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消愁
紙筆很快取來。
余老板推開了面前的餐具，并用紙巾細細擦了擦，才把湯佳茗取來的一疊A4紙小心翼翼地擱到了上面。
當然，在江建民看來，這叫認真，也叫對音樂的敬畏心。
音樂是純凈的，確實不應該粘上油漬酒漬之類的污物。
接下來讓江建民感覺極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Andy微微趴低了身子，拿著一支極為簡易的圓珠筆，開始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背上了所有的夢和想。”
這第一句一出，江建民就感覺到，這首歌的歌詞又將很不一般。
為啥這么說？
因為單是這兩句，他就覺得，這是在一種極其簡練的語句，在述說一個故事，讓他可以聯想無數的場景。
比如說今晚走進這酒吧的酒客。
又比如說年少時投身餐吧賣唱的自己。
再比如說即將登臺的三位小姑娘。
單單歡樂場幾個字，就可以給人無盡的遐想，而夢和想幾個字，又把歡樂場那種糜爛和腐化的氣息剔除得一干二凈。
真的太棒了！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
正當他贊嘆間，Andy的第二句又落到了紙上。
這一句，同樣讓江建民眼前一亮，也讓他張目環顧了一下四周。
此時的酒吧，因時間漸晚，已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開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絕大部分女孩子都化著濃淡不一的妝容，在昏暗鎂光燈的照射下，各自說著、笑著，根本就沒人留意到，在這角落里還坐著他這位音樂才子…
哇塞，Andy這寫實的本事也太厲害了一點吧？
短短的兩句，竟然就勾起了我情感上的共鳴？
“三巡酒過你在角落，固執的唱著苦澀的歌，聽他在喧囂里被淹沒。”
正當他感嘆中，第三句也躍然紙上。
看到這一句，江建民突然想哭了。
因為這讓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餐吧賣唱時的模樣。
那時的他，因為技能還較一般，既沒好的作品，人又緊張，因此他的第一次演出，根本就談不上成功，也沒人在意。
那場景，就像現在歌詞里所寫的那樣，餐吧里，大家在觥籌交錯，根本就沒人留意到，在餐吧的一角里，還有著他這位少年在固執地唱著苦澀的歌，任由他的歌聲在喧囂里湮沒。
實在是太勾人情緒了！
江建民忍不住想哭，淚水開始充盈他的眼眶。
然后他眼睜睜地看著Andy寫下了接下來的幾句。
“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喚醒我的向往，溫柔了寒窗朝陽，于是可以不回頭的逆風飛翔，不怕心頭有雨，眼底有霜。”
眼淚刷地一下從江建民的臉上滑落了下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第一次演出結束后，在無人喝彩中黯然地走向了餐吧的另一個角落，在一張餐臺坐了下來。
在那里，酒吧早已為他準備了一份簡易的工作餐，包括一大杯啤酒。
當時的他，就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暗暗鼓勵自己：不要緊，明天會好的，慢慢來。
當時的他，就是為了音樂的夢想，才咬牙堅持了下來，并有了今天。
這一路走下來，流了多少的汗和淚？
遺憾的是，當時的自己并沒有歌詞里寫的這么詩意，沒有舉杯說：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那就現在補上！
他即刻就含著淚，端起了面前的啤酒杯，仰頭一口就灌了下去，并在心里默默念著：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他竟然真的一連干了兩杯。
接下來，他干脆不盯著Andy繼續寫了，而是默默地喝起了啤酒，耐心等待Andy將整首歌給寫完。
事實上他也沒等多久。
他眼前的Andy似乎文思泉涌，竟然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就一口氣把整首歌的歌詞都寫了出來。
不等Andy有所反應，他一把就抓過了那張連歌名都還沒來得及寫上的紙，細細看了起來。
他發現，他剩下來沒看的，是一組極其押韻的排比句。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守著我的善良，催著我成長，所以南北的路從此不再漫長，靈魂不再無處安放。”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支撐我的身體，厚重了肩膀，雖然從不相信所謂山高水長，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寬恕我的平凡，驅散了迷惘，好吧天亮之后總是潦草離場，清醒的人最荒唐。”
這其中的任何一句，都跟前面一句一樣精彩，一樣有意境，組合到一起，似乎把一個人完整一生的辛酸苦辣全都表達了出來。
太棒了！
真的太棒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細細琢磨著其中的意境。
盡管曲還沒譜上，他也已經看出來了，這是歌曲結構里最為典型的ABB結構，結構上無可挑剔不說，還極其押韻，極其有意境。
“太棒了，歌名叫什么？”
他忍不住贊了出來。
“借酒消愁愁更愁，歌名就叫消愁吧。”
Andy以極其平靜的語氣回了他一句。
消愁？
江建民細細琢磨了一下，即刻又贊道：“很棒，真的很棒，這歌名簡直就是點睛之筆！”
此時的他，已不惜任何溢美之詞，甚至于他都恨自己無法說出更美的贊詞。
為啥？
因此就憑這一份歌詞，他就能給它一個比《藍蓮花》的歌詞更好的評價。
這一點都不夸張。
因為他搜腸刮肚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出地二首歌，能像這首歌一樣，把人生的酸甜苦辣、夢想與現實如此真實但卻有極有哲理地表達出來。
他甚至懷疑，自己這輩子都別想見到比這首歌最好的歌詞了。
是的，不太可能了！
他把眼神又重新投向了最后一句。
他最為欣賞的一句。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寬恕我的平凡，驅散了迷惘，好吧天亮之后總是潦草離場，清醒的人最荒唐。”
這讓他忍不住想，生活到底給了Andy什么，竟然能讓年輕的他寫出如此洞悉人生的歌詞？
他真的只是因為聽了我的故事才產生的靈感嗎？
江建民看著歌詞，怔怔地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