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下,蕭雅矗立良久,她的目光穿過稀疏的樹影,凝望著半山間那個孤獨的身影。
她的小臉上不自覺地染上了兩抹紅暈,但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她的眼中并沒有聚焦于任何景物,顯然是在發呆。
她的思緒似乎飄得很遠,遠到連時間的流逝都未曾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張熟悉的大臉突然湊到她的面前,把她嚇了一跳。
她看著眼前這個臉上有些黑乎乎的,明顯是眼淚混著灰塵的小屁孩,忍不住笑出了聲。
此刻的卿云,眼睛紅腫,鼻涕也沒擦干凈,樣子滑稽得讓人忍俊不禁,怪不得他不讓秦縵縵等人來。
見小屁孩臉上掛不住,蕭雅趕緊止住了笑,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柔聲說道:“來,洗個臉。”
卿云接過水,默默地清洗了一番,將臉上的淚痕和灰塵一并洗凈。
清理完畢后,他忽地開了口:“過兩天這里的事情完畢后,我陪你去盛京給咱爸咱媽上墳。”
蕭雅聞言卻輕笑了一聲,而后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我爸媽不在那。”
說罷,她頓了頓,眼里滿是笑意,“其實剛剛你已經拜過了,就在你爸媽的旁邊。”
卿云一愣,他沒想到小雅姐的回答是這個。
他的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被震驚所取代,轉而便是瞳孔瞬間一縮。
特么的,怪說不得剛剛香燭的青煙在打架!
當著岳父岳母的面還在那得意洋洋的給自己父母吹自己找了多少兒媳婦…
然后再評頭論足的告訴父母,誰的屁股大好生養…
今晚,蕭爸蕭媽該不會飄上門揍自己一頓吧!
云帝的臉,瞬間變得跟苦瓜一樣。
不行,今天晚上必須得抱著小雅姐睡才行!
此時蕭雅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告訴你個秘密,我爸我媽是你爸安保組的。
所以…小屁孩,以前我挺恨你的。”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同一道驚雷在卿云耳邊炸響。
云帝如遭雷殛,呆愣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是緊緊的抱著蕭雅。
他懂了,而且他太懂蕭雅的心理了。
雖談不上對錯,但其實客觀上是他家害蕭雅變成孤兒的。
卿云敢打包票,這恐怕是蕭雅從小到大一直的念頭。
因為換做是他,他也是這個想法。
瞬間,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有愧疚,有自責,也有對命運的無奈。
而此時,蕭雅卻在他的唇角啄了啄,而后笑靨如花的低聲說道:“其實,我才是第一個見到你的。
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不過那時的你…丑的很!”
說罷,小雅姐的臉上非常配合的浮現起嫌棄的表情,像是襁褓之中的小屁孩就是一個丑八怪一樣。
卿云出生的時候,她都5歲了。
而她的超憶癥,讓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卿云的場景。
一只皺巴著小臉成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豬。
她甚至都還記得某天晚上,她媽給她爸八卦著,隔壁那個小子把長蛋黑,尿呲得又遠又高的,以后絕對是個不知道要禍害多少閨女的壞小子。
好吧,現在她想說,老媽看人真準!
就是個壞小子!
在那個商K的那天,她本來是想收拾他的。
但是那晚見到小屁孩后,心情激蕩之下,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怎么說,最后就像是無良學姐調戲小學弟,而后反而被他占了便宜。
一晚上她腦子都是混混沌沌的。
云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歉意,緊緊的擁著她,不住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蕭雅仰頭凝視著他的雙眸,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笑,
“小屁孩,以后你要對我好點。”
過了一次軍機的癮頭后,卿云對那種震耳欲聾的噪聲和相比民航更高的飛行高度帶來的耳膜不適感再無半分留戀,只覺得那是一種受罪。
他決定,以后還是老老實實坐民航,別打坐軍機的主意,至少耳朵能少受些折磨。
肅州到金城的航班并不多,全天也就兩趟,一早一晚的。
看了看時間,距離晚上的航班還有大半天,他不想在機場干等,于是干脆帶著蕭雅來到了金塔沙漠胡楊林景區。
旅游、散心,也是消磨時間。
至于為啥是這里…
那就不得不說,肅州這座城市,市區周圍毫無旅游資源可言的。
肅州地域遼闊,但著名的景點大多集中在敦煌一帶,開車過去至少需要四五個小時。
而嘉峪關的明長城,到了冬天,寒風凜冽,草木凋零,也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好吧,嘉峪關全年也沒啥風采的。
如果沒有什么邊塞詩人的興致,純屬5分鐘打卡都嫌浪費的地方。
更何況,敦煌那邊還有玉門關和陽關的,景點密集倒也不無聊,單純去嘉峪關,就純屬是個人發癲。
至于肅州發射中心,遠遠地看一眼也就足夠了,今天又沒有發射任務,自然也沒什么看頭。
卿云心里盤算著,將來還要常來肅州,不如下次問清楚了發射日,帶著秦縵縵她們一起參觀發射中心。
那種地方如果只是旅游,來一次就行了,屬于不來后悔一輩子,來了一輩子后悔。
相對來說,距離JQ市中心一個小時車程的金塔沙漠胡楊林景區,則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冬日里的金塔沙漠胡楊林景區,是一幅靜謐而神秘的畫卷。
胡楊樹,這些被譽為‘沙漠英雄’的樹木,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依然展現出它們的堅韌與美麗。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這片金黃色的林海上,給胡楊林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在這片國家“三北防護林”的林海中,每一棵胡楊都像是守護著沙漠的戰士,靜靜地抵御著風沙的侵襲。
它們扎根于沙土之中,即使是在最為惡劣的環境中,也能頑強地生長。
在這片胡楊林中,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小動物穿梭其間,它們或是在尋找食物,或是在享受冬日陽光的溫暖。
這些小生命的存在,給這片靜謐的胡楊林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蕭雅似乎也很喜歡這里,她不時地拿出卡片相機,記錄下這美麗的景色。
卿云則更多地是在欣賞她,看著她在胡楊林中穿梭的身影,他的心中充滿了溫暖和寧靜。
這算不算是青梅竹馬?
還是鄰家姐姐 貌似成人向青春的要素都積齊了,今晚是不是該‘漂亮姐姐’了?
兩人在胡楊林中漫步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了一個租賃載具的地方。
幾匹馬和幾匹駱駝,悠閑地在圍欄里踱步。
卿云心思一動,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體驗,于是招呼眾人上前去。
他找老板要了一匹馬和一匹駱駝,準備和蕭雅分別騎著,體驗一下沙漠中的騎乘樂趣。
不過讓卿云意外的是,蕭雅卻要求騎馬。
他乜了她一眼,帶著一絲戲謔問道:“你會騎?”
他倒是會,前世是被秦縵縵帶著,今生暑假拍廣告的時合理的依靠‘天賦’學會的。
小雅姐卻冷笑了一聲,“我騎馬的時候,你可能連爬都不會。”
主打的就是一個傲嬌御姐范兒。
這話把卿云噎得也是無語了。
好吧,5歲的年齡差,小雅姐吹啥牛他都沒法反駁。
他苦笑了一聲,說還準備給她拍駱駝照的。
蕭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著,“免了!大冬天的有啥可拍的!”
她壓低了聲音,避免被老板聽見心里不舒服,“駱駝的臭味我實在是忍受不了。”
駱駝的皮膚腺會分泌一種特殊的油脂,油脂氧化產生硫化物引發臭味。
歷史上駱駝騎兵就是憑借駱駝的臭味使對方騎兵的馬不適,最后取得的勝利…
卿云本想說也沒啥太大的臭味,話到嘴邊就反應了過來,小雅姐不僅有超憶癥,而且耳目鼻的感覺都非常發達,對氣味的敏感程度遠超過常人。
兩人也沒什么縱馬狂奔的興致,只是坐在馬上,信馬由韁地漫步在胡楊林里。
陽光透過樹梢,斑駁地灑在他們身上,給這冬日的騎乘增添了幾分溫暖和愜意。
騎了一會兒,卿云順勢問起了彼此爸媽的事情。
蕭雅嘆了口氣,說她雖然記憶里很好,但是和爸媽在一起的時間不長。
3歲以前,她是在東北外公外婆家長大的。
3歲左右外公外婆相繼去世后,她才被接到了肅州,她對卿云爸媽和她爸媽的記憶也就兩年左右。
“我和你爸你媽接觸的不多,我只記得你爸很忙,但是和你媽兩人夫妻倆感情很好…”
蕭雅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懷念,顯然對于那段短暫的家庭時光,她的記憶是深刻的。
卿云聞言也是無奈了,就算蕭雅記憶再好,但也太小,平時應該也沒什么接觸。
何況自己死鬼老爹是做科研的,估計常年也是泡在實驗室里,就更沒多少印象了。
這話多半是安慰自己的。
“那咱爸媽呢?”
卿云輕聲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探尋,想要了解更多關于蕭雅父母的事情。
不是傷口撒鹽,而是疏導。
疏導彼此心里的傷痛。
蕭雅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地說:“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對我很好。
我記得媽媽總是笑著,媽媽做的紅燒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每次我吃得滿嘴流油,她都會笑著拿手帕給我擦嘴。
她的笑容,總能把家里所有的陰霾都驅散。
爸爸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他的手很巧,總能用一些廢舊的材料給我做出各種各樣的玩具。
我記得有一次,他用鐵絲和木頭給我做了一個小風車,我拿著它在院子里跑,風車轉得飛快,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孩子。”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顯然對于父母的早逝,她心中始終有著一份難以言說的痛。
說到這里,她忽地扭頭對著卿云戲謔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的第一個玩具,就是那個小風車。
我來看你的時候,插在你的搖籃上,你就瞪大了眼睛,一直盯著它看…”
卿云輕輕地握住了蕭雅的手,他知道,對于蕭雅來說,那些記憶是她最寶貴的財富。
但是…
他覺得后面這段回憶純屬是在欺負人!
照蕭雅的說法,自己那會兒多半滿月都還沒滿,他知道個屁啊!
不過傻子才會在這種時刻吐槽,云帝緊了緊她的手,認真的說道,
“以后,我會陪你一起記得他們,讓他們的愛一直陪伴著我們。”
岳父岳母在天有靈,看見這么溫馨的一幕,晚上也不好意思來找自己算賬了吧?
那邊像是感動壞了的小雅姐,直接跳到他的馬背上,靈巧的坐在他身后雙手抱著他的腰,而后小臉貼在他的背上。
“會說話就多說點。”
這個動作把卿云給狠狠的雷了一下。
古代戰斗中猛將跳過去擒帥拿將,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夕陽西下,金塔沙漠被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卿云和蕭雅找了一處沙丘坐下,靜靜地觀賞著日落。
沙漠中的日落總是格外壯觀,天邊的云彩被夕陽染成了絢爛的晚霞,而沙漠則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起了一層金色的光澤。
卿云輕輕地摟著蕭雅,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寧靜而美好的時刻。
兩個年輕人的身影在這片靜謐的土地上,顯得格外溫馨和和諧。
直到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他們才起身離開,回到了肅州市區,準備搭乘晚上的航班返回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