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真的是會轉移的!
余文鋼突然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為了陪老媽,他甚至故意推掉了市里的宴請,結果在多了一個姚安娜之后,自己竟然被空氣了。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百般不是滋味!
好在這種被無視的狀況并沒有持續太久,就在他們吃完之后沒多久,老余同志就回來了,帶著前來拜訪的老任夫婦。
很顯然,因為他的缺席,老任夫妻也沒跟市府那幫人做過多的糾纏,在象征性地吃了個飯之后,就以拜訪余家為由分開了。
這也很正常。
老任這次來西山,也就相當于一次普通的考察而已,并不涉及到正式的商業談判,因此也就沒有任何硬性的行程規定。
并且,余老板的任性不給面子也是極有震懾效果的,當老任提出飯后要來老余家拜訪時,市里都不敢派人陪同了,生怕因此讓余老板覺得侵犯了他的私密空間,又惹他不高興。
于是乎,余老板和老任又能多得半日安寧。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偷得浮生半日閑。
安寧歸安寧,但也不能真的啥都不做,尤其是在有老任這種閑不住的人在的情況下,在老余家才坐了一小會,一杯茶過后,他就提出來,讓老余帶他去現在的農機廠逛上一逛。
這也是應該的。
這次老任來西山,要逛的地方有三個地方,一是舊農機廠,二是新廠選址,三是職業技術培訓學校,按照跟市里的約定,明天老任會在市里的陪同下去考察新廠選址及職培學校,那今天就順帶看看農機廠好了,反正有老余在,也用不著市里派人陪同。
這樣更好。
對老任和余老板而言,他們跟西山這邊是甲方乙方的關系,若是有市里的人在,有些話還不太方便說,而老余則屬于自己人,不管是想了解什么,還是想交代什么,都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乎,余家父子倆又陪著老任夫妻倆下樓了。
至于梁老師,還真的在家里承擔起了照顧姚安娜的重任,以免她一會困了要午睡之類的。
一行四人開始在農機廠里四處溜達,邊走邊聊。
說起來,連余文鋼自己都很久沒有好好逛過農機廠了,而要不了多久之后,這里的大部分地方就會成為歷史,因此別說是老任夫妻這種第一次來的,就算是他這個正牌的農機廠子弟,也都看得很仔細很認真。
農機廠確實很快就要成為歷史了!
說起來,在新中國成立后的這幾十年里,在特殊的歷史時期,還衍生過不少讓人懷念的獨特文化現象。
比如說在京城那種地方,就有一類特殊人群,被稱之為大院子弟,而在地方,也有一種類似的人群,叫大廠子弟。
這是兩類帶有明顯時代標簽的特殊人群。
相比大院子弟,大廠子弟的生活、身份自然差了好幾個層次,但同樣作為特殊時代背景下的產物,照樣會成為余文鋼他們這一代人,以及上一代人無法磨滅的記憶。
就以農機廠為例。
在過去,農機廠可是效益好、福利好的國營大廠,因此它也具備了其它國營大廠的幾個共同特點。
一是占地面積大。
在農機廠軍轉民之初,大概八十年代初,當時這里都還屬于西山市的西郊,因此西山市直接把一塊面積多達七八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劃撥給了它。
而隨著城區的擴張,十幾二十年過去之后,這里也早已成為了城區的一部分,可農機廠的面積卻并沒有因此而縮減。
二是社會基礎設施和福利設施完善。
在農機廠內,一共分為兩個區域。
一是生產區,包括生產車間、辦公大樓等。
二是生活區,包括職工宿舍區、職工食堂、職工醫院、公共澡堂、電影院、子弟學校、商場、銀行、娛樂場所等。
可以說,但凡是農機廠的人,就算不出農機廠,也能輕松解決從生到死的各方面的需求,而且,廠里數千職工再加上家屬,總數多大上萬人,就因此融合成了一個特殊的封閉王國。
只可惜這個封閉王國已快走到了歷史的盡頭。
若是沒有華為的介入,用不了三年,農機廠就會倒閉,然后土地被國家回收抵債,宿舍區也會因為舊城改造,逐漸被補償拆遷,封閉王國就此分崩離析。
對此,余文鋼能做什么?
他改變不了太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繼續給大家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的同時,還勉強把生活區這一片給保住,讓彼此熟悉的大家不至于各奔東西。
至于生產區的那一大片土地,是保不住了的,按照華為和西山市的約定,那一片土地在廠區搬遷之后,就交還給政府,去解決農機廠原有的債務問題,以減輕合作企業的負擔。
因此,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來看農機廠的全貌,事實上,哪怕是生活區這一帶,他以后來的機會也不會太多了,因為要不了多久,連余家都會搬到新購的別墅去。
他忍不住問道:“爸,等咱家搬了以后,你跟老媽會習慣嗎?”
這對老余來說,還真不是一個那么好回答的問題,但他想了想之后,還是回道:“應該還好吧。”
緊接著,他跟兒子分享起了自己的感受。
在購買別墅之時,其實老余也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當時看來,大別墅好是好,但很可能會住得不習慣,原因就在于,別墅周邊沒了那些熟悉的同事和鄰居朋友。
一個人在第一個地方長時間生活了之后,他的生活里不僅只有家人,還包括鄰居朋友,上下班之余,早晚出去逛一逛,跟熟悉的鄰居朋友聊聊天、下下棋,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可老余沒想到,他原本所熟悉并喜歡的那種生活狀態,卻隨著他身份的變化發生了改變。
在去江陵之前,他是余工,然后就算被破格提拔為余處長,但也還勉強屬于工人階級中的一員,因此大家對他的態度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可是從江陵回來之后,他又從余處長變成了余副廠長,變成了廠里的領導階層。
階層一變,煩惱就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