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會結束之后,安小閑一直坐在辦公室里,不過他也沒閑著,跟保安大叔招呼了一聲。
“要是高三八班的盛之伊來學校了,叫她到自己的辦公室!”
結果上午最后一節課的時候,一個身影晃蕩晃蕩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了。接著這個人影徑直走到安小閑的桌子邊上,乖乖杵在那里。
“安老師,你叫我啊?”
說話的女生個子挺高挑,似乎是半睡不醒的樣子,眼睛很大,不過半睜著,變成一條很長的黑線。她的頭發是淺棕色的,五官比較分明,皮膚也白,嘴唇上涂著一層直男看起來是淺紅色、實際上是橙色的口紅。
再看身上的衣著,套著一件某名牌加絨外套,褲腳管卷起來,露出一小部分的小腿(顯得更加高挑了),穿著充滿青春氣息的高幫帆布鞋。一個雙肩書包斜挎在身上,感覺空蕩蕩的,似乎沒有放什么書在里面。
說實在的,這小姑娘很漂亮——不漂亮能搞事嘛!
安小閑抬頭一看,眉毛一皺,“你就是盛之伊?你校服呢?”
盛之伊吐了一口氣,擺出一副一臉無奈的樣子,麻利地拉開外套拉鏈,把外套一掀,露出里面的校服。
“在里面。”
“校服、校服!就是要表明你學生的身份,你穿里面干嘛!”安小閑立刻拿出教師的態度,嚴肅批評起來。
這個吊兒郎當的小姑娘不好好教育教育是不行的。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安小閑剛剛當了班主任,要是對問題學生妥協那么一點點,就會被這些個二貨們踩在腳下咧!
“校服太丑!”盛之伊眼睛一歪,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而且我不是已經穿了嗎?”
“丑什么?大家不都一樣丑?我小時候也穿得跟降落傘似的,也沒叫過啊?而且穿里面沒用!”
“老師,你本來就丑…穿得丑又不要緊…”女生小聲嘀咕著,手停在半空中,看上去想著怎么解決眼下的麻煩。
接著,她順手把自己的外套剝下來,往自己的腰上一扎。
“這樣總可以了吧?”
安小閑一看,確實校服穿在外面了。但是這小姑娘穿的是夏季校服,在這件單薄的衣服下面,好像也沒有多少保暖的衣物了。雖說魔都今年冬天不冷,但是眼下二月天的陰森森天氣,這件可憐的夏季運動校服是頂不住的。
“你的冬季校服呢?”
“放在家里了。太丑,又特別厚,穿外套太難看。”
為了學生的身體健康也沒辦法啊。安小閑立刻擺手說道:“把外套穿上!就今天一次!明天把冬季校服換過來,聽懂了伐?”
盛之伊擺著一副臭臉點點頭。鬼知道她是不是會照辦呢。
“還有你這個頭發怎么回事?誰讓你染發了?學校允許染發的?”安小閑還要解決其他的行規問題,一件一件事情來,先從頭頂開始。
“天生的。”
“你玩我呢?你一個CN人還天生黃頭發啊?”
“是天生的。”盛之伊伸手拉住自己腦袋上的一根頭發,拽下來,往桌子上一扔(飄來飄去,差點落到桌子邊放垃圾的箱子里)說道,“你自己看。”
“真的假的?”安小閑拿起身邊一張廢卷,墊著白色的紙張,看了看。確實,從發根一直到發梢都是一個顏色,暗暗的金色。這些頭發要是聚集在一個人的腦袋上,看起來就像是淺棕色了。
“那你這個口紅怎么回事?”
盛之伊先是一愣,接著絲毫不憐惜自己昂貴的外套,抬手用力一抹,擦在袖子上。
“沒了。”她說。
怎么可能沒了呢?明明變成了一條污垢,橫在嘴角。
“你早上不來上課去干嘛了?”安小閑決定換一個切入點開始教育。
“去酒吧。”
“你今年幾歲啊?還去酒吧?進得去嗎?”
“酒吧的人又不管,你裝的成熟一點就進去了。”盛之伊像是在傳導什么人生的經驗一樣。
“那你去酒吧干嘛!”
小姑娘聳聳肩,“泡男人啊。”
“什么泡男人!”安小閑說得是感嘆句。
但是小姑娘似乎理解成了疑問句。
“就是○○啊!”她滿不在乎地加一句。
…安小閑石化了。在他五年漫長又勤勤懇懇的教師生涯之中,他第一次聽到學生脫口而出一個只能以和諧的方式出現的詞。
“老師,你是處男嘛?”盛之伊一挑眉毛,想要反客為主。
我的天!小姑娘,麻煩你按照套路出牌好嗎?安小閑很無奈,你這樣說我怎么繼續教育啊!
沒辦法,只好祭出教師說不過學生之時才能使用的殺手锏。
“不行!不行!我要找你家長!”安小閑指著門口,“現在你可給我去上課!”
“哦。”盛之伊不為所動,一邊晃悠悠地向門口走去,一邊從口袋里摸索著什么,片刻之后就摸出一根棒棒糖,熟練地拆了包裝,塞進嘴里吃得歡快。
“學校里不能吃零食!”安小閑大喊一聲,試圖維護自己身為教導著的最后尊嚴。
盛之伊把棒棒糖從嘴里拿出來,瞥了安小閑一眼,用細巧的食指和大拇指拎著棒棒糖的棒子,停留兩三秒鐘。
“啪嗒”一聲,她把棒棒糖丟進了辦公室門口的垃圾桶里。
忍無可忍啊。
安小閑立馬沖到教導處問一直端坐在座位上、手里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的教導主任,要了那個盛之伊家長的電話。
“不給你顏色,你還以為我管不住你了…”安小閑一邊撥打著電話,一邊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嘟——嘟——咕啦!
掛斷了。
嗯?再打一次。
嘟——嘟——咕啦!
又掛斷了!
安小閑沒辦法只能發短信留言。說實在的,這個年頭用短信的人都快變成稀有動物了。
盛之伊家長好,我是高三八班新班主任安小閑老師,你的孩子行規習慣極為不良,需要你跟我聯系,請回復!
沒想到回復來的特別快。
我沒空的,我在開會,別來煩我!
“這什么破家長?”安小閑有些慍色,他先是忍住怒氣,希望對方能夠了解事情的嚴峻程度。
盛之伊家長,你家女兒徹夜不歸,泡酒吧,事情比較嚴重,望你能來校配合教育。
這話說得很有藝術性,至少安小閑是這么想的。你想想看啊,一個花季少女在昏暗無光的酒吧里,到處是拳拳到肉、把你輕而易舉地擊倒的酒精和動機不純、到處搭訕的野男人…嘖嘖!一般家長都快要嚇死了吧?
沒事,去酒吧的錢就是我給她的。我還要開會,下次再說。
噫!怎么會有這樣的家長?!
安小閑剛剛想隔著屏幕大罵一句,但是轉念一想,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就是說的這家人嘛!
正當他思考之時,巡視的學校領導正好晃悠到辦公室門口,扯著嗓子大聲喊道:“誰啊?棒棒糖是干垃圾啊?誰亂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