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朱婷沒在家,杜飛有些失望。
久別勝新婚,他這一趟出去有三個月,這個年代不像后世可以天天視頻通話。
不過朱婷這趟出去也是好事,也去不了多久,最多兩個禮拜。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抱著孩子跟朱媽進屋。
朱媽在前邊道:“我給他姥爺去個電話,讓他晚上回來,你們爺倆兒肯定有話說。”
杜飛嘿嘿道:“媽,還是您了解我,這一趟還真有不少事兒得跟我爸匯報。”
朱媽一笑,沒再言語。
雖然自家的老頭子如今上去了,但杜飛的地位也不同以往了。
尤其最近,南亞那邊的情況,再次爆發戰爭板上釘釘,只是時間或早或晚罷了。
這個時候再看黎援朝所在的位置,再思及當年杜飛攛掇他出去,這是何種深謀遠見。
即便是有運氣成分,也足以說明許多東西。
到屋里,杜飛拿出從南洋帶回來的禮物,帶著孩子玩了一陣。
朱媽則在廚房忙活了幾個菜。
等到晚上快六點,朱爸下班回來。
花白的頭發向后梳著,走進屋里,紅光滿面,身后亦步亦趨跟著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卻不是原先的鄧秘書。
杜飛聽到門響,抱著小正澤起身迎上去:“爸,您下班啦”
朱爸哈哈笑著應了一聲,打量著杜飛:“這趟出去幾個月,你可有點曬黑了。”說罷伸手接過小正澤:“來,讓姥爺抱。”
杜飛嘿嘿道:“您知道,南洋熱的跟蒸籠一樣,可比不得咱們京城好。”
朱爸不置可否。
杜飛換個話題,問題朱爸身邊的青年。
能跟朱爸回家的,定然是心腹之人。
朱爸介紹道:“這是小王,小鄧跟了我這些年,是時候下去鍛煉鍛煉了。”
杜飛明白,這也是用人之道,秘書再好也不能用太久。
老話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不遜,遠則怨。
秘書也是一個意思,這種關系介于家人與同事之間,時間長了就容易錯位。
而且秘書用的太久,知道的事太多也不好。
最重要的,秘書從來都不是目標而是跳板。
雖說宰相門前三品官,當秘書有當秘書的好處,可說到底還是伺候人的人。
沖心說,誰愿意伺候人。
說白了,把秘書留在身邊久了,就是攔著人家進步。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所以看到朱爸身邊換了人,杜飛也沒太意外,熱情的跟王秘書互相認識。
王秘書十分客氣,到朱爸身邊工作,事先做了很多準備,知道杜飛的跟腳,不僅態度端正,說話也中聽。
隨后朱爸讓王秘書拿了一份文件走了,轉而問杜飛道:“小飛,你看小王怎么樣?”
杜飛笑呵呵道:“能到您身邊工作的,人品能力肯定沒的說。”
朱爸一笑,沒有說下去,轉而詢問了一些杜飛這次去南邊的情況。
杜飛只說了幾句,就被朱媽打斷道:“行了,先吃飯,你們爺倆兒有什么話,等會兒吃完飯上書房說去。”
朱爸起身道:“好,家里都聽韓同志的。”換來朱媽一個白眼。
一上桌,杜飛不由得詫異:“媽,今兒改善生活啦!”
平時朱爸朱媽吃飯都很簡單,很少大魚大肉的。
今天不僅有魚,還有一大碗油亮油亮的紅燒肉。
朱媽笑呵呵道:“魚是我做的,紅燒肉是游泳池那邊送的,多做了幾份各家都送了一碗。”
“是呀!那我可得多吃幾塊。”杜飛一聽立即伸快子夾肉,卻是先給朱媽碗里來了一塊,虛頭巴腦的:“媽您先來一塊”
朱媽眉開眼笑:“你也多吃。”轉又跟朱爸道:“你吃兩塊瘦的得了。”
朱爸畢竟歲數不小了,又是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身上大傷沒有,小傷卻不少。
這兩年膽囊又添了毛病,不能吃多了油膩的東西。
杜飛就著紅燒肉吃了一口二米飯,咽下去道:“對了,這次我在香江帶了兩盒藥,說是專門治膽囊的,回頭爸你試試。”
朱爸皺了皺眉道:“西藥都是治標不治本。”
杜飛道:“不是西藥,是東洋人做的漢方成藥。”
說著起身出去,不一會兒拿了兩盒包裝上都是日文的盒子。
朱爸接過去看了看。
他本身就會日語,拿出說明書看了一遍,問道:“這一盒多少錢?”
杜飛道:“一盒八丸,八十塊錢。”
朱媽不由嘬嘬牙花子:“就這,就八十塊錢?”
朱爸嘆道:“這幫小鬼子,這都是當年從咱們這兒搶去的秘方。”
杜飛穿越前看過大宅門,知道當年東洋人占領京城,把當時有名的中醫大夫集中起來,逼著交出各家的秘方,不交就死。
當時不知道多少秘方被奪走,如今搖身一變反而成了他們賺錢的東西。
杜飛勸道:“爸,您也別生氣,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朱爸點點頭卻沒做聲。
他心里很清楚,以現在的國際局勢,想要清算東洋人的罪行不大可能了。
最佳時機早已經過去了。
雖然上次杜飛通過私下渠道,提出讓東京正府進行賠償,但也只能是口頭上的。
東洋人不可能乖乖拿錢。
杜飛接著道:“不管怎么說,這個藥拿給保健局的同志看看,如果可以吃,您就試一試。”
這種藥本身的確是治療膽囊的,杜飛還在隨身空間內做了升級,希望對朱爸有幫助。
不過這種東西要想入口,還得先讓保健局的專家看過。
吃完飯,杜飛跟朱爸進了書房。
時隔幾個月,朱爸的書房還是老樣子。
杜飛主動去泡了茶。
朱爸則拿出之前杜飛從陳方石那搞來的棋盤,邀請杜飛下棋。
兩人一邊喝著茶一邊盯著棋盤,嘴上則說起了杜飛這次出去的一些情況。
首先就是黎援朝那邊的情況,其次是香江和南洋。
尤其南洋,聽說杜飛準備在沙撈越王國搞造船廠,配套的設備零件都從國內采購。
朱爸的眼睛一亮,立即明白這樣做的深層意義。
沉聲道:“你是想用沙撈越當跳板?”
杜飛點頭:“其實跟香江是一個意思,只不過香江太小,只能做轉口貿易,沒法有效消化我們的工業制造能力。”
朱爸點頭,而且香江都是商人,少有真正的實業家。
他們更熱終于通過貿易賺差價,或者囤積地皮,投機倒把。
不太有耐心投資真正的制造業。
杜飛接著道:“爸,船廠只是第一步,這次回來在香江停留,我找了加到里,讓他去建電廠。只要電力供應上去,后續還可以搞別的廠子,所有零部件都在國內采購,在南洋進行組裝,貼沙撈越的牌子…”
朱爸挑了挑眉,手里掐著潔白如玉的棋子,抬起頭道:“掛羊頭,賣狗肉,把我們的產品打入西方市場?”
杜飛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的工業門類雖然齊全,但實質仍是大鵝為了下次大戰準備的,充當前線基地的配置,核心都在軍工。”
杜飛緩了一口氣,繼續道:“這幾年,我們為什么這么難,根子就在于我們大多數工廠,在不打仗的時候,只有投入,沒有產出。但是隨著蘑孤蛋的擴散,大伙都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再爆發大戰的概率越來越小。我們的家底薄,如果不想辦法,只會被活活拖死。”
朱爸點頭,他這些年都在經濟部門,比杜飛更清楚這些情況。
只是過去外部環境太惡劣,根本不容他鉆空子。
就算是杜飛,也是吃了大環境的紅利。
要是沒有越戰,美果人栽了跟頭;要是沒有真包島,展現出了實力和決心。
杜飛根本沒機會跟布什談合作。
至于沙撈越王國,跟布什合作石油公司,跟文森特合作船廠,跟加到里搞電廠,引入這些資本,除了杜飛沒錢,想要借雞生蛋,又何嘗不是‘門戶開放’‘利益均沾’的法子。
只有把這些人攪和進來,以后有些事才能讓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朱爸嘆了一聲:“終究還是不免走到這一步了。”
杜飛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的同志反目,過去的敵人卻成了合作對象。
杜飛沒做聲,這是立場問題,還是少說。
朱爸轉又問道:“小麗在那邊挺好的?”
杜飛不動聲色,上次他回來跟朱爸匯報過,讓朱麗冒充溫妮的情況:“二姐挺好,這回我從國內調過去一些人,在那邊也清理了一遍,外部還有林天生策應,已經徹底穩住了。”
朱爸點點頭。
杜飛又道:“爸,您知道,我家人丁單薄,親近的就一個三舅。您看咱家這邊有沒有合適的,年輕有闖勁兒的,也派過去一些,還有我媽娘家,總歸比外人強。林天生和黎援朝都從老家調了不少人過去。”
朱爸抬眸注視過來,目光倏然一冷,沉聲道:“你倒是膽大包天,把家里人弄過去,就不怕暴露你跟二丫頭的‘好’事!”
杜飛執棋的手一頓,撓撓腦袋道:“您…您都知道啦?”
朱爸“哼”了一聲,卻沒再言辭逼迫。
杜飛倒也沒慌,他跟朱麗的關系暴露是早晚的事兒。
不說別的,沙撈越那么一大片地方,杜飛憑什么放心交給朱麗?
就憑她是杜飛的二姨姐?
這顯然不符合邏輯,就算沒有證據,只是憑空猜測,都知道他倆的關系不一般。
更何況一個是漂亮的失婚少婦,另一個英俊瀟灑,血氣方剛。
只不過朱爸在這里挑明定不是瞎猜,必然掌握了情況。
選在這時挑明,也是要敲打敲打杜飛。
這跟杜飛提出讓朱家派一些子弟去南洋有直接關系。
讓朱家子弟去,表明杜飛愿意跟朱家分享沙撈越王國的權利和利益。
否則別看朱麗在那,那里卻沒有朱家的利益。
朱爸的反應則是對杜飛態度的回應,雖然語氣不善卻等于把杜飛和朱麗的關系拿到明面上。
“爸,對不起,我…”杜飛一臉懇切道歉。
朱爸嗤了一聲,垂眸又看向棋盤:“你這些花言巧語還是留給小婷吧老陳一早就說,你縱有千般好,卻命犯桃花,不是良配。要不是小婷…”
杜飛明白,朱爸指的是朱婷的命數,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若非別無選擇,朱婷又中意他,根本不會讓朱婷嫁他。
隨后朱爸便不再說話,杜飛也只能悶著,勉強下完一盤棋,從書房里出去。
闔上房門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他早知道,跟朱麗的事肯定瞞不住。
這不僅僅是男女那點事兒,最主要牽涉的利益太大。
但沒想到朱爸的消息這么快。
杜飛瞬間想到了陳方石,轉又否定了。
陳方石不會做這種事,他跟朱爸的關系雖然好,卻更明白趨利避害。
那老狐貍不會把自己牽扯到這種事里。
很明顯,在古晉有朱爸的眼線,而且有一定地位。
這不奇怪,朱爸完全被蒙在鼓里才奇怪。
杜飛長出一口氣,這次算是勉強過關。
朱媽正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帶孩子。
看見杜飛出來,笑呵呵道:“你們談完啦”
杜飛過去抱起兒子:“媽,今晚上我帶孩子睡吧。”
朱媽應了一聲,卻仍有些擔心,叮囑不少注意事項。
在她眼里,這是杜飛頭一次單獨帶孩子。
杜飛抱孩子上樓去,朱媽來到書房。
看見朱爸正在抽煙,皺了皺眉道:“又抽,又抽!”
朱爸無奈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活動活動肩膀。
朱媽走過去,看了一眼還沒收的棋盤:“剛才你們說啥了?我看小飛出去咋不大對勁呢?”
朱媽不是普通家庭婦女,察言觀色相當了得。
剛才一照面,就覺出氣場不對。
朱爸也沒隱瞞:“剛才我把他和二丫頭的事兒挑明了。”
朱媽詫異道:“怎么這么急?前幾天不是說好,等等再說嗎?”明顯也早知道了。
朱爸道:“他跟我要人,還有你娘家那邊的。”
朱媽噘噘嘴:“這個滑頭,知道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兒。”
朱爸道:“這可不是一個甜棗,而是一桌子滿漢全席。”說著不由更感慨:“把一個國家當成一桌大席,不僅能傳給子孫后代,這還是一條后路,萬一…”
朱媽心中一凜,她知道最近的情況有些復雜。
表面上因為經濟復蘇,好似風平浪靜,其實在私下離,都在各自謀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