麾下的同志沒了著落,想請杜先生幫忙,給大家一條出路。”
杜飛似笑非笑道:“李醬軍也是難得…不知還有什么條件?”
阮英杰看不透杜飛的態度,卻也不敢含糊,索性把心一橫:“前日阿美莉卡人找到我們,承諾一百萬美元…我姐夫打了一輩子阿美莉卡,與之相比更想把第三軍交給您…”
“一百萬美元?”杜飛挑了挑眉,眼神銳利如刀掃過阮英杰。
阮英杰心中一凜,還以為是要多了。
但價碼是李福忠定的,他不敢隨便更改,只能咬牙忍住,避開杜飛目光。
豈料杜飛笑起來:“一百萬如何配得上李醬軍的身價,要我說二百萬美元都不多。”
阮英杰愕然,不明白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杜飛沖旁邊的工作人員使個眼色。
那人立即從公文包里拿出兩張支票。
杜飛道:“這是古晉發展銀行的支票,在西貢就能對付,一共是兩百萬。”
阮英杰快速眨巴眨巴眼睛,他完全沒想到杜飛給錢這么痛快,而且比他們要的還多了一百萬。
但在最初的驚喜后,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杜飛這兩張支票肯定沒那么好拿。
阮英杰依然毫不猶豫的接了過去。
不好拿又如何,有兩百萬美元,刀山火海他也闖一闖。
要知道,這里邊還有他的一份。
杜飛見他拿了,笑著道:“我也不要李醬軍的第三軍…”
阮英杰咽一口唾沫,給錢還不要他們的部隊,只能說明杜飛所圖更大。
半小時后,阮英杰回到李福忠的宅邸。
一路上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一進屋,李福忠也沒沉住氣,站起身問什么情況?
阮英杰舔舔發干的嘴唇,把剛才見杜飛的情形說了,拿出那兩張支票。
隨著剛才敘說,他腦子也清醒多了,瞄著注視支票的李福忠,小聲提醒道:“姐夫,他這是要咱們繼續賣命呀!”
李福忠沒應聲,只看著手中兩張一百萬的支票,半晌才嘆道:“賣就賣吧難道咱們還有資格不賣嗎?”
阮英杰情知,把這兩張支票帶回來他們就沒得選了。
兩百萬美元!已經攥到手里還能再還回去?
更何況杜飛還承諾,可以把他們家眷接到古晉去,讓李福忠的兩個孫子進古晉小學,與一幫古晉高層子弟同班。
這才是重要的。
沒這個待遇,讓他們家眷去古晉就是人質,但這一下性質就不同了。
那里的同學都是什么人。
陳方石老來得子,與李福忠大孫子正好同歲,去了定是一個班的。
還有不少古晉,乃至南陽聯邦重要人物的孩子,甭管遠近都想送到這邊。
尤其這兩年,杜飛和林天生的兒女相繼要入學,更讓古晉小學的意義非凡。
杜飛提出這個條件,就是給李福忠一顆定心丸,給他畫一張大餅。
機會給你了,下一步就看你表現了。
李福忠沉默幾分鐘,終于下定決心,猛地站起身,開始換衣服。
片刻后,一身整齊戎裝,胸前佩戴了一枚去年武庭親自發給他的勛章。
之前河內正府發的那些一概沒戴。
仔細照照鏡子,叫上阮英杰出門上車。
阮英杰不奇怪,既然拿定注意要投靠杜飛,僅憑他來回遞話肯定不行,李福忠必須親自去見杜飛。
遇到這種情況,自矜、托大,都是取死之道,必須擺正位置。
別看李志鋒行伍出身,卻是老油條,滑溜得很。
然而阮英杰很快發現,汽車行駛的方向明顯不對,不由得詫異道:“姐夫咱們走錯了。”
李福忠沉聲道:“沒錯”
阮英杰皺眉沒敢再問,心里卻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李福忠想干什么。
大概二十分鐘,汽車“嘎吱”一聲剎停。
李福忠推門下車,看向路邊的大樓,轉而看向妻弟,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英杰,初次上門怎能空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