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把瑞珠安排好之后,立刻推著車子離開家。
老楊的失蹤非常突然。
按照瑞珠的說法,老楊就算晚上出去,早上也會回來給她煎藥。
如果出事兒了,很有可能是昨天半夜出的事。
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
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險,拖到這時候,恐怕遇害了。
想到這種可能,杜飛的眉頭皺的更深。
杜飛一邊騎自行車,一邊集中精神命令小黑,立刻飛到芳嘉園胡同去看看。
如果真是因為老楊監視王家夫婦的舉動,被發現繼而被殺人滅口。
在王家附近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而杜飛自己卻沒急吼吼趕過去,而是騎車子直奔市局那邊。
眼下這種情況,杜飛根本沒想憑他一己之力就能找到老楊的線索。
杜飛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不大會功夫就趕到了市局大院。
他也沒上樓去找陳中原,直接到二樓找汪大成。
雖然天已經黑了,但市局那邊還是燈火通明。
杜飛徑直來到汪大成的辦公室。
剛一進門,就被一個做內勤的女警攔住,警惕的問他找誰。
汪大成雖然升了隊長,但并沒有單獨辦公室,還跟其他同事一起。
不等杜飛回答,屋里已經傳來汪大成的聲音:“唉,兄弟你咋來的?”
那女警見杜飛跟自家隊長認識,這才側身放杜飛進去。
這間大辦公室比一般旳教室還大。
屋里擺著兩溜大辦公桌,上邊亂七八糟的擺著各種案卷和辦公用品。
跟戰場似的,一眼看過去,就沒一個整整齊齊的。
因為天氣還挺冷,關窗戶關門的,仔細一聞屋里還有一股臭襪子味兒。
不過身在其中,汪大成的心情卻相當不錯。
看見杜飛,立即眉開眼笑:“你來的正好!我跟你說,這回咱們可立了大功了…”
杜飛不等他往下說,打斷道:“汪哥,我這兒有個事得請你幫忙。人命關天!”
汪大成一愣,立刻也嚴肅起來,問怎么回事兒?
杜飛撿重要的,把老楊的情況說了一遍。
臨了又道:“汪哥,我原先還不確定,現在老楊出事了,那姓王的兩口子肯定不簡單,我們事不宜遲…”
杜飛心里著急,說話的語速非常快。
然而,說到這里,他卻發現汪大成的表情有些古怪。
“汪哥?”
杜飛停頓下來,叫了一聲。
汪大成舔舔嘴唇:“沒事兒,你接著說。”
杜飛皺眉道:“不對您這有事兒!”
汪大成終于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杜飛反應非常快,脫口道:“老楊在你們這兒?”
汪大成沒再賣關子,點了點頭道:“昨兒半夜,去劉大剛他們家抓人,無意中發現你這伙計躲在不遠的胡同里。半夜三更的不回家,肯定得帶回來問問。”
說著回身從桌子上一堆文件里翻找了一陣,抽出來一張:“就這個叫楊德山,對不對?”
杜飛一聽名字,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老楊因為這事有個三長兩短,他心里也過意不去。
汪大成笑著道:“兄弟,你這伙計不錯呀!從被抓,到現在,硬是沒提你這茬。只說自個是半夜路過,好奇多看了一眼,讓我們上街道,或者上居委會,都能證明他人品清白。”
杜飛立刻明白老楊的用意。
一旦市局這邊,通過派所去街道查證核實。
杜飛大概率會知道,老楊被抓到的情況。
之所以在這里不肯透露杜飛名字,則是沒辦法分辨是敵是友。
雖然老楊知道,杜飛在市局這邊頗有些人脈背景。
但誰還沒個敵人對手。
老楊不知道,杜飛跟汪大成的關系。
萬一貿然暴露杜飛,讓人抓住把柄,打個措手不及。
到時候,不緊他沒法脫身,連杜飛也得被牽連進來。
只有通過這種辦法,讓杜飛事先有個準備,再想法救他,才最穩妥。
沖這個,就能看出老楊遇事冷靜老道,的確有兩把刷子。
知道老楊沒事,杜飛也不著急了。
轉又問道:“對了汪哥,劉大剛那邊抓到彭亮了沒?”
汪大成咧嘴笑道:“當然抓著了,要不怎么說立大功了呢!昨兒夜里你再晚走半個小時我們就回來了…”
杜飛無奈的笑了笑。
如果昨天他多待一會兒,就能直接看見汪大成把老楊給帶回來。
也就沒今天這一出了。
但好在是虛驚一場。
汪大成繼續道:“那孫子長得牛高馬大,看著像個硬漢,卻是個慫貨。開始還跟我嘴硬,剛上點手段,還沒倆小時,就全撂了!”
杜飛聽他跟這吹牛逼,撇了撇嘴道:“行了,知道您厲害!趕緊把我的人給放了吧家里老婆孩子等著呢!”
汪大成這邊也沒二話,立刻給辦手續。
原本沒老楊什么事兒,昨晚上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瞧著他可疑,就給捎帶了。
辦完了手續。
杜飛從樓上下來,在院里等著。
汪大成去提人。
不多一會兒,杜飛就見老楊出來。
折騰了一天,老楊的臉色看著十分憔悴。
不過精神狀態還好,尤其看見杜飛,立刻露出笑容。
杜飛上去拍拍他肩膀,并沒多說別的,只道:“回家!瑞珠大姐在家可等急了!”
提到妻子,老楊咧嘴一笑。
杜飛回身跟汪大成招呼道:“汪哥,我先回去了。”
因為抓住了彭亮、趙青和劉大成,大年三十那案子告破,緩解了陳中原的壓力,他今晚上也沒在單位加班。
杜飛帶著老楊,騎車子出了市局。
一溜煙把他送回家。
這一天,外加昨晚上半宿,把老楊煎熬的夠嗆。
等到了家,免不了一陣喜極而泣。
瑞珠根本沒想到,杜飛竟然這么快就把老楊全須全尾的給帶回來了,心里默念著阿彌陀佛,更是對杜飛千恩萬謝。
杜飛則從兜里摸出了五十塊錢,說是給老楊壓壓驚。
其實這個錢,杜飛完全可以不用給,畢竟老楊自個不慎才折進去。
不過這么好的邀買人心的機會,怎么可能錯過。
這次老楊雖然被抓了,但也展現出了機敏和沉穩,值得杜飛加大投資。
老楊和瑞珠堅持推謝,尤其老楊覺著很不好意思。
辦事辦砸了,被抓到局子里,還得杜飛去撈,哪兒有臉拿錢。
杜飛卻道:“老楊,你給我辦事,這回是個意外,你也不用自責。再說,這錢也不是給你的,是給瑞珠大姐的,跟你半宿半夜的,擔驚受怕。”說著直接放到桌上。
老楊還要說什么,被身邊的瑞珠輕輕拽了一下。
他們夫妻多年,早就有了默契,老楊也沒再堅持,把杜飛送到外邊。
杜飛推著車子,倆人到了胡同里,想起之前瑞珠去找他時提過,老楊好像發現了什么情況,便問了起來。
老楊一拍腦門:“嗐瞧我這記性!您不說我差點忘了!我懷疑,王家那媳婦…她可能是個日本人!”
杜飛目光一凝,立即重視起來,沉聲道:“怎么講?”
這時候,在東北華北的確有不少,當年沒能遣送回國的日本開拓團,以女人和孩子居多。
但在京城,當初日本投降,再加上后來解放,連著兩次早被清理干凈。
如果那王家媳婦真是個日本人,又跟魏老師有接觸,就太重要了。
老楊道:“我趁他們不在家,曾經進去過。”
杜飛皺了皺眉:“沒被察覺?”
老楊自信滿滿道:“您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他們設置那些小把戲可唬不住我。”
杜飛點點頭,老楊家傳的《魯班書》,除了木工也擅長各種機關埋伏。
老楊接著道:“在他們家床底下有個暗格,藏得非常隱秘。”
杜飛插嘴道:“你打開了?”
老楊搖頭:“時間來不及,而且那個暗格結構有些復雜,我不敢保證破解后能不留痕跡。”
杜飛“嗯”了一聲。
老楊繼續說:“但那暗格的結構,有明顯的日本細木工的風格。”
杜飛皺了皺眉:“就憑這個?不會是抗戰時留下來的?”
老楊篤定道:“那張床絕對是五年內的手工!”
這一下,杜飛表情更凝重。
老楊懷疑,王家媳婦是個日本人。
無論華夏還是日本,做傳統木工的,幾乎沒有女人。
老楊又說,那張帶暗格的床,是五年內新做的。
這說明,如果老楊沒弄錯,除了這個女人之外,京城很可能還潛伏著其他日本人!
這一情況,連杜飛也有些始料不及。
好在這個事已經交給陳中原和秦鋒了。
杜飛只需把這一情況通報給他們。
想到這里,杜飛拍拍老楊肩膀道:“這很重要!這幾天辛苦了。”
老楊舔舔嘴唇,笑了笑:“那接下來…”
杜飛道:“這事兒市局那邊接手了,這兩天好好休息休息,回頭我還有重要的事要你幫忙。”
老楊點了點頭,心里有些失落。
這次原本他有信心,順藤摸瓜挖出更多情況。
昨天卻被攪了局,還把自個折到里頭,弄得灰頭土臉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認了。
眼看著杜飛騎上車子走了,轉身回到家里。
“杜領導走了?”瑞珠問道:“你還沒吃飯呢吧?”
“在里邊吃了,不餓。”老楊勉強笑了笑:“讓你擔心了。”
瑞珠道:“那倒沒什么,人回來就好。對了,剛才你把發現日本人那事兒說了沒有?”
原來瑞珠早就知道這茬。
白天上杜飛那去,只說老楊有了發現,其實是為了增添一些籌碼,好讓杜飛賣力救人。
“說了”老楊坐下來嘆口氣:“這次真是倒霉!”
瑞珠道:“行了,知足吧!要我說,咱還是指著手藝吃飯,別整這些亂七八糟的。”
老楊苦笑道:“我也不想呀!可現在終歸不比解放前了,咱家這手藝也不值錢了,要不展露些能耐,怎么出頭?”
說著看向從里屋探出一個腦袋的大兒子楊志成。
又嘆口氣道:“將來,怎么給志成他們某個前程?”
說起這個,瑞珠也沉默下來。
片刻后,老楊振作起來:“不說這個,對了,剛才那錢…我這次栽了跟頭了,咱們再另拿錢,會不會…”
瑞珠接茬道:“你是怕給杜領導留下壞印象?”
老楊默默點點頭。
“你呀”瑞珠嘆口氣道:“你就不想想,為什么這次明明辦砸了,人家還額外拿錢來安撫你?”
老楊在人情世故上還是不太靈光。
瑞珠不等他說,直接自問自答:“這明擺著是對咱們家施恩,說明人家覺著你還堪用,還要繼續用你,讓你知恩圖報。這個錢咱能不要嘛推辭兩下,意思意思,再糾纏著可就不識抬舉了。”
在這方面,老楊速來相信妻子。
聽著這番說辭,也覺著很有道理。
與此同時,杜飛離開老楊家,看了看手表,剛剛七點半。
想了想,剛才老楊提供的,王家媳婦可能是日本人的情況。
索性不等明天,騎上自行車直接趕奔陳中原家。
杜飛知道,陳中原跟秦科長都懷疑魏老師就是王文明。
杜飛雖然不知道王文明具體是誰,但從陳中原的態度上,不難看出對方的份量。
一旦確認,跟魏老師接觸過的王家媳婦是潛藏的日本人。
無疑會令局面變得更加復雜。
想到這個,杜飛不由得嘿嘿一笑,估計今晚上陳中原又睡不著覺了。
果不其然,等杜飛到陳中原家把情況一說。
最近難得按時下班回家的陳中原,當即穿上衣服就走。
弄得沈靜雅一臉幽怨,臨走還狠狠瞪了杜飛一眼。
而杜飛這貨,純粹是管殺不管埋。
跟著到市局打個照面,等陳中原把秦科長叫來,又把情況介紹一遍,就堂而皇之走了。
留下陳中原跟秦鋒倆人,估計又得熬一個通宵。
然而,杜飛卻低估了這個消息的分量。
就在他走后不久,陳中原一個電話,直接驚動了楚紅軍…
杜飛回到四合院,已經快九點了。
再有十幾分鐘,大門就要落鎖。
推著車子剛到前院。
還沒進垂花門,就聽中院有人唱曲兒。
哼哼唧唧,好像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