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清點了一下,他現在手頭有7萬多港幣、5萬多人民幣、3700美元、14根大黃魚、32根小黃魚,還有雜七雜八的翡翠、玉石飾品,幾樣小件的古董。
如果按現在的行情來算,這是一家人幾輩子都吃不完的財富;要是放到后世,也就只能在大排檔搖一搖,喊一嗓子:“今天全場由南公子買單!”
對了,還得是普通大排檔,開在工業區的那種,而不是什么海鮮大排檔。
不然,等著被別人打出來吧。
在深甽河的河邊,南易和賴彪見上了面。
“聽說你有生意和我談?”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賴彪非但不是五大三粗、面貌猙獰,反而看起來有一點儒雅。這讓南易改變了對賴彪的判斷,對方應該不是靠拳頭掌控的黑市,而是靠姓氏。
這讓原本打算和賴彪對黑話的南易,改變了談話的風格。
“賴同志,你對國家恢復高考怎么看?”
“我要說我已經在復習了,你會怎么想?”
賴彪反將一軍。
“那只能說明賴同志家里手眼通天,父母也是有遠見的人士。既然這樣,那就更好談了。我要說的生意就是賣高考指南,賴同志,你先看看吧。”
南易拿出一份印刷好的指南遞給了賴彪。
“非常好,你編的?”賴彪看完后說道。
“對。”
“你想賣多少錢一份?”
“十塊。”
“會不會貴了點?”
“打的本來就是時間差,報紙上公布恢復高考的消息,我們就開賣,賺的就是前三天的錢。三天,只賣三天,我們馬上就收手,把剩下的貨低價給別人。
賴同志既然在做黑市生意,自然和其他城市黑市的人有聯系,有自己的拿貨銷貨渠道,把高考指南鋪貨鋪出去,這個應該沒問題吧?”
“鋪貨沒問題,十塊錢一份也沒問題,關鍵是我要給你多少?”
“我不習慣來來回回的討價還價,三塊五,這是我要的價,你打算給別人賺多少我不管,如果我來做,至少可以賺四塊。”
“價倒是挺合理,可你已經露底了,就不怕我自己去印?”
賴彪的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
“賴同志,往那個方向看,一直走,就可以到緬國,那里一直在打仗,殺個人,要價不太高。還有那個方向,走遠一點,可以走到非洲,那里的價錢更便宜。
還有這個方向,一直走可以走到南美洲,那邊叢林里的游擊隊很彪悍,要價也不是太高。
就算不走這么遠,直接往北邊看,那兒也有不少日子不好過,為了過上好日子,什么都肯拿出來搏的。
世界不太平啊…
在非洲大陸,有一種動物叫蜜獾,我喜歡叫它平頭哥。
它的脾氣很暴躁,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而且,睚眥必報,一旦得罪了它,它就和你不死不休,一直跟著你,報復從早到晚。
我是壯勞力,在大隊一天能掙十幾個工分,到了年底起碼能分到三四十塊。過年的時候,割上一點肉,喝點小酒,美滋滋的。”
南易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頭,歉意的說道:“哎呀,賴同志,不好意思,我這人腦子不好使,用那個國外醫生的話來說就是‘注意力無法集中缺陷’。
你瞧瞧我,說著說著,都忘記咱們是在談生意了。
咱們繼續…你說,我要三塊五,這價兒不算太過分吧?我這邊也不是一個人,有很多人等著分錢呢。”
賴彪抽著煙,目光深深扎進南易的身體里,仿佛想要把他給看透。良久,他才幽幽的說道:“成交,不過錢得等我收回來才能結。”
“行,我們談談細節。”
和賴彪談生意的方式,南易不喜歡,極度不喜歡。
他把自己當成瓦罐,別人是瓷器,他用光腳的方式威脅對方有鞋。
僅此一次,他如是告訴自己。
他要做的是鈞瓷,不是三毛錢一沓的破陶罐。
“情報網、保鏢隊、大數據模型…”
回文昌圍的路上,南易腦子里都在劃算著將來需要做的事情。
悶三兒在寶安城里又買了四套房子以后,就被南易打發回京城,讓他回去好好復習,等著高考恢復的消息。
劉貞成了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南易給她開辟了一個書房,除了一天三頓飯,她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書桌邊好好復習就行。
上次用大隊稱糧食的老稱給她稱了一下,劉貞的體重已經漲到八十九斤,上膘上的挺快。
七月,忙了幾天灌溉的農活,南易又閑了下來。
有了過境耕作證,他把菜園子就開辟了出來,一共八分(1畝=10分)地,七分當菜園,兩分種上七里香,剩下一分種蛇滅門。
整塊地呈現缺一個角的長方形,正好可以開出四壟地,三長一短。
弄好地壟,播好種子,黃昏時分,澆了點尿水。
剩下的就是等著發芽。
有閑暇的時候,南易都會去挖溝渠。
沒找人幫忙,他愣是一個人挖好了溝渠,又把冼耀東幫忙用大隊名義買來的六十多根鐵管一根一根的埋好,連接起來。
修進水口,做水車,一個星期后,南宅的院子里出現了河水。
改造衛生間,修下水道,又是一個星期過去。
衛生間里弄的是蹲坑,買抽水馬桶太扎眼,南易想想還是算了。原本還想自己搞個用電的熱水器出來,也是因為扎眼的原因,他也沒搞。
文昌圍雖然72年就通上電,可整個大隊一年也用不了多少電。
南易要是把電器一件件置辦齊整,他一家的電費搞不好就要趕上整個文昌圍。
當大家都貧窮時,一定要跟著“窮”,富裕在這時候是一種罪過。
白天跟著大家一起下地,落夜后,南易會去河里下網,也會去下釣黃鱔、釣黑魚、釣鱉的鉤子,也會去下他自己編織出來的地籠。
不用每天都去,一天的收獲就夠吃上十天半個月。
這時候,家家戶戶都缺油,也缺其他調料,這水產要做起來好吃,怎么缺的了油和調料。
當飯吃吧,口感還真不如大米飯;當菜呢,還是歇了吧。
捉的人少,魚類自然是又多又傻。
“南易,南易。”
南易剛下好鉤子,冼為民就在河的對岸喊他。
“為民,咩事?”
“明天晚飯前,跟我去抓蟛蜞,大隊一人給五個工分。”
“好嘞。”南易沖對岸喊著,“我那里還有蝦,你要不要點?”
“不要了,都是小蝦,我不愛吃這玩意,改天我去弄點海蝦給你嘗嘗鮮。”
“行啊!”
南易的這個啊字拖了長音,一拖就拖到第二天傍晚。
南易、冼為民,還有一個昂居,三人沿著河壩往蘆葦蕩那邊走去。
昂居,真名冼為麒,小時候發高燒把腦子燒壞了,智力就停留在七八歲。不需要下地干活,大隊也會算他一份口糧。
可昂居卻很喜歡干活,其他的干不了,拔草、撿稻穗,打個下手什么還是行的。
就像今天,昂居跟過來,大隊也會給他家里兩三個工分。
“為麒,吃不吃糖?”
南易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遞給昂居。
“食。”
“會食咩?”
“會。”
看昂居把糖紙剝掉,把糖塞到嘴里,南易確定他會吃。
看來,他家人對他還不錯。
“為民,你要不要?”
“不要了,來顆煙,我的抽完了。”
“嗯,給你,我帶了兩包,這包沒拆的給你。”
“大氣。”
冼為民豎了豎大拇指,然后馬上把煙拆開,遞了一根給南易。
南易把煙擋回去,“第一根你自己來。”
“講究。”
冼為民把煙塞到自己嘴里,又抖出一根。
這根,南易接了。
“咱們要抓夠兩麻袋才能拿到滿工分,今年不知道蟛蜞多不多。”
“應該不少吧?蟛蜞夏天都吃蘆葦葉子,身上一股草腥味,也沒人會去抓。昨天我下鉤的時候,還踩到好幾只呢。”
“不好說,去年冬天我抓了不少,這玩意夏天不好吃,冬天冬眠不吃東西,肚里空沒異味,味道還湊合。”
“吃這玩意干嘛,河里其他吃的多著呢,還是留著肥田吧。”
蟛蜞,其實就是一種小螃蟹,對農民來說,最大的作用就是肥田。蟛蜞用麻袋兜回去就死了,拿到水田里,在四棵稻秧中間放一只,等它腐爛,稻秧就會瘋長,比任何其他肥料都管用。
三人來到蘆葦蕩,一人手里拿一根盧葦,在淤泥上拍打著,蟛蜞受驚就會往中間跑。這樣正好,三個人合圍以后,就可以一把把的往麻袋里裝。
“操,咬我。”
“大男人不要這么矯情,咬一下怎么了。”
抓蟛蜞的時候,免不了會被它的兩個大鉗子夾到,不過只要裝的速度夠快,在它夾深以前就可以甩到麻袋里。
“說的輕松,都咬出血了。”
冼為民停下動作,從地上抓起一把淤泥糊在出血的地方。
“糊什么淤泥啊,折根盧葦,剝開用里面的汁液抹一抹,清熱解毒。”
“算了,沒這么講究。”
冼為民看手上不再流血,就繼續抓著蟛蜞往麻袋里裝。
連續趕了三次,才算是湊夠了三麻袋。
這時候,天上已經呈現一團紅色,冼為民和南易一人背著一麻袋往水田的方向走去。
他們還不能歇息,得快點把蟛蜞送到田里。社員們趁著蟛蜞還新鮮,連夜就得弄到田里。
要不然,等明天蟛蜞發臭,可夠喝一壺的。
下田,一起幫著下蟛蜞,等弄好,時間已經到了晚上的八點出頭。
這時候,天剛剛黑下來。
在河里洗了個澡,順便把外面的長褲和襯衣也漂洗了一下。
擰干,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哥,這么晚。”
“嗯,剛忙完。”
“我看你沒回來,只把飯燜上了,菜還沒做呢。”
“沒事,你慢慢做,我還不太餓。”
“嗯。”
手里拿一個水瓢,站在院子里的蓄水缸前,南易把身上沖了沖,從頭頂到腳底心都打了一遍肥皂,沖洗干凈以后,就回房間換上干衣服。
等回到院子,劉貞已經把飯菜擺好,矮幾上還放著一瓶五羊啤酒。
坐下,把啤酒打開倒到海碗里,一瓶啤酒堪堪就是一碗。
咕嘟咕嘟,一口氣喝掉半碗。
“呼,舒服,夏天果然和啤酒更配!”
為了附和南易的感慨,院外的曠野,蛐蛐發出鳴叫。
一陣陣的鳴叫,慢慢融合成一曲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