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做飯嗎?”
又坐著拉嘎卜回到方公館,南易直接就進了廚房。
“會。”
“那就幫忙擇菜。”
南易把大閘蟹從菜籃里拿出來,把菜籃往宮雪的邊上一放。
有人說過,這個年代的大閘蟹很便宜,南易忘記從哪里聽來或者看來的了,只是他想說:“便宜個鏟鏟!四塊二一斤,便宜么?”
大閘蟹這玩意,哪個年代都是高檔玩意,菜市場里從來沒便宜賣過。
十六只大閘蟹,平均毛五兩一只,花了南易32塊5,還引起了售貨員的好奇心,南易只能滿嘴跑火車,用一個“去廠領導家里學習進步思想”的理由搪塞。
開了兩瓶七寶大曲,往玻璃缽里一倒,把大閘蟹扔下去,用蓋子把缽口蓋上,先讓它們喝個飽。
“老板,抄表員來了。”校花這時候過來對南易說道。
“你接待一下,給人家的水杯添點熱茶。”
“好的。”
校花走出廚房,沒一會又走回來,把一張電費收據遞給南易。
南易接過一看,電費單上的數字居然是51.6,滬海的電2毛4/度,一共215度電,那估計湘荷買了房子后,這還是第一次上門來抄電表。
把單子收起來,南易又對校花說道:“讓虎崽去趟靜安寺,找那里門口的打樁模子買點糖票和油票,路上就把東西買回來。”
“好。”
剛來的第一天買的油鹽醬醋,油只買了兩斤,誰讓南易在副食品商店門口只買到兩斤的油票。
南易做菜肯定油水足,這油消耗的也快,做完這頓,下一頓估摸著也要沒油用了。
宮雪在那里擇著菜,眼睛卻是四下打量著,越是打量,她的心里越不平靜。
在幾天之前,她家里有六個人拿工資,而且工資都不算低,住房也算是比較好的,可她家七口人還是得塞在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里。
眼前的這棟房子,光廚房就有六十幾個平方,就算一不小心摔倒翻兩個跟頭都碰不到墻壁,自己要是有套六十平的房子就好了。
可是現在,她不但不能惦記大房子,還得為家里的生存而操心,除了自己,家里人已經全部下崗,等家里的老本吃完,還能吃什么?
“你真的會幫我嗎?”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第二次了,我現在回答你,會的,肯定會幫你,而且因為你的某些舉動逼得我非幫你不可。不過,一旦你接受我的幫助,那你就是我的女人…”
南易覺得這么說有歧義,就解釋道:“嗯,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女人,只是在某些人面前,你才是我的女人,代表我的利益。
你也需要暫時搬到這里來住,放心,你一人一個房間。
在你還是我的女人的時候,你不可能和其他男人有曖昧,更別說是談男女朋友,你有義務維護‘你是我的女人’這一人設。
當然,按原則上來說,你其實是一個自由身,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管你,只要你不違背上一條。
對了,房租就不收你了,除了今天這一頓,你想跟著我一起吃,你得付飯錢。最好你能自己做,廚房里的東西你都可以免費用,油鹽醬醋、煤氣、水電你要分擔一部分。”
“我…我搬來住,我成你的女人?”
“不用我再解釋一遍吧?你好好消化一下,反正橫豎你都得接受。你不接受,陳孟不收拾你,我也得收拾你,我出手,可就不是下崗這么簡單了。
你也別想著記恨我,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本來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就因為你的自以為是、禍水東引,把我也拖到泥潭里了。
好好感謝你的父母把你生的還算漂亮,激起我憐香惜玉,不然,我整死你。
對了,以后進出當心點,我不想我的名字出現在雜志報紙上。”
南易說完,從案臺上把落湯青抓起來,湊到水池邊上清洗了一下,就用菜刀在砧板上剁碎裝到一個搪瓷盆里備用;接著把冬筍和香干都切成丁備用。
開火,坐上鍋,等鍋燒熱舀了兩勺油進去,先把冬筍煸炒一下,再加入香干,繼續煸炒后,再加入落湯青煸炒,炒到六成熟就加上調料出鍋。
明天早上吃湯圓,這是先預備的餡料,等吃完晚飯就把湯圓包出來,明天起來煮一煮就能吃。
“我沒得選?”
南易的話,對宮雪的沖擊很大,愣了好一會她才晃過神來。
“有,現在馬上就去找陳孟,我支持你這么做,這樣你我都可以免掉很多麻煩。如果你選擇這么做,我可以友情贊助你兩千塊錢。”
“我…”
宮雪被南易的“兩千塊錢”惡心到了,“我,宮雪,人見人愛的電影明星,這男人卻如此嫌棄自己?不行,你越不想,我卻偏要。”
宮雪的逆反心理驟起,“好,你的條件我答應了,我明天就搬過來住,我家里…”
“你的家人先好好歇幾天,你父母也工作一輩子了,休幾天帶薪假再去上班,一切都照舊。現在,快點擇你的菜,看你的架勢倒是有模有樣,不過我敢肯定你的廚藝不咋地。
就你這擇菜的手藝,表演的用處大于實際,是為了拍電影專門去學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宮雪詫異的問道。
“卸下你表演藝術家的高高在上,落在地上接下地氣你就能明白了。”
南易把宮雪擇過的菜再翻檢了一下,這才把菜都放在一邊,把電飯鍋內膽拿出來,淘米坐上飯…
等飯菜上桌,南易先給陳丹去了一個電話,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宮雪在我這里。”
陳丹掛掉南易的電話后,馬上又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隨著這個電話打出去,本來對陳孟幾人調查不溫不火的狀態就開始出現變化…
此時,在倫敦的郊區牛津,一個小山谷里,一條小溪流從山谷中流淌而過,然后注入到谷底的一個湖泊中。
在山谷的右側,湖邊有一聯排的房屋,居中是一座小莊園。
很奇特,這些房子居然都是土木式結構,看起來像是粵省那邊的騎樓,蘊含著濃郁的嶺南文化氛圍。
這種成群的中式房屋,在鷹國,相當罕見!
這里就是伍家的所在地,一個在鷹國存在時間最長的華人家族。也是倫敦乃至整個鷹國華人中,整體實力能排進前三的大家族伍家。
此時,在伍家大院最內里的一個小院里,兩位老人家正面對面坐在一張石桌旁,桌上是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兩方人馬正殺的難解難分。
穿著華貴唐裝,滿頭銀發,年紀更長的老者,持馬上前一跳。
另一位看似管家角色的老者,把炮架在了中央。
許久以后,經過無數次的悔棋,還是唐裝老者獲得了勝利,但是不知道這勝利到底是不是憑借著真實的棋力。
“老爺,還下嗎?”管家輕聲問道。
“不下了,年紀大了,不能久坐,我們出去走走。”唐裝老人感慨地說道。
說著,拿起靠在石桌上的龍頭拐杖,管家看見,上前幫其扶起。
在管家的攙扶下,唐裝老人在院子里走了幾圈,看向外院的一顆銀杏樹。顫顫巍巍的走過去,用皸裂的手輕輕撫摸著干干巴巴充滿褶皺的樹皮,嘆道:“它也老了,沒多少年活頭了。”
管家陪著唐裝老者一起長大,從小形影不離,自然聽出唐裝老人話里的深意,他臉色同樣復雜,安慰道:“老爺,您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哈哈,阿大,沒必要說這種話。我依稀記得,小時候,我爺爺住在這個院里,我和你在銀杏樹下嬉戲,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轉眼你我也到了遲暮之年。”
上了年紀,就喜歡回味過去。
如果一個人開始經常回憶小時候,回憶以前的美好,那不用懷疑,他已經懂得懷舊,他在慢慢蒼老。
“老爺,生死輪回是平常之事,您操心了家族一輩子,該歇歇了。”管家阿大輕聲道。
聽到家族,唐裝老者露出無奈的笑容,嘆道:“我父親把家族交到我手上,我是一天都不敢松懈,我本早就可以放下這副重擔,可是,唉…”
阿大知道自己老爺伍靖遠又想起了已經去世的二少爺伍復興,他的臉色變得復雜,默然無語,心里感同身受。
伍復興是伍靖遠的次子,從小天資聰穎,且對經商十分感興趣,頗有老祖伍秉鑒之風,十幾歲讀書的閑余,就開始了解家族的生意,到了弱冠之年便開始進入家族的企業當中。
伍復興學什么都快,思維天馬行空,且天生有一顆大心臟,遇事不慌,任何事情都能打理的緊緊有條,能力超過大少爺伍復業一大截。
為了家族的長治久遠,伍家的家主都是由同一代中最杰出的俊杰擔任,理所當然,能力突出的伍復興自然深得伍靖遠的看重,盡管他不是長子,但是早早就立他為家族第一繼承人,其他各房也紛紛支持。
而大公子伍復業也看清楚了形勢,放棄和親弟弟伍復興競爭,努力輔佐伍復興,致力壯大家族。
天賦似乎會遺傳,伍復興的兒子伍再盛同樣不遜色于其父,打小也是多智若妖,聰明好學,再加上伍復興言傳身教,伍再盛成長十分迅速,又壓了伍復業的兩個兒子一頭。
伍復興父子的表現,讓伍靖遠大呼伍家后繼有人。
只可惜好景不長,在一次出差的途中,伍復興遇到了車禍,連同他的妻子一起命喪車輪之下。
如果是南易知道這件事,他主觀的就會先把懷疑的目光,放到伍復業的頭上。
當這個噩耗傳回伍家之時,伍靖遠氣急攻心,臥床三天才起,這還是為了料理自己兒子兒媳的后事強撐著起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白發人送黑發人,對伍靖遠的打擊實在太大,死去的伍復興不只是他的兒子這么簡單,他還是伍家的繼承人,肩負著復興伍家的重擔,現在都是一場空。
一顆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就這么墜落,給伍家的未來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伍復興的不幸去世,造成的影響還不止于此,他的兒子伍再盛小小年紀遭遇同時喪失父母之痛,性情大變,人變得沉默,變得喜歡獨自發呆。
他的聰穎好學也消失不見,把自己的內心也給封上,別人再也走不進他心里。
隨著年齡增長,伍再盛倒是變得開朗了一些,但是變得不再熱衷家族事業,性情變得淡然,一味忍讓退避,進而自己出去開了一家舊樓,變得罕少回家。
第一繼承人去世,大兒子伍復業又重新出現在伍靖遠跟前,其他幾房比不上伍復業,他成了繼承人的最好選擇。
可在伍靖遠眼里,伍復業能力不算突出,守成有余、進取不足,在這個風云變幻的時代,伍靖遠根本不放心把家族交到伍復業手里。
沒轍,他只能繼續親自打理家族業務,同時也有意識的培養伍復業。
伍復業也意識到自己的春天來了,勤勤懇懇的學習,希望早日接過家主的權杖。
并且,伍復業也開始有意識的培養自己的兩個兒子,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長子也不如次子聰慧,所以,他更器重自己的次子伍振凱,而忽視長子伍振麟。
“阿大,家族有沒有什么情況?”兩人都沉默良久,伍靖遠仰望天空,淡淡地問道。
“老爺,其他的都沒什么事,就是二少好像有了一點變化,是往好的方面變化,他最近在香塂的方氏集團在談一筆生意。”阿大恭敬的匯報道。
聽到事關自己原來最器重的二孫子伍再盛,伍靖遠的目光一凝,內心不由的浮現出期待。
伍復興事后,他不是沒有生過跳過兒子,直接培養孫子的想法,可有了大明朱八八傳位朱允炆的前車之鑒,他一時沒敢動。
現在看著伍復業并沒有成長到他希望的地步,伍復業的次子伍振凱能力有余、器量不足,傳位伍再盛的念頭又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