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離開雷老六家,已經快四點半了。坐公交車去朱婷單位,因為天氣不錯,也沒去收發室,就在大門外邊的太陽地兒底下。順手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正要點上,卻想了想,又給塞了回去。原本杜飛穿越前不太抽煙,不知不覺穿越后反而越抽越習慣了。看向新h社的大門,不由得長出一口氣,沒什么形象的蹲在馬路牙子上。從他穿越到現在,再過幾個月就滿五年了。這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真不短。許多東西不知不覺改變了。不僅是杜飛對外界的改變,他本身也在變。成了家,有了一個大胖兒子。想到兒子,杜飛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微笑。恰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朱婷的聲音:“跟這兒傻笑啥呢?”杜飛回過神來,扭頭一看。朱婷俏生生的站在離他兩三米遠的地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風衣,頭發束著馬尾,格外漂亮干練。“剛從外邊回來?”杜飛按著膝蓋站起來,笑呵呵迎上去。朱婷“嗯”了一聲,美滋滋拉住他:“下午有個采訪,完事兒回來拿點東西就下班了。啥時候回來的?”朱婷已經習慣了杜飛突然回來,也沒說‘回來也不說一聲’之類的。“上午下的飛機。”杜飛往朱婷身上靠了靠,小聲道:“想你了”朱婷聽出他一語雙關,臉頰微微泛紅,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在外邊呢,少說瘋話,讓人聽見了。”杜飛“嘿嘿”一聲,跟著過了馬路。朱婷則塞給他一把自行車鑰匙:“我騎車子來的,你去取車子,我上樓拿東西。”杜飛應了一聲,向樓下的車棚子走去。“就在左邊…“朱婷伸手指了指,便小跑著上了臺階。杜飛認識她的自行車,進去就找著了。把自行車推出來,等了片刻朱婷腳步歡快的從樓里出來,中間遇到了兩個同事,打了招呼走下來。杜飛伸手抹了一把自行車后架上的土,跨坐在鞍座上。等朱婷坐上來,右腿勐地一蹬,自行車頓時往前一竄。朱婷“哎呀”一聲忙在后邊摟住杜飛的腰,跟著捶他一下。倆人一邊騎車一邊閑聊這段時間的境況。尤其朱婷,主要是她說杜飛聽著。單位上的事兒,還有家里的。就在這一個多月,小正則第一次發燒了,把朱婷急的夠嗆。去大院的衛生所,說是小兒急疹,不用管,就好了,算是有驚無險。杜飛則身子一僵,兒子第一次生病他居然錯過了。朱婷扶著他,感覺到他的變化,在后邊把腦袋靠在他背上,輕聲道:“別瞎想,你是男人,在外闖蕩,家里的事兒有我呢”杜飛“嗯”了一聲,不知道說什么。回到大院。一進屋,朱媽正帶孩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一個多月沒看見,小正則長的特別快,大眼睛烏熘熘的,看到杜飛咯咯笑,伸出手要抱抱。“我大兒子快讓爸抱抱!”杜飛一把過去抱起來,在粉撲撲的小臉蛋兒上使勁親一口,轉又跟朱媽說了一聲:“媽,您受累類”朱媽知道杜飛出去這趟不容易,但也沒客氣,都是自家人。又等一會兒,朱爸難得按時下班。昨天半夜,杜飛在廣洲上飛機前跟京城這邊報備了。一家子吃了一頓團圓飯,算是給杜飛接風洗塵。完事兒,翁婿兩個人按慣例去了朱爸書房。杜飛這次在南洋搞出的動靜不小,包括林天生那邊,都得仔細匯報。朱爸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聽杜飛敘說。“…坤甸那邊,還是以華人為主,林天生已經站穩了,接下來就是穩步發展…雅佳達的情況仍很復雜,我回來之前聽說蘇哈圖的傷口感染了,好像挺嚴重,他要死了,還有大變…美果人的精力都被牽扯在越楠,其他的都可以談,要不是這樣的話,那個石油公司不可能讓咱們占三成…”杜飛吧啦吧啦,朱爸一直默默聽著,直至說到沙撈越和文來才第一次插嘴:“這里你仔細說說,還有小麗,究竟怎么回事?”杜飛應了一聲,喝了一口茶水緩一緩。關于這個,他心里早就想好了,不慌不忙道:“爸,是這么回事…”杜飛大略上把情況說了一下,九分真一分假,能說的都說了。說到朱麗:“爸,溫妮·斯來特死了,正好我二姐跟她有幾分像,就我就讓她暫時頂上了,控制住斯來特家族的勢力,不然就徹底亂套了。”朱爸皺了皺眉。杜飛接著解釋:“爸,東北馬家,您應該知道吧”朱爸眉梢挑了挑,他是從戰亂年月走過來的,各種奇人異士沒少見過。包括陳方石那個老家伙。對于東北馬家自然有所耳聞。杜飛道:“我手下有一個叫馬冬梅的,正是東北馬家的弟子,懂得一些幻術,借著二姐長相,正好能李代桃僵。”朱爸這才明悟,皺眉道:“這種手段畢竟不是長久之道。”杜飛忙點頭:“爸,我也知道不長久,只當是權宜之計,這不忙不迭跑回來請您給拿個主意。”這個話朱爸聽著心里十分受用。雖然剛才沒有一點表露,但這次杜飛在南洋不少擅自做主的地方,尤其是在加里曼丹島北部,完全在計劃外。一旦失敗,不僅杜飛遭受損失,朱爸也會被影響。但還是那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況且最終的結果不錯,朱爸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如果杜飛因此就沾沾自喜,甚至開始翹尾巴了,朱爸肯定會找時機敲打敲打。畢竟年輕人嘛不過現在看來,杜飛遠比他料想的更沉穩。朱爸轉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朱麗這件事上。沉聲道:“小麗的事兒都誰知道?可靠嗎?”杜飛道:“只有我和馬冬梅,您放心,很可靠。”朱爸點頭,沉吟片刻:“這件事不要外傳,小麗那邊…就算殉職了。另外,咱家老家還有一些人手,你看著用…”“爸,我知道了!”杜飛應了一聲,對于朱爸關于‘朱麗’的決定并沒太意外。事實上,杜飛之前仔細思忖,也是這個意思。朱麗必須‘死’,她再活著不僅對她自己是個麻煩,對整個朱家也是一個不確定因素。倒是朱爸決定,把老家的人手給杜飛一部分,有些出乎預料。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沒問題,畢竟林天生都去坤甸了。說完了這件事,朱爸又說起消防器材公司。“下一步劃過去的會有三家工廠。”朱爸不疾不徐的說。杜飛立即打起精神。朱爸伸手摸出一根煙:“有邢臺的冀北第三汽車廠…”杜飛轉動腦筋,回想關于這家工廠的信息。別說還真有印象。這是一家專門生產中型客車和小型客車的汽車廠,大概有兩千多工人,年產量不到一千五百輛。之所以杜飛能知道,因為之前張文忠整理有可能合并的工廠資料,就有這家汽車制造廠。還被標注了重點。朱爸又道:“還有保錠第二機械廠和甜津船務修理廠…”杜飛一愣,有些詫異,怎么還有船務修理廠?按道理他跟船務可不沾邊,搞的都是陸地上的武器裝備。但腦子里一個轉念,就想到了原委。這個甜津船務修理廠的情況肯定不怎么好,屬于摻進來的爛桃子。這可不是后世的改制,只撿便宜不吃虧。杜飛的消防器材公司要擴大規模,把汽車廠和機械廠吃進來沒問題,這都是比較優質的資產。同樣的,像甜津船務修理廠這種‘爛桃子’也得吃,不然把好處都拿來了,剩下的虧給誰吃。杜飛知道,這種事沒得商量,索性沒拖三阻四,反而顯得自個思想覺悟低。但不推脫歸不推脫,這顆爛桃子究竟有多爛,他必須心里有數。別到時候消化不良,再把自個給噎死了。問道:“爸,您說這個甜津的修理廠,有多少人?”朱爸笑了笑,看出他的擔心,反問道:“怎么?害怕了?”杜飛嘿嘿道:“我這小身板兒,包袱太重了可扛不動。”朱爸道:“放心,還真能坑了你?”說著一指旁邊的書柜:“去把地圖冊拿來。”杜飛應了一聲,屁顛屁顛去拿圖冊。朱爸趁這個當口兒點上煙,等杜飛拿來地圖冊,翻開到甜津,用手一圈:“這就是船廠,別看現在叫修理廠,在早可是前清完顏崇厚創立的甜津船政局,后來到了李鴻章手上也曾輝煌一時…”杜飛看著地圖,占地面積居然相當大!其實嚴格說起來,這個所謂的修理廠只是當年的船政局遺留下來的一部分。兩年前,造船的部分向南遷走了,廠址留著卻只剩下一個修理廠。杜飛心里盤算著,邢臺的汽車廠兩千多人,保錠的機械制造廠四千多人,再加上這個甜津的船廠也有三千多人。加在一起就是將近一萬人。如果把這三個廠子都消化了,消防器材公司旗下的工人將會超過一萬六千人。人數已經超過李明飛的紅星軋鋼廠。但怎么消化卻是一個問題。從朱爸書房出來,杜飛還在思忖著這個問題。回到樓上,朱婷已經哄著孩子睡著了。自己也洗漱完了,香噴噴躲在被窩里。杜飛一進門,不無幽怨的白了他一眼,嗔道:“跟咱爸說啥了,這么半天?”杜飛見狀,嘿嘿一笑,老夫老妻心有靈犀,立即去拾掇拾掇,飛身上床。“哎呀,你輕點,把孩子弄醒了!好容易哄睡了。”朱婷埋怨一聲,連忙偏頭去看。小正則正雙手舉著,擺出投降的姿勢呼呼大睡,沒有一點躁動的意思,這才松一口氣。杜飛趁機湊過來,在朱婷耳朵邊吹了一口氣:“這臭小子,長的還真快!全仗著你這營養好。”說著一只祿山之爪已經伸了過去。朱婷白他一眼,都囔一聲‘沒正形兒’,主動換了個姿勢,好讓杜飛更順手。可惜再怎么著,身邊有個小家伙躺著都不能肆無忌憚。等倆人折騰了一陣,朱婷一臉潮紅,喘著粗氣趴在杜飛胸膛上。杜飛則輕輕撫摸著她帶著汗水的肩膀。過了半晌,朱婷忽然道:“上次跟你說的,去外教部的事兒…”杜飛應了一聲,在他臨走前朱婷的確提過:“怎么了?”朱婷打起精神,撐起身子看向靠在枕頭上的杜飛,嚴肅道:“小飛,這事兒可能有問題。”杜飛心中一凜,讓朱婷仔細說。朱婷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我們周老師有個去外教的機會。”杜飛點頭,這的確是個好機會。眼下正在跟美果交涉。接下來只要對方抬一抬手,花夏將會在外教上取得很大成果。現在去外教部,雖然說不上是摘桃子,卻肯定能跟著吃一波紅利。所以上次朱婷提起這件事,杜飛并沒有反對。朱婷卻有些猶豫,畢竟他們家孩子小,真要去了怕有外事活動,忙起來就沒時沒晌了,甚至可能會出國。所以朱婷一直沒拿定注意。隨后江鼎盛那邊就出事了,杜飛不得不找林天生,又去找樸折,折騰了好久。要是朱婷沒提,杜飛都快忘了這件事。朱婷則嚴肅道:“不久前,我發現,去外教部這事兒可能是有人故意給我安排的!”杜飛心中一凜,皺眉思忖起來。看朱婷的態度,顯然不可能是朱爸。“是誰?”杜飛問道。朱婷抿了抿嘴:“我也不太肯定,但…可能是沉佳興!”聽到這個名字,杜飛的目光一凝,立即警惕起來。杜飛想了想,并沒有問朱婷有什么證據。這種事就不需要證據,只要懷疑就足夠了,沉聲道:“有幾分把握?”朱婷想了想道:“六七成吧,我也不敢肯定。”杜飛又問:“消息什么來源?”朱婷道:“我有一個同學,她現在在外教部的秘書處…”杜飛立即就明白了,能在秘書處混出來的都是人精兒。更何況能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混到朱婷身邊去。就算不完全清楚朱婷的跟腳,也能猜出一二。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涉及到朱婷,正好拿來送人情。杜飛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大腦飛快思考起來。下意識伸手想去拿煙,眼角卻瞥見了呼呼大睡的孩子,又把手收回來,放在朱婷身上。沉聲道:“沉佳興…沉佳寧的姐姐!”朱婷點頭,披著被子坐起來:“所以,我擔心這里邊是不是有什么牽連?”“牽連肯定有牽連。”杜飛皺著眉頭:“如果不是湊巧,沉佳興讓你去外教部的目的是什么?”杜飛一邊思忖一邊分析:“無非兩種可能:要么是想給咱挖坑;要么你現在的位置礙她事兒了,像把你這尊大佛搬走。”朱婷道:“我現在就是一個東筆桿子的,能礙著她什么事兒?要說礙事,我看咱爸更礙事…”杜飛認同的點點頭。事實上,上次通過沉博的事情,波及到尚海的文主任。在這件事上,朱爸是最大的受益者。但這個層次還不是沉佳興能觸碰的。朱婷道:“沉佳興很有分寸,還有她妹妹沉佳寧,都是又聰明又漂亮,不然就算認了干媽,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跟姜主任處的跟親閨女一樣。”“你跟她們姐倆兒很熟?”杜飛反問。朱婷搖頭:“算不上吧,我跟沉佳興就見過幾次,倒是沉佳寧一起在育英中學念過,她比我大兩歲,后來考水木了。”“比你還大兩歲”杜飛伸手蹭了蹭鼻子,皺眉道:“她好像沒結婚吧?”比朱婷大兩歲,今年該有二十八九了。朱婷“嗯”了一聲:“其實早幾年就訂婚了,后來男方家里出事兒了…”杜飛一聽沉佳寧對象的名字,便恍然大悟了。倆人說了一陣沉家這姐倆,最后又回到朱婷究竟去不去外教部這件事上。“小飛,你說我到底該不該去?”朱婷自己拿不定主意,索性甩給杜飛。杜飛是當家的,不能把皮球踢回去。思忖片刻道:“去!不讓她們如愿,怎么知道她們到底想干什么?更何況…以現在的形勢,明年我們很可能要回歸聯合果,現在去正好上車,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朱婷沒有像有些女人一樣,嘴上說讓自己男人決定,結果等男人說了向西,她卻來主意了,非要向東去。雖然做了決定,杜飛腦子里仍縈繞著沉家姐妹的名字。白天于嘉嘉說沉佳寧十分安分守己。到了晚上,朱婷又說沉佳興暗戳戳的搞小動作。杜飛有種感覺,沉佳興應該不是沖朱婷,而是沖自己來的。事情做的相當小心,杜飛料想沉佳興肯定不止準備了這一種辦法。而是事先挖了好幾個坑,全都不著痕跡的丟到朱婷腳下去,隨后便什么也不做,任由朱婷自己選擇。即使最終如她所愿,朱婷還以為都是自己的決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沉佳興怎么也想不到,朱婷有個同學在外教部秘書處。只是杜飛仍然想不通,沉佳興這樣做的目的。她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