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門在外

　　八十年代的路真是顛簸，到了地方的時候，陳志城全吐了，馬有財卻一點事都沒有。

　　看他這個衰樣，馬有財哈哈大笑。

　　馬有財不到村里的小養殖戶那里收豬，只到大型的養殖場和外地的肉聯廠去收，按說外地肉聯廠也需要收豬，為什么還會往外賣豬哦？這就涉及到生豬的統銷統購政策了，每年給肉聯廠一定的生豬購買指標，但有時用不了，再加上有蛀蟲想從中漁利，便把剩余的生豬指標賣給外地的廠子，中間加一點價，不聲不響就把錢賺了。

　　鄉里的肉聯廠沒這待遇，主要還是縣里的大型肉聯廠，他們一年要殺十幾二十幾萬頭豬，而鄉里，一年能殺一萬頭豬就不錯了。

　　馬有財對這一行門清，到了之后，啥話也不說，就是請肉聯廠的生豬收購科的科長吃飯，吃完飯再塞給兩條香煙，就把事情給搞定了。

　　去養殖場倒不需要這樣，只是需要與人家談好價錢，簽訂收購協議就可以了。

　　陳志城跟著他，吃飯的時候他參與，但是談價錢的時候，馬有財就把他給支到一邊，不讓他參與。

　　陳志城心里明白，雖然他也是采購員，但頂多是采購助理，核心機密馬有財不愿意讓他知道，而不讓他知道的原因，他能猜出個一二，如果是廠子的原因，收購價格應當公開，用不著避著他，因而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老馬同志有個人的小九九，他從這里收購生豬多少錢，只有他自己知道，回去向廠里匯報多少價格收購還不是他說了算啊？

　　但他現在不想跟老馬同志爭什么利，這點小錢他是看不上的，外地肉聯廠科長的電話，他悄悄記下了，養殖場老板的電話他也存起來了，這在以后用的著。

　　在外面繞了一圈，忙完的時候，馬有財帶他去了景點轉了一轉，路上有什么好吃的，帶著他去吃，小日子過的那真是悠哉，比在村子里與周建國和黃寶明他們胡混強多了。

　　到了一處飯店，兩人吃完飯，馬有財笑著對他說：“這飯店有小姐，長的都不差。”

　　陳志城心里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笑著說：“馬叔，路邊的野花不要睬啊。”

　　馬有財哈哈大笑。

　　去的時候很順利，誰知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危險，兩人到了市里，出了車站，剛走沒幾步，馬有財手中的皮包突然讓人給搶了。

　　皮包里已經沒有多少錢，但是里面有票據有協議，這要是丟了就麻煩了。

　　馬有財急忙去追，陳志城見狀，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緊跟著追了上去，他腿長，有力氣，搶包的小偷長的又瘦又小，馬有財追了一陣就氣喘吁吁追不動，他猛跑幾步，一個腳飛過去將小偷給揣倒在地，從小偷手中奪回了皮包。

　　馬有財此時也追上來，說道：“快走。”

　　陳志城說：“不報警？”

　　“報什么警，奪回來就行了。”馬有財一刻不愿意耽擱，叫著他抓緊離開。

　　皮包失而復得，馬有財心里很高興，出門在外，總是會遇到各種風險，這是作為采購員不好的一面。

　　經過這一事件，馬有財對他的態度有了新轉變，以前只是表面上的友好，現在愿意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回到縣城，馬有財對他說：“給家里人買點東西吧，花多少錢，我給報銷。”

　　陳志城忙道：“不用了馬叔，哪能花你的錢啊。”

　　馬有財咧開嘴巴笑道：“花多少廠里給報銷，給你媳婦買身新衣服，給你女兒買個洋娃娃和吃的東西。”

　　陳志城這才明白他話的意思，而且他還明白，這事不能拒絕，否則老馬就不相信他了，要想跟老馬成為真正的朋友，必須一起抗過槍才行。

　　回到家里，陳志城把新買的連衣裙交到馬春燕手里，馬春燕有大半天不知所措，等反應過來，才問：“這條裙子多少錢？”

　　陳志城笑道：“不值幾個錢，你就穿吧。”

　　馬春燕問：“你哪來的錢買的？”

　　“工資，我工資的錢。”陳志城笑說。

　　“你這么快就發工資了？”馬春燕一臉驚訝。

　　“我先預支的工資，你就別問了哦。”陳志城不能跟她說實情。

　　馬春燕又看了看連衣裙，說：“這衣服我不能穿，穿了出去肯定讓人笑話。”

　　陳志城呵呵笑道：“你穿了肯定漂亮，誰會笑話你。”

　　馬春燕臉紅了，說：“我要那么漂亮干什么？你快拿回去退了，我不要。”

　　陳志城沒去答她的話，轉身把洋娃娃拿了出來，對嬌嬌說：“嬌嬌，你看這是什么？”

　　“洋娃娃。”嬌嬌撲了上去。

　　馬春燕見了問：“你到底花了多少錢？跟你發了什么橫財似的。”

　　陳志城笑道：“我說過，以后會讓你們母女倆過上好日子，這才算什么。”

　　看著陳志城那張真誠的臉，馬春燕不敢相信，這是以前她所認識的那個丈夫。

　　“家里沒錢了，你還在外面亂花錢。”馬春燕真的很心疼陳志城所花的錢。

　　陳志城道：“再堅持一陣子，不出今年，我能讓你和嬌嬌過上吃喝不愁，花錢隨便的日子。”

　　“花錢隨便？那得有多少錢。”馬春燕覺得他太會說笑了，以前是不務正業，吃喝玩樂，現在又學會吹牛了。

　　“你覺得有多少錢，才能花錢隨便？”陳志城問她。

　　“不知道。再說，我是不會隨便花錢的。”馬春燕說著白了他一眼。

　　陳志城笑道：“好啊，等家里真有錢了，你的想法就會變了，不是人改變了環境，而是環境改變了人。”

　　“別再吹牛了，只要你不跟他們再混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馬春燕說完轉身走進屋里，把連衣裙疊放起來，放進了柜子里。

　　“城哥，城哥，你回來了么？”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叫他。

　　陳志城走出家門，便看見周建國和黃寶明兩個來找他。

　　“什么事？”陳志城問。

　　“城哥，出門回來給兄弟們帶什么禮物了么？”兩人笑問道。

　　“給你們帶了二斤豬頭肉。”陳志城認真起來，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

　　“在哪兒？今晚上喝幾杯？”兩人依然笑嘻嘻的。

　　“志城今天哪兒也不去，你們走吧。”馬春燕忽然走出來說。

　　“嫂子在家哪。”兩人笑說。

　　“你們走吧，志城不會跟你們去喝酒的。”馬春燕的臉色有些蒼白。

　　二人又看了看陳志城，半天笑道：“城哥，二斤豬頭肉呢？”

　　“明天去肉聯廠我取給你們。”

　　“好嘞，我們聽城哥的。”二人終于心滿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