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倫樂隊,重金屬欸,你聽合適么?”
南易雖然雖然嘴里這么說,可還是拿起磁帶遞給劉貞。
“我又不喜歡搖滾,不過我的室友很喜歡范·海倫,我和她一起住的時候,她幾乎每天放,我也被逼著聽了不少他們的歌。他們不是很火么,怎么現在過氣了?”
“為什么這么說?”
“專輯磁帶打口了啊。”劉貞晃了晃手里的磁帶說道。
“嗐,打口磁帶和過不過氣的關系不大,只能說是發行公司預估的銷量超出實際銷量,錄的太多賣不完,賣剩下的就拿來處理了。”
南易說著,把攤位上的磁帶都看了一遍,基本都是在羙國發展的歌手和樂隊的磁帶,這些洋垃圾應該是從羙國運來的。
“老板,多少錢一盤?”
“四塊。”
正忙著給磁帶換固定架的攤主頭也不抬的說道。
“便宜點,三塊,我多買幾盒。”
“三塊也行,不給外面的盒啊。”攤主抬頭看了一眼南易說道。
“不給盒,那就得十塊錢四盒,不然我多虧。”
“二十起賣。”
“成,二十就二十。”
南易一尋思他想要的基本超過八盒,二十肯定會超過,一會還得抹個零。
蹲著繼續翻揀,挑出他想要的,就把手指套進磁帶的圓圈里轉幾圈,看一看磁帶有沒有折痕,有折痕的不能要,很容易卡帶。
慢騰騰的挑出幾盒,又拿了幾盒劉貞想要的,最后拿了十盒,和攤主一陣討價還價,二十三塊錢拿下。
“南易,都到京大門口了,我們進去逛逛吧。”買完磁帶,劉貞指著京大的大門說道。
“也好,看看任大班在不在,她要在,咱們跟著她吃教工食堂。”
“什么任大班啊,現在該管她叫任科長,人家調學生處了。”
“那就叫老大班,你看部隊里,不管上級升到哪了,該叫老連長還是叫老連長,聽著親昵不是。”
任霞已經不再做輔導員,而是調去了學生處,負責就業對接的工作,和后世的“就業指導中心”類似的辦公室,畢業生想要個好崗位,就得找她活動活動。
當然,是那些沒資格分配到好崗位的學生才需要活動,好苗子都是各個單位搶著要,反而單位要去找任霞說和說和,就為了要幾個好苗子。
走到校園里,到處都能遇到滯留在校的學生。
有些是留下來用功的,有些是想回去,但迫于現實的窘迫沒法回去的。
雖說大部分農民已經不愁溫飽了,可兜里還是沒大子兒,一個在外求學的大學生暑假回家能做出的貢獻,還真的不如省下的來票錢發揮出的作用大。
把車票錢省下來寄回家,一年的農藥和化肥錢,基本上也就有著落了。
離家比較遠的學生,暑假一般都不會回去,甚至寒假也不一定會回去。大學四年,一趟家都沒回的,也不是沒有。
家里困難,學生自己也困難。
相比較南易他們上學那會,現在的大學,補貼沒漲多少,但是物價卻漲了不少。
以前的學生補貼不但自己夠用,還能剩下點補貼家里;現在的補貼,自己用都很勉強,有條件的,家里還會再寄點錢來。
不僅是物價不一樣了,風氣也改變了。
換成現在,要是誰在大學校園里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那是分分鐘會被打成異端。原來,貧窮并不光榮,但也不會遭受赤裸裸的歧視,當下,離窮既原罪的距離也沒多遠了。
“南易,你看,那個學生身上的套裙,我在百貨大樓見過,一百二一套呢。”忽然,劉貞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女學生說道。
南易瞄了一眼說道:“料子進口的,比較貴,做成成衣成本就需要將近六十,出廠價七十五。怎么,這衣服你沒有?”
“沒有,我現在又穿不了,我就讓文昌圍那邊先別給我寄了。”
“喔,我說呢。”
文昌圍服裝廠有新款式要上市,都會寄一套給劉貞,這不屬于福利范疇,需要南易自己買單,只是夫妻之間的一種情調。
事實上,文昌圍沒有靠廠吃廠的說法,村企業的成品不會給村民發放,不管是衣服還是零食,只有兒童才能定期免費領取。
而且這個免費,也不是由村企業提供,而是由文昌圍教育基金向村企業支付貨款,兒童的福利其實是教育基金給的。
雖然看似是左口袋裝右口袋的多此一舉,可南易卻偏執的一定要這樣執行。
對挪用,南易深惡痛絕,資金預算是用來干嘛就只能專款專用,哪怕坐看文昌圍的企業倒閉,他也不會同意從教育基金里挪用資金讓村企業暫度難關。
不墨守成規的變通,看似靈活能創造奇跡,可最終也會死在太靈活的變通上。
因為這種變通只會催生出“特事特辦”,這樣可以特,那樣也可以特,到最后到處都是特,規則只能用來擦屁股。
“他是耀東的小舅子。”
“好,特批。”
“他是村里剛來的上門女婿。”
“嗯,啊,這個無規矩不成方圓,不要想著鉆空子,就按村里的規章辦吧。”
“南易,你看,那個白涼鞋挺好看的,還帶防水臺呢。”
南易的思緒剛飄遠,就被劉貞給拽了回來。
“那不是防水臺,是增高墊。嗐,我說,咱們在逛校園呢,別光看別人的穿著,多看看別人手里拿著的書。”
“好看嘛,現在的學生比我們那會可時髦多了,那時候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也就許倩她們幾個華僑,還有大院子弟穿的不一樣點。看看現在,五顏六色的,花枝招展。”
“其實一個樣也挺好,沒有比較,人會活的輕松點;現在可以不一樣了,就會有攀比,可又有幾個能比贏呢,大部分不還是只能當一個輸者么。
我猜啊,未來十年,人們就會去追尋幸福的意義,再晚一些,會變成追尋活著的意義。”
“南易,你也太悲觀了,大家的日子不是在一天天變好么。”
“你見過高壓鍋吧?”
“工廠的那種?”
“不是,廚房里的那種。”
“見過啊。”
“見過就好,這么說吧,我們成長的過程就像是在一口鋁鍋里燉骨頭,燒煤爐慢慢燉,燉的時間會比較久,期間還要經過幾個步驟,撈浮沫、加調料、筷子戳一戳等等。
而現在的這一代就不一樣,被洗一洗,直接就扔到高壓鍋里,調料什么都先加上,然后就擱火上去燉,高壓鍋燉東西快啊,一會就燉好了。
等氣壓降下來,高壓鍋被打開,骨頭就被倒進一個叫社會的碗里,隨它們自己去蹦跶。”
劉貞想了一下說道:“你這個比喻不貼切,應該說我們就像是野草,自由生長,也要自己去面對風吹雨打,而現在這一代是精細化種植,先種在一個模范里,然后到哪一天再給它們換一個模范,或者移栽到野外。”
“嗯,差不多一個意思,貞兒,你的智慧猶如豆腐桶,你的脖頸猶如象牙塔,你的眼睛猶如…”
“會不會說話,你才豆腐桶呢。”
“你可委屈死我了,豆腐桶可是好詞,你想啊,豆腐桶多能裝啊,我是夸你充滿智慧呢。”
“糞缸更能裝,我夸你是糞缸好不好?”
南易聳了聳肩說道:“你隨意,說我是下水道也成啊。咱們走快兩步,要到供餐的點了,趕緊找到任大班,第一時間去食堂吃口熱乎的。”
“快快快,吃好吃的,孕婦餐我可是吃膩了,每次吃都犯惡心。”
“你就偷著樂吧,懷個孕,都讓你吃掉半山一套房了。”
“哼,又不是我想吃,還不是你準備的。”
兩人斗著嘴,一路往任霞的辦公室摸去,七拐八彎,十來分鐘才見著任霞。
“大班,你的肚子怎么也被搞大了?”
南易見著任霞的時候,任霞同樣也頂著個大肚子。
“劉貞,你管管你老公,口無遮攔。”任霞見到南易兩口子,非常的開心。
“哈哈哈,大班,你不是還不到五個月么,這肚子也忒大了。”南易打著哈哈說道。
任霞的肚子比一般孕婦的要大,不是懷了個巨嬰,就是至少有倆。
“別說了,我都煩死了,去醫院做過檢查,醫生說聽到三個心跳。”任霞蹙眉說道。
“真的啊,任老師,恭喜你啊,一下子就當三個孩子的媽媽。”劉貞衷心的恭喜了一句,然后壓低聲音問道:“照過b超嗎?”
任霞同樣壓低聲音說道:“照過了,醫生說一男二女,不過說時間早了點,不一定準,讓我過段時間再去照一遍。”
“那很好啊,不管你婆家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都有交代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呢,南易不讓我查,說男孩女孩他都喜歡。”
劉貞說著,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真的假的?南易是故意讓你寬心吧?”任霞不敢置信的說道。
重男輕女還是當下的主流,九成五以上的家庭想要生個男孩,或者是先生個男孩,二胎再來一個女孩,單純只想生女孩的少之又少。
“任大班,我聽得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