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樹與養分

　　樹木高墻間的穿行過程十分順利，除嬰孩的哭聲，再沒有別的干擾。

　　隨著距離的深入，易辰也變得駕輕就熟，只需要一只手伸直在前，就能讓面前的樹干自行移開。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易辰也逐漸發現這些高墻樹木的不同點，

　　流淌在樹干的汁液確實混著一股血腥味，這必定與它們根部吸收的養分有著直接關系…正是這樣的特殊養分能讓它們形成這樣超乎常理的百米高墻。

　　至于金就像是來旅游的一樣，很悠閑地跟在背后，甚至還有空閑聊。

　　“沒想到你這個男人對植物的控制居然這么好…以后是準備開診所嗎？”

　　“暫時沒這個打算。”

　　“最好以后也沒有這個打算，診所這東西本就是組織用來束縛人才的。

　　像我這樣盡可能減少與錫安的聯系，待到錫安的價值被榨取干凈后，我就會離開這里，到時候一起嗎？”

　　“專注眼前的任務，金。”

　　“無聊的男人。”

　　于樹墻間穿行整整三百多米，終于剝開最內層的樹干。

　　迎接兩人的并非什么世外桃源，也沒有任何撥云見日的舒適感…不但沒有任何的陽光，反而來到更為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內部區域。

　　近百米高的高墻頂部，樹枝的生長同樣超乎常理，密集、相互交織且疊加。

　　無數枝葉組合成蓋，將高墻內部的一切都給籠罩。

　　同時還混著一種灰化帶來的霧氣組分，填塞著樹葉間的空隙，不讓一丁點的陽光透射進來，形成一種絕對黑暗的封閉區域。

　　普通人在這樣的林間走上個兩三分鐘，幽閉感便會如爬蟲般席卷全身。

　　易辰低頭觀察著流淌于皮鞋間的灰化氣息，濃度與暮色診所相當，已達后期階段…只是這里的覆蓋面積更大，影響區域更深。

　　可能會出現類似于輸液女醫生、繃帶護士那樣的非常態病者。

　　在灰化的影響下，

　　生長于內部區域的樹木，不再挺拔向上，而是以各種怪異歪曲的角度胡亂生長，

　　樹枝就彷佛人類的手臂，毫無光澤的暗色樹葉則像皮膚般貼在樹枝表面，甚至嵌在其中，看上去相當詭異。

　　部分樹木在灰化的催生下顯得額外‘肥胖’，樹干中部變得腫脹不堪，

　　一股股濃稠的澹綠色液體不斷流出，最終又沁進土壤重新化作養分。

　　此外，

　　樹木表皮及其周圍地面均生長數量龐大且密集的真菌。

　　其中一些個頭較大的真菌，頂部呈開口狀，能像人一樣進行呼吸…每次蠕動都將呼出加深灰化效果的孢子體，促進著林間的變異現象。

　　這些飄散于林間的灰色孢子還能進一步遮蔽視野，就連煤油燈的光芒都會受到限制，可見范圍被限制在十米左右。

　　因小葡萄的存在，易辰的可視范圍還能擴大一倍。

　　小葡萄忽然傳音過來：很濃郁這里并不比暮色診所差多少，威廉你可要小心哦。待會兒運氣不好，又遇上一位開源病人可就真的要死人了。

　　別烏鴉嘴，我會注意的。

　　易辰邁步來到一棵正在流膿的病化樹木前，試著將手掌貼于樹皮，去感受內部的具體情況。

　　“嗯？腫瘤嗎？”

　　樹皮之下居然長著肉紅色的惡性瘤體，正是這樣的腫瘤結構導致樹干腫大且流膿。

　　而且腫瘤表面還連接著維管束的流質運輸結構，通往樹木底端。

　　“下端根部似乎連接著什么東西。”

　　誰知，

　　金也跟著過來，直接上手指沾染著濃汁，放于舌尖細細品嘗。

　　“有一股血與肉的味道！果然與根部有關嗎？我們來看看是什么情況吧。”

　　沒有與易辰進行任何的商量，

　　金以雙臂抱住樹干，一條條紅色絲線遍布她的手臂…借由爆發性的力量，硬生生將這棵樹拔出地面。

　　易辰并未阻止，而是認真看向根部。

　　映入眼中的畫面使其眉頭緊鎖，心中不適。

　　被拔出的樹木根部，一條條飽滿、潤滑的根須居然在自行扭動，與其說是根須，更像是章魚的觸手。

　　如同活體的根須相當活躍，甚至想要逆轉過來扎進金的手臂間，只可惜長度不夠…

　　“這些根須到底在吮吸什么？”

　　易辰將煤油燈移至地面洞口，探頭看向底部。

　　一滴冷汗于額頭表面溢出，

　　視野間，一種無法被歸類于當今生物學的‘幼體’被埋在下面，

　　生有類似人類的四肢，但各自長短不一，且有著蹄子、肉墊等結構。

　　體表生有黑色毛發、長著雛形羊角，以及類似于豬的鼻子。

　　整體像蚊香似的盤在一起，蜷縮于最底部，

　　布滿體表的窟窿眼，隨著幼體的呼吸不斷閉合與開啟，似乎想要有根須插進它的體內。

　　就在這時，

　　幼體的眼睛突然睜開，

　　歪裂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怪異的叫聲，似乎因缺失根須而痛苦。

　　“這家伙并不是養分，而是與樹木保持著一種「共生關系」，互相提供所需的營養物質。

　　金，把樹放回去吧，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我們的探索才剛剛開始。”

　　然而。

　　金的手指輕輕一搓，

　　一朵由血線編織的簡易紅蓮捏于指尖，

　　隨著手指的松開，紅蓮飄落，落在怪異幼體的身軀表面。

　　體表扎根、

　　紅線入侵，

　　遍及全身，

　　幼體如炸彈般爆裂，血肉蒸發。

　　沒過多久，

　　被拔出土地的樹木也由根須開始衰敗干癟，整棵樹在不到五分鐘內老朽死亡。

　　“這種可憐的家伙，死亡可是最好的贈禮你不覺得我的做法很紳士嗎，威廉？”

　　同一時刻。

　　森林深處，某處隱秘且完全灰化的密室間。

　　一位身披宗教服飾，頭戴鑲金、綠植紋路主教冠的老人于座位間醒來。

　　隨著他緩慢抬起滿是皺皮的枯瘦手掌，

　　黑暗間聚集出一位身著黑色教袍的神秘人，跪于他的面前。

　　“主教大人，有何吩咐？”

　　“有來訪者…”

　　“繼續給我們送營養品進來嗎？這群人類可真是大方。”

　　“這次有些不同…先讓劣質的村民們去迎接吧，試一試他們的能耐，有必要的話可以開啟測試。

　　我們的計劃還在進行中，一定要謹慎行事，西奧多。”

　　“是。”

　　被稱為西奧多的男人快速退于陰影間，消失不見。

　　由夢中醒來的主教似乎因為長期久坐而身體不適，想要調整一下坐姿體態。

　　在他艱難完成身體的挪動后，

　　伸手掀開自身的教袍，露出肥胖而滿是皺褶的肚皮，

　　詭異的是，

　　居然有著一根同樣布滿皺紋的臍帶由主教的肚臍延伸出來，另一端連接著他的座椅。

　　似乎將他固定在這里，

　　又好似借助臍帶的傳輸功能，不斷為主教吸納著座椅下面的營養物質。

　　隔著座椅下端的縫隙，隱約能嗅到陣陣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