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
“吃,五餅。”
“碰,東風。”
“胡了,單吊東風。”南易把自己的麻將牌推了下去。
“你不是吧,單吊絕張東風。”幺妹看了一下南易的牌,叫道:“你看看我什么牌。”
說著,幺妹把自己的麻將牌亮出來。
“清萬字,聽一三六九萬啊。”
“幺妹,是你說的,沒大牌,干嘛還做清一色啊。”
“能做當然要做的噻。”幺妹很光棍的往額頭上貼了一張紙條,推了推麻將牌,“碼牌,碼牌。”
第二把,小田胡牌,還是幺妹點炮,她又把牌亮開做了牌局分析,南易和小李一人放一炮她沒胡,就想著自摸。
兩把牌打下來,南易也看出來了,幺妹的麻將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只是抱著玩的心態,一心要做大牌;小田還行,有一定的實戰經驗;小李,比初學者稍微好點,至少碼牌似模似樣。
南易牌好沖鋒,牌不好就防著他的下家小田,跟著小田打熟張。
第五把,南易就起了一把爛牌,如果要沖鋒,等他下叫,其他幾家都應該自摸好幾遍了。
于是,第一張跟著上家小李打風,從第二張開始就跟著小田打,跟不上就盡量挑熟張打,小田被他防死,一口都吃不到。
雖然,到最后南易的防守毛用都沒有,幺妹自摸了。
“哈哈哈,終于自摸了,都貼上,貼上噻。”自摸一把,幺妹一掃之前的晦氣,喜色從紙條間不斷發散出來。
麻將在繼續,同一個車廂,靠近車廂連接處的一張桌子,又一張麻將臺子被擺起來。
一個列車員舉著一塊寫著“放像車廂”四個大字的牌子,從車廂里招搖過市。一塊牌子,預示著火車也開始了市場化進程。
隨著飯點臨近,車廂里開始彌漫著各種味道。
“腌菜、辣醬味、臘肉鹵肉味、醬油味、方便面味,嗯,這什么味…”南易抽了一下鼻子,然后,“靠,誰這么沒公德心,居然脫鞋子。”
“小南,認真點噻,再打一會,我請你們吃飯。”幺妹看到南易分心就提醒道。
小田插嘴道:“不要了,我們再打五把,這五把誰輸得多誰請,小南、小李,你們同意嗎?”
“我可以的。”小李說道。
“行啊。”
南易不動聲色的給校花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去小田后面看牌,他想知道這個小田會不會故意喂章。
出門在外,陌生人的飯不是那么好吃的。
要是最終這個請客的人是小田,那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麻將繼續,兩把牌很快結束,幺妹胡一把,小李胡一把,校花暗中給南易微微頷首。
麻將想贏難,想輸不難,既然小田有意輸,自然可以輕松做到。
五把牌,小田放了三炮,又放了三個杠。
其中一個杠太玄學,幺妹連著三碰一吃,最后兩張牌打出一張七條,她手里多半是五條、六條、八條、九條粘著的張,稍微有點經驗的都知道這幾張條子先扣著,等幺妹換牌再打,可小田居然直接把八條打出去讓小李吃了個杠。
這是一個老麻將選手能干出來的事情?
如果可以做大牌,博一把,那南易是相信的,可他們早定了規矩沒大牌,那就不存在博的可能,這水放的有點明顯。
“太倒霉了,輸這么多。”小田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去餐車,我請客。”
“等等,我的行禮還在另一個車廂,我先去拿過來噻,小南,你幫我一起去拿一下好不好?”幺妹說道。
“好啊。”南易爽快的答應。
“幺妹、小南,那我等你們,快去快回啊。”
南易跟著幺妹走到另一個車廂,等貫穿整個車廂幺妹都沒停下,一直走到下一節車廂連接處,她才把南易往車門邊一拉,兩人消失在走道里。
“看出來沒有噻?”幺妹看著南易說道。
“你指什么?”
“小田啊,我看你就是個老江湖,常在外面跑的,不要告訴我你沒看出來。”幺妹對南易的裝傻充愣有點不滿。
“你覺得她是哪種?”
“玩迷藥的。”
南易問道:“既然你能看出來,怎么把她給招來了?”
“剛才打麻將的時候才看出來噻,等下吃東西當心點。”幺妹說著,又拉了一下南易,“幫我去拿行李,我們該回去了。”
“干嘛要回去,既然都看出來了,我們就躲遠點。”
幺妹看出小田的不對勁還要往上湊,南易不得不給她打個問號。
“你就不想看看她準備做什么?”幺妹用誘惑性的口吻說道:“萬一她用美人計,你不就占便宜了。”
看樣子幺妹非常想讓南易繼續往套里鉆,她到底是小田的同伙,還是有恃無恐,又或者是乘警?
南易的心念電轉,腦子里快速分析起來,“乘警的概率不到三分之一,同伙和有恃無恐一半一半,最好先將人拿下,把乘警招過來再說。
幺妹身高159公分,我離她的距離65公分,最適合的攻擊手段…踢襠!”
“小田這么丑,還不如幺妹你好看呢,你要使美人計,我一定中…”話還沒說完,南易就抓住幺妹分神的那一刻時機,抬起左腿快速攻擊三角區域。
“啊…”
凄厲又沙啞的嘶嚎一聲,幺妹軟趴趴的往地上癱去。
幺妹臀部還沒著地,又一聲鶴唳響起,一條粉鞭腿從南易的身后抽出,目標直指幺妹的手臂。
“收,你看著,我去叫乘警。”
校花硬生生讓自己的腿停在半空,短暫懸停,頃刻把腿收了回去。
“不用叫了。”
一個聲音伴隨而來還有一片紅色,紅色中還閃著一道道金光。
南易定睛一看,先看到工作證三個字,然后看到莊嚴的警徽,得,下面的字不用看了,他麻煩大了。
這時候的警官證紅綠黑三色都有,材質不統一,甚至橫豎布局都不統一,但是為了表現莊嚴和神圣,證件封面上肯定有警徽。
“警察同志,你來的正好,我懷疑她還有另外一個女的是迷藥黨,現已被我制服,我把人交給你們。”
“小伙子,你這一腳可夠狠的,人家可是女同志。”證件的主人笑呵呵的說道:“不過有一點值得表揚,警惕性很高嘛,怎么樣,羅淺淺,起得來嗎?”
癱在地上的羅淺淺狠狠的瞪了南易兩眼,又轉頭對證件主人說道:“周隊,給他的單位寫封信,讓他們單位處分他,哎唷!”
“你還有臉說,一個刑警被一個老百姓偷襲,居然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如果是犯罪分子你的命就沒了,處分…我看要嚴厲的處分你。”
南易聽著眼前這位周什么隊長的話,他雖然聽出一點指桑罵槐的意思,不過并不在意,他這會在反思自己的眼光,順便想著怎么善后。
“還好,看這位周隊長的表現,我應該沒壞他們事。”
南易嘀咕了一下,就走到羅淺淺身邊,蹲下說道:“羅同志,真對不住啊,我剛才雖然有想過你是警察同志,可我轉念一想,警察哪有打麻…嗯嗯嗯。”
南易故意又打量了一下羅淺淺,“再加上你長的這么漂亮,我還是把你往小田同伙的方向想了,抱歉,萬分抱歉,你可以放心,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身心損失費,我全部承擔。”
“小伙子,賠償的事就別說了,我們可沒臉要賠償,你還是幫我們梳理一下情況吧。”周隊長說道。
“那是應該的,應該的。”南易沖著周隊長點點頭,又對羅淺淺說道:“京城亞清公司南易,地址燕南園88號,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找我。”
和羅淺淺說完,南易就跟著周隊長去了火車上的便乘鋪,把和小田接觸的整個過程詳細的描述了一遍,包括他對小田的分析都沒有保留,一一交代清楚。
周隊長也沒有為難南易,了解完情況就讓他走人。
南易回到座位的時候,居然看到小李還在,“怎么沒回你的位子?”
“等你回來呢,就在剛才,那個小田被乘警抓走了。”小李云淡風輕的說道。
“哦,我剛從警察那里回來,我到終點站,你去哪里?”
“我在杭市下車。”
“南易。”
南易伸出右手。
“李吉利。”
李吉利也伸出右手和南易握了握。
“六二年的。”
“六三年。”
“緣分,問個問題,你等在這里是想等一個什么答案?看我是不是小田同伙?”
李吉利擺了擺手說道:“不是,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警察。”
得,那個小田有點倒霉,找肥羊找到兩只小狐貍,還外帶一個刑警。
“現在呢?”
“你應該不是,那個幺妹是吧?”
“不方便說,我們還是不提她,我該稱呼你李同志還是李老板?”
“有一家生產冰箱配件的小作坊,算不上什么老板。”李吉利謙虛的說道。
“我在合資企業上班,亞清公司,當個小經理。我們公司是做百貨商場的,或許以后有機會合作。”
“百貨商場?”李吉利詫異道:“像百貨大樓還是供銷社?”
“更像百貨大樓,還在蓋,大概九月份開業,在海店區,等你到京城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我們公司花錢打了不少廣告。”
“那個,你有名片嗎?”李吉利心動的說道。
李吉利已經有了做冰箱整機的想法,能和一個百貨商場的經理交好,這不就有了一個出貨渠道了嘛。
而且聽對方的意思,規模還不小。
“名片我沒有,你要是想找我,到時候直接去海店區亞細亞商場,我們亞清公司廣納四方賓客,沒什么門檻,只要是客我們就會接待。”
“能不能給我寫個地址,我怕到時候找不到。”李吉利略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也好。”
南易拿出筆和工作手冊,在紙上寫下地址和電話,撕下遞給李吉利,“哪天要是想找我,先給我打個電話,我未必會在辦公室。”
李吉利把紙收好,也拿出筆記本寫下自己的地址和電話,“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要是來浙省可以聯系我。”
“好的。”
南易同樣鄭重的把紙給收好。
交換了聯系方式后,兩人就攀談起來,天南海北,互相交流著彼此的見聞。
李吉利為了跑業務去過不少城市,南易去過的地方也不少,兩人就一個說,一個聽,說完一個城市換對方說一個,講解和聽眾的角色不斷的互換著。
就這么一路交流,從座位到餐車,再從餐車到座位,到了十點左右,兩人才停止了交談,李吉利靠著椅背迷瞪,南易和校花、虎崽三人卻是輪流躺椅子上休息。
途中,告別到站的李吉利,南易又在火車上煎熬了一天零幾個小時的時間才到京城。
不得不說,不管是哪個年代,長途坐硬座都是活受罪。
走出火車站的時候,南易尋思給自己弄一輛房車,軟臥隨便買之前,他就靠房車出行了。
至于飛機,那還是算了。
82年摔的那次他記得,這后面的第二次他忘記時間節點了,只記得中間好像隔了幾年,所以之前他還還敢繼續坐飛機;后來離上次摔的時間間隔超過兩年,他就不敢再坐了,哪怕他依稀記得這個“幾年”應該超過“三年”。
乏了,不想去辦公室。
南易直接回到老洋房,先給采購科科長初望山打了個電話,確認他沒有忘記接車的事情,這才癱在沙發上呈現放空狀態。
第二天。
南易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見了安保處的江彬科長。
“南總,我們安保處已經去實地看過京城每一個公交站點的公交站牌,上面記錄了各個站牌的損傷情況。”江彬把一份表格遞給南易。
南易接過一看,表格上對每個站臺的站牌進行了打分,低的三分四分,高的七分八分,于是在表格上尋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打分參照的三個站臺名字,都是燕南園附近的站臺。
“如果以燕南園大門口那塊站牌為標準,狀況和它相當及更差的都需要更換,那需要更換的比例是多少?”
“7成以上。”江彬答道。
“更精確一點,放心說,這不是測算密位,不會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江彬估算了一下說道:“7.57.7之間。”
“陪我去看看門口那一塊。”
南易兩人出了燕南園,去公交站臺看了一下站牌的損毀情況。
“江科長,換一下打分參照,把這塊站牌定為6.5分,表格重新做一份給我。”看完站牌的情況,南易直接說道。
“是。”江彬干凈利落的說道:“三個小時就能完成。”
“大家在廉租樓還住的習慣嗎?”
“條件很好,大家都非常滿意。”
“那就好,有想法把妻子孩子接過來的,讓大家再等等,最近公司的事務千頭萬緒,我沒有精力顧及這個事,九月下旬,我們再來集中處理。”
“明白,我會通知大家。”
“有些話,你可以先告訴大家,如果他們的妻子有能力找到不錯的工作,那就讓她們自謀職業;如果沒有這份能力,公司會按照她們的特長進行安排,希望到時候大家不要心生抱怨,工作的好壞取決于自身。”
“南總,你可以放心,不會有人抱怨。能留在京城,還有這么高的工資,對大家來說已經很滿足了,沒有誰會有更過分的要求。”
“嗯,先這樣,你去做表格。”
“是。”
南易回到辦公室沒一會,林德清就拎著自己的保溫杯過來了。
“小南,區里剛發過來一份文件,下個月區里的商業系統要組織一次乒乓球和籃球比賽,我們公司也要派人參加。”
“林董,你的乒乓球水平怎么樣?”
“我就算了,運動我不靈,要是有下象棋比賽,我會當仁不讓當代表。”
看樣子,林德清對自己的象棋水平很有信心。
南易想了一下說道:“籃球好說,安保處隨便就能拉一支十個人的隊伍起來,主力、替補齊活了。這乒乓球我打的倒還過得去,可和其他單位打比賽夠嗆,有不少單位都有特招的球手吧?”
“肯定有特招的,這都不算什么秘密。”林德清清了清嗓子說道:“依我的意思,離比賽還有些日子,要不我們亞清也特招一個?”
“行啊,要招就招個水平夠高的,工資往高了給,其他事也不用他干,就讓他負責出去到處打乒乓球。”
“按什么級別定薪啊?”林德清問道。
“就按科長級吧,要是在外面得了榮譽,再給獎金。”
“好,這個事情就讓我來負責。”
“那就麻煩林董了。”
“你忙,我去找人事科。”
目的達到,林德清心滿意足的走了。
企事業單位豢養球類高手、文藝高手,這都不算什么秘密,就看他們需要哪一方面的人才;對個人而言,只要有一項能人所不能,找份好工作并沒有想象中困難。
南易不管林德清要安排誰進亞清,只要是個乒乓球高手,出去比賽不是次次墊底,保持中游就可以。
亞清的企業性質就決定了它需要包容一些務虛的事情,要承擔創造社會效益的責任,這方面南易看得很開,而且心里早劃算好預算比例。
哪怕將來會跳出一支亞清足球隊,他也會坦然面對。
林德清走了沒多久,楊開顏又過來了。
“亞清的廣告企劃案我已經送到兩個導演那里了,你那邊的什么時候能拿出來?”楊開顏一坐下就說道。
“今天不算,給我兩天時間。”南易回了一句,說道:“還是上次跟我說過的那個構思基礎上改的嗎?”
“是的,只是優化了一下細節,核心沒變。”
“行,你一會拿過來,我再看下。和公共汽車要洽談的方案你再細化一下,車昨天已經到了,雖然少了一輛。”
“ok,哪天過去?”
南易抬眼看了一下日歷,“下個周一或周二。”
楊開顏走,下個人過來,南易的辦公室和娛樂場所差不多,總有人來來去去,他就和一個媽媽桑一樣,誰來了都得接著。
這就是親自做管理的繁忙和瑣碎,南易痛并快樂著。
下午接近四點,風塵仆仆的裘和平回來了。
“楊梅拉回來了,還有半噸楊梅酒。”裘和平一坐下,說完話,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怕水半溫不燙,吹了幾口氣,咕嘟咕嘟一口喝完。
“沒顛壞吧?”
“檢查了,壞的不多。”裘和平喘了口大氣說道。
“那你再堅持堅持,去找何出納,她那里有單子,你就按照單子把楊梅歸置歸置,明天早上就給送去。”
“行,可你得多給我派幾個人。”
“找江科長。”
“好。”
裘和平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給公司每人留下五斤,我那份你帶回去給裘老。”
“還是別了,我自己買了好幾十斤。”
“成,那就給何出納。”
裘和平走后,南易又看了一眼日歷,在15日這天畫了一個圈,旁邊寫上“端午福利”四個字。
端午快到了,得安排買粽子、五毒餅,還要準備菖蒲。
忙忙碌碌中,一個白天就過去了。
下班后,南易就去了鴉兒胡同,陳風拿用來浪的錢在胡同里買了個四合院,今天算是過去給他溫鍋。
南易到的時候,四合院里已經坐著兩個人,一個陳風,一個李津。
“你丫的終于來了,羊肉差點都讓蒼蠅叼走了。”
“誰讓你等我了,先吃就是了。”
“廢話,哥們會這么沒規矩嘛。”
陳風啐了一句,就拿起一邊火盆里的木炭往銅火鍋里裝。
“老南,我聽到個消息,無線通信局那邊馬上就要架設民用的尋呼臺,好像代號12幾來著。”一旁的李津說道。
陳風說道:“126,到時候可以整一個。”
“具體什么時候?”
南易對這個消息上了心。
“不太清楚,也就是今年的事吧。”陳風搖搖頭。
“那我得去登門拜訪一下,看看尋呼機能不能放在我們亞細亞賣,不但不要差價,我還倒給他們一個10塊錢。”
“哈,肯定有的談。”李津笑道:“老南,虧本賣,你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