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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英雄

  沈強民也沒想到,之前周鵬跟他提過,要把手頭一座院子轉給朋友。

  誰知周鵬這朋友就是杜飛!

  都不是生人,三人立馬熱情寒暄起來。

  沈強民泡了三杯茶,又解釋了杜飛跟他的關系。

  周鵬也認識汪大成,卻不知道他跟沈強民的關系,不由嘆道:“嚯鬧了半天,你是大成的姐夫呀!”

  沈強民哈哈一笑,轉又問道:“對了,我聽說你要調到南方去?京城好好的,走什么呀?”

  周鵬道:“嗐我們家老爺子給安排的,去廣州外貿局,那邊鄰著香江,以后需要什么給我去信。”

  沈強民應了下來,倒也不指望能讓周鵬買什么。

  但有這條線在廣州那邊,萬一以后用得上呢!

  隨后又轉到正事兒上。

  因為周鵬和杜飛各種東西都帶齊了,再加上沈強民這個熟人幫忙,并沒什么波折,很快就辦完了。

  即便如此,買房賣房的手續也很繁雜,全都弄完了已經快四點了。

  拿到新房契地契,沈強民一直把二人送到外邊,看著他們騎上自行車才回去。

  “周哥,晚上咱上哪兒去?”杜飛一邊騎車一邊問道,這時候餐飲娛樂受到限制,晚上飯店到點就關門。

  周鵬道:“還回這兒去,都收拾好了,我叫了東來順的涮肉。”

  杜飛明白,他指的就是剛才辦手續的院子,應道:“得嘞,那我先回家拿酒去。”

  說定了之后,倆人不急不慢騎回到了南鑼鼓巷。

  也沒去單位,周鵬直接回了院子,杜飛則騎車子在附近轉了一圈。

  找個沒人的小胡同,從隨身空間里拿出兩瓶上了年頭的老汾酒。

  再回到那座小院時,正趕上東來順的人來送東西。

  一共來了倆人,看樣子跟周鵬都認識,臨走時周鵬給一人塞了一包煙。

  送來的東西主要是切好的羊肉。

  銅鍋子家里現成的,周鵬回來就把炭燒上了。

  白菜、粉絲、凍豆腐也是現成的。

  就等杜飛一來,倆人在屋里把鍋子支上,白菜凍豆腐切了,一盤一盤擺上。

  剩下的就是東來順送來的兩個食盒。

  倆食盒的個頭不小,上的黑色大漆,看年頭不短了。

  打開蓋子,一共是七個大盤子,四盤各個部位的羊肉,余下三盤黑肚白肚和肚仁兒。

  剩下最后一層,裝的是小料,芝麻醬、韭菜花、辣椒油之類的。

  “兄弟,讓讓,別燙著!”

  周鵬嚷嚷著,從廚房提著一個剛燒開的水壺,往鍋子里倒水。

  炭火已經把銅鍋燒熱了,水一倒進去頓時“刺啦”一聲,升騰起一片白氣。

  如果到店里,鍋子里還得擱點蔥、姜、紅棗啥的,但在家里索性就是白水涮肉。

  周鵬順手把水壺放在屋里的爐子上。

  杜飛則開了一瓶酒,問道:“周哥,你喝涼的喝熱的?”

  周鵬甩掉了棉襖,一邊調小料一邊道:“喝熱的,酒壺我都洗了,就在那兒呢”

  沖北邊的柜子上努努嘴。

  杜飛看過去。

  果然上邊的搪瓷茶盤里,放著還掛著水珠的酒具。

  一個圓形的,青花瓷的大肚子酒壺,兩個三錢的酒盅。

  杜飛走過去,拿起來發現,酒壺是內外雙膽的,外邊灌上開水,里邊才是盛酒的。

  不由道:“周哥,你這酒壺挺別致呀!”

  周鵬卻道:“啥我的,這屋的東西,從打現在都是你的了。”

  杜飛笑著道:“那我謝謝您”說著隨手翻過來一看,竟然還有年款——大清咸豐年制。

  不由道:“嚯這還是官窯哪!”

  雖然年代不算久遠,但從咸豐年到現在,也一百多年了。

  周鵬道:“都是別人給的,我也不懂這個。別說那些,趕緊倒酒,你小子不餓呀!”

  杜飛往外膽里添上熱水,再把內膽放進去,往里邊倒上酒。

  為了防跑酒,內膽上邊還有個小蓋子。

  水是滾燙的,酒倒在里頭,沒一會就熱。

  杜飛趁著這個機會,調了一個小料。

  周鵬則開始往里邊下肉。

  這貨也沒那些講究,直接端著盤子搥里半盤子,美其名曰,先解解饞。

  鍋子里的水早翻花了,羊肉下到里頭,瞬間就變色了。

  周鵬和杜飛都是吃生米兒的,看見變色了,還有點發粉,就下筷子了。

  一人夾了一筷頭子,放到料碗里。

  周鵬喜歡吃芝麻醬,一下子就沾滿了,塞到嘴里。

  杜飛一開始愛吃原味,就稍微沾了一下。

  半盤子肉,一點也不夸張,一人就吃了兩口就沒了。

  真別說,新鮮羊肉這么吃是真香!

  杜飛咽下去,不由得呵出一口氣。

  周鵬則嚷嚷著:“倒酒,倒酒”

  杜飛得了人家房子,雖然說也給了錢,但該說不說,就這座院子,哪怕價格再翻一倍,也得記周鵬一個人情。

  今兒這頓,說什么都得伺候好了。

  更何況周鵬馬上要走了。

  “周哥,這杯我敬你,祝你這次南下,春風得意,鵬程萬里。”

  三錢的酒盅,沒什么說的,肯定一口干了。

  “兄弟,我也祝你扶搖直上。”

  倆人推杯換盞,不多一會兒一瓶酒就下去了一大半。

  羊肉羊肚也下了三分之一多。

  杜飛還沒什么事兒,周鵬已經臉頰發紅,耳朵發燙,拍著杜飛肩膀道:“對了,還沒給你說,我跟小玉領證了。”

  杜飛一愣,他知道周鵬和霍小玉的關系。

  但領證,這是什么情況?

  杜飛略微等了一下,看周鵬怎么說。

  誰知這貨提了一嘴就完事兒了,反而自顧自喝起酒來。

  杜飛估計這里邊肯定有什么緣故,但周鵬沒往下說,他也不好再問。

  兩人岔開話題,又喝了幾杯。

  周鵬忽然道:“兄弟,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成了資本家的狗腿子,剝削老百姓,賺昧心錢…”

  杜飛放下酒杯,看了看他,忽然笑道:“行了,周哥,你也甭如果了,咱哥們兒用得著藏著掖著的?”

  周鵬苦著臉:“你小子,看破不說破,懂不懂啊!”

  杜飛道:“那是跟被人,跟你…不需要。”

  周鵬哈哈笑道:“這話我愛聽,咱哥倆走一個…”卻剛端起來酒盅,又給放下,站起身:“這個不過癮,換大杯!”

  說著從櫥柜里翻出兩個一兩的酒杯,拿酒壺給杜飛倒上:“干了!”

  杜飛來者不拒,當即一口悶了。

  周鵬則喝急了,連著咳嗦起來。

  但這一杯酒下肚,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比剛才更好了,問道:“既然挑明了,那你就說說,你小子腦子比我活泛,連朱科長那樣的都讓你拿下了,比我可強多了。”

  杜飛莞爾一笑。

  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呀!腦子活泛和會泡妞是兩碼事兒好不好。

  換武大郎來,腦子再活泛,你看朱婷掃他一眼不。

  杜飛懶得跟他掰扯,反問道:“周哥,聽你這意思,這次去香江,就算入贅了霍家?要當資本家女婿了?”

  周鵬神情復雜,沉默少許道:“也算是吧”

  杜飛知道,情況肯定更復雜。

  霍小玉并不是香江霍家的嫡親女兒,否則也不會跑到京城來,跟周鵬搭成一對兒。

  但具體出了什么情況,周鵬肯定不能透露。

  而且在杜飛看來,周鵬的擔心顯然是杞人憂天。

  該說不說,周鵬這貨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但內心的立場和信仰相當堅定。

  此時他的糾結,恰恰來源于現實與理想的沖突。

  他怕這次一旦去了,就徹底成了資本家那邊的,自絕于人民,再沒法回頭。

  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短短二三十年后。

  那些現在被深惡痛絕,上街都不敢抬頭的資本家,搖身一變成了人人向往的英雄,站在臺上,西服革履,高談闊論。

  想到這些,杜飛的心情有些復雜,伸手拍拍周鵬:“周哥,你想多了,老話兒說,狗肉貼不到羊身上。換句話說,能不能貼到羊身上,不在于你是里脊還是肋條,而是在于你是羊肉還是狗肉。”

  說到這兒,杜飛似笑非笑看著他:“周哥,那你是想當羊肉還是狗肉呀?”

  周鵬一拍桌子:“廢話,我當然是羊肉,孫子才特么想當狗。”

  杜飛道:“既然這樣,你有什么好擔心的?再說,只要你心向祖國,問心無愧就夠了,想那么多干啥。”

  周鵬長出一口氣,又干了一杯:“道理都懂,可…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喝酒!”

  這晚上,周鵬真喝大了,前后吐了三回。

  院里下水道差點堵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羊肉。

  完事兒已經半夜了,杜飛也沒回家,里屋現成的被褥。

  霍小玉的東西都早收拾走了,剩下的被褥都是新的沒用過。

  半夜,杜飛跟周鵬一個睡炕頭一個睡炕稍,中間隔著一個黃花梨的炕桌。

  杜飛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把東屋的炕燒上好了。

  周鵬這貨,特么睡的跟死豬似的,呼嚕打的三響。

  杜飛愣是躺下半拉點沒睡著。

  雙手枕在腦袋下面,倆眼盯著房薄…

  第二天一早,周鵬還算精神,并沒有太大的宿醉反應。

  杜飛雖然后半夜快一點才睡著了,但他體質強,也沒什么。

  倆人誰都沒說什么。

  該說的話,昨晚上都說完了。

  周鵬臨走,把院子的鑰匙交給杜飛。

  這座占地足有半畝多,四百多平米的院子,徹底換了主人。

  杜飛站在院里。

  恰在這時天上“嗡嗡”的飛過一群鴿子。

  抬頭看了看,轉又環視這座院子。

  該說不說,相比什剎海那座占地十多畝的大院子,杜飛反而更喜歡這個小院。

  什剎海的院子雖然大,但有點太大了,大的不像是家。

  相反這個院子大小正好。

  只有一進的院子,四四方方的,長寬二十米。

  院門就著胡同,不是傳統的巽門,而是開在了西南角。

  三間大北房,又高又寬敞,掛著兩間耳房。左右各三間廂房,一邊當廚房,一邊空著。

  南邊靠著前院北房的后墻,并沒有蓋房子,但空出了地方,再蓋一溜倒座一點也不逼仄。

  要是一個普通人,有這么一座院子,再娶一個王玉芬或者秦淮柔那樣的媳婦…

  可惜…身為穿越者。

  不可能再滿足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

  杜飛收拾思緒,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

  心里合計,這兩天就讓王玉芬搬過來,省著在招待所住著不方便。

  踩點兒到單位。

  今天鄭大媽她們與時俱進,討論的正是李群自殺的事兒。

  不得不承認,這幫大媽大姨的消息是真靈通。

  昨天中午的事兒,還沒查出子午卯酉,她們就聽到風聲了。

  而且衍生出了好幾個版本。

  此時一個老娘們兒就煞有其事在說:“哎,鄭姐,我聽說可不是這樣!”說著還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李群是讓老趙給勾了魂兒了!”

  “還有這事兒?”一旁的孫蘭插嘴道:“張姐,您可不敢瞎說呀!”

  那叫‘張姐’的娘們兒信誓旦旦道:“這話說得的,我這可是聽民政局的孟蘭英說的,她家那口子就在看守所上班。”

  “是啊!”孫蘭一聽,竟然是第一手消息,登時來了精神:“那你快說,具體怎么回事兒?”

  張姐占據‘c’位,撇著大嘴就說開了:“前天晚上,那是月黑風高…”

  杜飛在邊上聽著,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大媽在說《聊齋》呢  但這也透露出,牛文濤他們應該查出李群并不是自殺,但除此之外卻沒查出什么頭緒。

  一上午過去。

  等快到中午,杜飛正合計吃點什么。

  連主任笑呵呵從外邊進來。

  她在居委會干了不少年頭,上上下下的人頭很熟。

  跟大伙兒寒暄一陣,去小辦公室找錢科長。

  杜飛不用問就猜到,應該是為了居委會修房子的事。

  修房子畢竟不是小事兒。

  動工之前肯定要報備,不能擅自做主。

  好在不用街道拿錢,只要不談錢,萬事好商量。

  而且在此前,王主任跟錢科長暗示過,要給連主任那邊行方便。

  很快連主任就美滋滋走了,臨走時還特地意味深長的看了杜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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