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小東早就有這種想法。只是之前他跟杜飛的想法沒對上。杜飛是想盡量多搞些人去南洋穩定局面,甭管是東北馬家,還是姓王姓雷的,都行。但王小東卻認為這是一種福利,是飛黃騰達的機會。心里雖然想多帶人,卻又怕杜飛嫌他麻煩。該說不說,在監獄里蹲了三年,讓王小東真成長了不少。他知道她姐在杜飛身邊的身份尷尬,不想再給王玉芬找麻煩。直至這次,在新東方學校見到雷春生這幫人才恍然大悟。這次,王玉芬趁機提起這件事,也是想跟杜飛確認一下究竟什么情況。杜飛笑著道:“這是好事,你讓小東列一下人數和名單,回頭給我一下。”王玉芬“嗯”了一聲,心里松一口氣。原本她還擔心,王小東一個人去南洋有個三長兩短的,要是能多帶些人過去倒還放心。卻又擔心杜飛這邊難辦,畢竟這個年代把人送到國外去不是簡單的事。杜飛笑著道:“放心,我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你跟小東說,有多少人,帶多少人,不要顧慮。”王玉芬又說了一聲“爺,你真好”,心里愈發覺著當初的選擇沒錯。腦子里不由想象,等明年懷上自己的孩子,這輩子就有指望了。最好能生個男孩兒,跟自己姓王,好好培養他,將來考高中上大學。王玉芬靠在杜飛懷里,不知不覺已經想象到了兒子將來上班娶媳婦了。不由得嘿嘿傻笑。杜飛莫名其妙,問她想啥呢?王玉芬臉一紅,忙低下頭,說沒想啥,轉又為了避免尷尬,另找了一個話題道:“對了,爺,我還有個事兒。”杜飛“嗯”了一聲:“啥事兒?”王玉芬好整以暇,在杜飛腿上稍微坐直了身子:“昨天嘉嘉回來跟我說,你們那兒新來了一個書記叫沉佳寧,竟然是當初他媽的學生…”杜飛微微詫異,原以為王玉芬只是想轉移一下話題,居然提到了沉佳寧。王玉芬繼續道:“她還說,沉佳寧還有一個姐姐叫沉佳興。”杜飛心頭一動,如果只說沉佳寧,還有可能是同名同姓。可是連沉佳興的名字都對上了,這就不可能是巧合,問道:“你也認識她們?”王玉芬點了點頭,正色道:“前幾年師父曾收過沉佳興為記名弟子。”杜飛一愣,愈發覺著不可思議。沉佳興竟然是慈心的徒弟,這是什么情況?說起來他跟慈心打交道這些年,根本沒見過沉佳興。要真是師徒關系,哪怕是記名弟子,按道理也不應該老死不相往來吧問出心中疑問。王玉芬嘆口氣道:“爺,你也知道,師父原先性情古怪,世間萬物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唯有修成正果是她的執念。當初收沉佳興,也是另有目的,并非真心傳授。”杜飛心中了然,只怕慈心是沖著沉佳興背后的那位干媽去的。關于這個,杜飛其實早就知道。當初他曾用小黑跟蹤慈心,見她去找過姜主任,幫她推拿按摩,有美容效果。這樣來說,沉家姐妹跟慈心攀上關系似乎也不奇怪。只是上次慈心差點死了,被杜飛救回來之后,失去了大半記憶。尤其是之前的一些人際關系,在慈心昏迷的時候被她的潛意識判定為沒有用的信息,直接在大腦中刪除了,優先保留修煉的記憶。倒是王玉芬,對沉佳興的印象很深。除了對方很漂亮之外,還因為在王玉芬看來,沉佳興跟慈心特別像。這種像并不說兩人長的像,而是那種思維和對待修煉的態度特別像。區別只是沉佳興的身份比慈心有更多牽掛,還有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讓她放不下這諸多。王玉芬道:“其實當初師父收她的時候并不是記名弟子,一開始是想當真傳來著,只是她有太多羈絆,無法出家,一心修煉,這才成了記名弟子。”杜飛聽到這里有些不解:“還有這個說法?那你不也沒有出家?”王玉芬苦笑:“我哪算是弟子,就是個名義罷了,連記名弟子都算不上,說白了就是伺候人的丫鬟,傳我的都是些粗淺功夫。沉佳興是得了一些真傳的,她甚至曾惋惜,沉佳興的資質,要是放在古代以一當百都不在話下。”杜飛聽了,不由想起于嘉嘉跟他描述,沉佳興年少時騎自行車掄板磚的英姿。還別說,似乎真有那個味道。在那個時候,沉佳興應該還不認識慈心。王玉芬又道:“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出家修行。”杜飛明白,王玉芬一個勁兒強調沉佳興的實力,是提醒他小心,別小瞧了對方。杜飛表示知道,讓她放心。心里對沉佳興更多了幾分興趣。直至下班,杜飛從王玉芬這里離開。另外一頭,沉佳寧也從單位回到家。一進屋就看到氣質溫婉的女人系著圍裙正在從籠屜里往外撿剛蒸好的饅頭。饅頭是白面和蕎麥摻著發的,表皮有些發黑。但剛蒸出來,頂著熱氣,宣宣騰騰,看著就有食欲。沉佳寧眼睛一亮:“姐,蒸饅頭呀!”上去伸手就要拿。沉佳興一拍她手背,嗔道:“洗手去,多大的人了。”沉佳寧一吐舌頭,乖乖去洗手。再回來才拿著一個大饅頭一邊咬一邊問道:“今天幾點回來的,怎么去了這么些天?”沉佳興脫下套袖和圍裙,撣了撣身上的面粉:“兩點多就到家了,這次調研組一共走了京郊十七個生產隊。”沉佳寧嘴里嚼著饅頭問道:“情況怎么樣?”沉佳興笑呵呵道:“還不錯,今年的糧食長勢喜人,比去年好。對了,你那邊怎么樣?”沉佳寧立即把嘴里的饅頭咽下去,興奮道:“姐,南高麗那事兒你聽說了沒?”沉佳興“嗯”了一聲:“那個鋼鐵廠?”沉佳寧小雞啄米般點頭:“那是杜飛讓東洋人去干的,就因為他們惡心咱們去美果的考察團,真解氣!”沉佳興莞爾一笑,這件事她大概也知道來龍去脈。沉佳寧則眼睛放光,繼續道:“姐,你知道嗎!更厲害的是,他這次不僅讓東洋人給咱們干活兒,還得巴巴兒的給咱們送錢!”沉佳興一愣。沉佳寧眼眸中閃過一抹得意,她終于在她姐眼中看見了這種神色。接著道:“姐,原先我一直不理解,為什么那些叔叔伯伯管杜飛叫財神爺。這次算是親眼看見了,東洋人自個出人出力,千里迢迢去把那個鋼廠炸了,咱們不但不用領情,還宰了他們一刀,他們還得說謝謝!”沉佳興更奇怪。沉佳寧吧啦吧啦把杜飛賣坦克殲擊車和107火箭炮的事兒說了。她是消防器材公司的書記,這些事瞞不住她。沉佳興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你說這一次,東洋人就得給咱們八千萬美元!”沉佳寧道:“那當然了!一輛坦克殲擊車就12萬美元,杜飛一口氣就賣了五百輛,再加上107火箭炮和炮彈,一共八千萬都不止。”說到這里又賣個關子:“姐,你知道那坦克殲擊車成本價多少錢?”沉佳興眨巴眨巴眼睛,這已經觸及到了她的知識盲區。沉吟道:“賣12萬一輛,成本怎么也得七八萬吧”沉佳寧撇撇嘴,伸出四根纖長的手指頭:“才四萬多一輛!難怪干媽都說他是奸商,這利潤翻了倍帶拐彎的。”沉佳興也瞪大眼睛。雖然之前杜飛有兩千萬一枚,把東風導彈賣出去的先例。但那畢竟是特例,她沒想到杜飛賣戰車也能這么‘黑心’。沉佳興道:“得虧現在不是舊社會,不然他肯定是個黃世仁。”沉佳寧被逗笑了,卻下意識給杜飛開脫:“那可不至于,他再心黑也是對外國人,對咱們自己同志還是相當不錯的。就像這次成立建筑公司,專門給沒能力自己蓋樓的單位建房,不知道能解決多少人的住房呢”沉佳興下鄉調研前,就聽說了杜飛要成立建筑公司的事兒。卻奇怪看著妹妹,促狹道:“小寧,你今兒怎么回事,一個勁兒給他說好話?他給你吃蜜蜂屎了,這才幾天沒見,就把你策反了。”沉佳寧先是一愣,轉又臉頰一紅,抬他姐一下:“哎呀,你胡說八道什么呢不過要說好處,他把建筑公司這一塊全權讓我負責,你沒想到吧”沉佳興果然詫異。沉佳寧繼續道:“當初你還說,這次我過去,他肯定把我高高供起來,不會讓我接觸到具體權利。姐,看來你有些小瞧了他的氣量嘍。”沉佳興皺眉,她的確沒想到,杜飛會給沉佳寧實權。雖然建筑公司只是一個集體企業,但一旦運轉起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還有跟別的單位的人情往來,怎么看都是一個大大的香餑餑。擱任何人,也說不出杜飛要架空沉佳寧。沉佳寧顯擺了一通,也適可而止,轉而說道:“對了姐,你猜我在單位還遇到誰了?”沉佳興還在思忖建筑公司的事,有些分神,隨口應著。沉佳寧道:“你還記得不,我上初中時,有個教我唱歌的王老師。”沉佳興點頭:“怎么不記得,你那時候還總在他們家住。你遇到了她了?”沉佳寧道:“不是她,是她大閨女于嘉嘉,居然就在我們單位財務。”“于嘉嘉”沉佳興明顯對于嘉嘉沒有太多印象,想了想也沒記起來:“你想爭取她?”沉佳寧點頭:“怎么說也是過去的朋友,當初我倆還在一個被窩睡過,總比陌生人強。”沉佳興白了一眼:“什么叫一個被窩睡過,聽著那么牙磣。”沉佳寧嘻嘻一笑:“反正我也沒指望跟杜飛掰手腕子,爭取于嘉嘉主要是別讓自個在單位成了孤家寡人。”沉佳興道:“周叔閨女不是在那兒么,你還當過她課外輔導員,怎么不找她?”沉佳寧搖頭道:“你說周曉白呀那丫頭不靠譜,一天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還沒定性呢”沉佳興“嗯”了一聲也沒多勸,她就隨口一提,轉又問道:“對了,你跟杜飛說了,讓他跟朱婷到咱家來沒有?”沉佳寧道:“說了,就這星期天。”沉佳興挑了挑眉:“他答應了?”沉佳寧的表情稍微嚴肅“嗯”了一聲。沉佳興默默點頭,不知道在思忖什么。過了片刻,沉佳寧開口道:“姐,到時候要不要把汪大哥叫來?”沉佳興皺眉,思忖妹妹這個提議,慢慢搖頭道:“不要節外生枝。”沉佳寧抿了抿嘴。沉佳興嘆道:“別想那么多,他的勢我們借不來,我也不想借。”沉佳寧有些詫異。沉佳興接著道:“當初師父講周易,說亢龍有悔,必不可長久。”沉佳寧不由瞪大眼睛。沉佳興接著道:“而他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收斂,早晚成亢龍之勢,悔之晚矣。”“可是”沉佳寧仍有些不可思議。沉佳興眼光有些暗然:“沒什么可是,現在他也只差最后一步了。”隨即收斂情緒,不再往下說,轉而問道:“對了,你去這段時間,有發現師父的蹤跡嗎?”沉佳寧默然搖頭。沉佳興嘆道:“自從上次師父重傷失蹤,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沉佳寧道:“慈心大師手段通玄,必定不會有事,可能早就離開,到深山隱居去了。”沉佳興搖頭:“不會的,師父修不是避世之法,真去深山隱居便不可能得正果。”沉佳寧撇撇嘴。她平素最不愛聽姐姐說這些,什么修行,什么正果,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些。可是偏偏她姐姐就是篤信不疑,她也沒有辦法。沉佳興又道:“我有一種感覺,師父就在京城,而且離這里不遠。”沉佳寧不以為然道:“既然這樣,她為什么不來找你?”沉佳興苦澀道:“找我?她為何要找我,我在她眼中亦不過是勉強可看罷了,便是干媽若非有所用處,又何嘗能入她的眼。”沉佳寧道:“難道她就不能…當初的現場你去看過,都說兇多吉少了。”沉佳興瞅了妹妹一眼,張了張嘴似要說什么,卻終究咽了回去。…轉過幾日。過了七月二十,下了一場大雨,天氣卻不見涼爽。反而雨后的潮氣被酷熱的太陽蒸發出來,形成了更黏膩難熬的桑拿天。星期天一早。杜飛起來,難得有閑暇在家帶孩子玩。朱爸一早上就去上班了,對他來說星期天什么的是不存在的。朱媽跟朱婷在廚房摘菜。一早上,有早市,買了不少新鮮蔬菜。杜飛抱著小正澤,在廚房門口喊了一聲:“媽,小婷,我帶兒子出去玩一會。”朱婷叮囑“注意安全”。杜飛“哎”了一聲,已經出門去。朱媽問道:“小婷,等一會兒你們去做客,跟沉家那姐兒倆說話留心點兒,那個沉佳寧還好,沉佳興那丫頭…怎么說呢”朱婷接茬兒道:“媽,您說她跟汪紅旗的關系?”朱媽搖頭:“害那算什么呀,沉家大丫頭是一個人兒待著,汪紅旗也離了。”朱婷詫異:“離婚了?啥時候的事兒。”朱媽道:“就今年過完年。”朱婷有些不可思議:“我聽說他夫妻關系挺好,怎么說離就離了?”朱媽嘆道:“這還不明白嗎?心里沒底,把家里摘出來唄。”朱婷皺眉:“有這么嚴重?那我爸…”朱媽擺擺手道:“不是一回事,他哪有根基,升的又那么快,別說揠苗助長了,簡直直接捧到天上了,擱誰誰不害怕。”朱婷默然的點了點頭。過了一陣兒,杜飛帶孩子回來。朱婷一看,這爺兒倆,差點沒叫出聲。杜飛灰頭土臉的,手里拿著一根草棍,上邊穿著一串青色的大螞蚱。明顯是帶著兒子去逮螞蚱去了。小正澤被杜飛抱在另一只手上,顯得相當高興,咧著嘴笑,手舞足蹈。臉上一塊一塊的青色,頭上還插著草葉,明顯是摔個大馬趴,在草坪上以臉著地了。臨走時,干干凈凈的小虎頭鞋一只裹了一層泥,整個左小腿也全是泥,不知道在哪踩泥坑里了。“哎幼,我的小祖宗,你這是上哪兒作妖去了!”朱媽從廚房出來,看見這一幕,登時叫起來。杜飛嘿嘿一笑,把螞蚱串遞給朱婷:“剛才逮的,擱火上烤了,補充點蛋白質。”朱婷白了他一眼:“一天就能瞎作。”杜飛又跟朱媽道:“媽,我帶孩子上去洗洗。”朱媽哭笑不得:“趕緊去吧”等杜飛上了樓,朱媽看了閨女一眼:“你呀,是個有福的。小飛這人,認真起來有工作的樣兒,玩起來也撒的開,跟這樣人過日子才有意思。”“是是你家姑爺哪哪兒都好。”朱婷一臉無語轉身要走。朱媽“哎”了一聲:“你干啥去?”朱婷舉了舉螞蚱串,沒好氣道:“給你們家姑爺烤螞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