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共有兄弟姐妹四人,她是老幺,上面三個哥哥一個姐姐,老大、老四都已先后犧牲,本是二哥的舒昂如今是三兄妹中事實上的老大。
因為計劃生育,到了兄妹三人這代都只有一個孩子,舒昂、舒彤的孩子如今都在國外讀書,沈墨是身邊唯一的小輩,自然分外受寵。
舅舅、舅媽、大姨、姨夫,加上爸媽,大人們閑聊說話,沈墨在回答完一些關懷詢問之后,就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偷偷豎著耳朵聽大人講話,期待著舅舅說起今天演講稿比賽的事情。
“我今天不是去了那個演講比賽么…”
舒昂顯然以前就已經跟舒眉、沈誠立有過交流,直接就說起了房長安,“見到了那個房長安。”
沈誠立與舒眉相視一眼,沈誠立笑著問道:“怎么樣?”
舒眉則轉頭看向女兒,剛回過頭來看大人們聊天的沈墨立即扭過頭去,裝作很認真地看電視,不過很快就又轉了回來,見媽媽還在看著自己,皺了皺鼻子,也不遮掩,一副“這是我同學,我關心很正常”,很坦然的樣子。
“有膽氣。”
舒昂靠在沙發上面,微微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似乎是在回想上午的情景,“有想法,有魄力,很不錯的年輕人。”
舒彤失笑道:“吆,二哥你這么夸人可不多見啊。”
舒昂的妻子胡文錦笑道:“下午就說過了,說市一中不愧是市一中,還是有真正的好苗子的。”
她隨即話鋒一轉,看向沈墨,笑呵呵地說道:“我聽說這個男孩子,好像是跟墨墨一個班的,關系還不錯,是吧?”
沈墨沒想到舅媽會這么說,見一眾長輩都看過來,忍不住有點臉紅,努力保持著很鎮靜的樣子,輕輕點了下頭,道:“我還在鎮上讀書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吆,還是青梅竹馬呀?”
舒彤笑著打趣起來,“那你爸爸該擔心了。”
舒眉笑道:“早就在擔心了,不過擔心也沒有,那小子經常往家里去借書,他待人家還挺和氣的。”
“真的假的?”
連舒昂都驚奇起來,沈誠立擺了擺手道:“沒有的事,先說正事,說正事。”
舒昂笑道:“墨墨的事才是最大的正事…”
舒昂為人方正,平素不茍言笑,但與兩個妹妹感情很好,對兩個妹夫也算“愛屋及烏”,舒彤的丈夫周連奇在出版社工作,是個文字工作者,為人踏實誠樸,舒昂剛見面就對他印象不錯。
而對于小妹舒眉的丈夫,舒昂其實原本印象并不好,一方面沈誠立從商,天然有“隱患”,而最主要的則是沈誠立讓他感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一方面沈誠立與舒眉感情極好,另一方面并沒有試圖打著他或者老爺子的旗號去做什么不法之事,反而因為倆人的緣故受到牽累,不得不兩次搬遷公司,對此也沒有什么怨言,才終于讓舒昂對他印象改觀起來,這幾年又都在一個市里,往來密切,關系才算真正融洽起來。
說笑幾句,舒昂將今天演講比賽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連素來木訥寡言的周連奇都忍不住贊嘆道:“一個高中生能說出這么有見地的話,確實不容易,厲害!”
舒彤則笑道:“不過他的話也確實太孩子氣了,五年之內GDP超過日本,二十年內世界格局重新洗牌…太兒戲了。”
“嗯!”
舒昂擺了擺手,道:“現在的世界格局是兩次世界大戰和冷戰決定下來的,一超多強,想重新洗牌沒那么容易,而且也都經不起那么大的一次動蕩,不過GDP這個,我倒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沈誠立沉吟道:“這小子之前就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想過,超過應該是肯定的事情,什么時候超過,不大好說…但奧運會確實是一個契機。”
舒昂道:“這都是其次,最關鍵的是他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能有這份心,這份洞察力,關心國家大事,并且真的做出了自己的思考,這才是最難得的。”
舒彤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墨道:“墨墨,這個房…房長安,是不是就是前幾年,你還在上初一的時候,上報紙的那個小男孩?”
她說的是沈墨初一時房長安遇到搶劫犯,之后市電視臺和報社采訪的事情。
“嗯。”沈墨點了下頭。
“我說呢…這么耳熟…”
舒彤大概覺得幾年前的一個小孩子居然又以這種方式進入自己的視野,而且還是兄妹幾人一起討論,覺得十分有趣,失笑道:“那這小孩還真挺厲害的…考到市一中來了,還拿了個市演講比賽第一名…”
沈墨嘴角翹了翹,趕緊低下頭,免得被長輩們注意到。
胡文錦從這個小外甥女身上收回目光,與舒眉相視一眼,露出些許家長之間都明白的神色,舒眉有點無奈地笑了笑。
幾人聊得正熱,阿姨做好了飯,胡文錦于是招呼著洗手上桌,去幫忙端菜,一大家人很快在餐桌旁圍坐下來,舒昂舉杯,一同碰了一下,這才放下酒杯對沈誠立道:“你再把之前那小子說過的話跟我說說。”
他今天在演講廳可是看到外甥女就坐在房長安身邊的,加上剛剛的閑聊,已經猜測出了一些端倪,因此也跟著沈誠立的稱呼喊起“小子”來。
沈誠立和舒眉夫妻倆于是互相補充地閑說起來,舒昂等人偶爾跟著討論,末了之后,他沉吟著道:“這小子哪來的信息?總不能平白無故地就能猜出來吧?”
以他的位置,對于未來的一些方向是有一些判斷的,但這是基于龐大的信息獲取和分析,而這無疑是房長安不具備的。
沈誠立失笑道:“這也是我最困惑的一點,不過他似乎從小就有一種超乎常人、近乎天生的直覺,就像是買股票一樣,他就認準了茅臺、騰訊和蘋果…”
“當初他跟誠言一塊買,我就問誠言理由是什么,他跟我說那小子申請了QQ,覺得很好用,比MSN好用,所以就覺得騰訊股票一定會漲,我差點沒給氣死…”
“蘋果呢,是因為飛飛跟墨墨當時都有一個蘋果的mp3,聽歌的,他也覺得好用,就覺得買蘋果股票肯定漲…茅臺是因為他爸說這酒好喝…”
一桌人都失笑,沈誠立笑道:“結果幾年過去了,他靠著賣包子賺了點錢,買房子,買完拆遷了,才拆了一半,變成四套房子了…你還懷疑我跟眉眉走漏的風聲…”
“買股票,他現在那些股票估計得快五百萬了…”
聽到最后這件事情,連舒昂都忍不住吃驚起來,胡文錦更是有點錯愕地出聲問:“這么多?”
沈誠立點了點頭道:“去年的時候他借了六十萬買股票,我差點以為他瘋了,但不管他怎么做出的決定,哪來的底氣,他賭贏了…茅臺的股票翻了五倍…”
周連奇道:“今年整個A股都在漲…”
“那他怎么就能確定股票會漲呢?”舒彤驚奇的不行。
沈誠立失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說他有一種天生的直覺…”
胡文錦蹙了蹙眉,隨后又舒展開了,笑著說道:“要是他說的那些都成真的了,那他這直覺也太嚇人了吧?”
舒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頭皺了起來,好半晌沒有說話。
快要吃完飯的時候,沈墨小聲問道:“舅舅,他今天那么說話,不會有事吧?”
舒昂失笑道:“演講嘛,本來就是暢所欲言,能有什么事情?還能不讓他高考嗎?放心好了。”
沈墨當然知道不會有什么事情,否則也不會給房長安那個一等獎,但還是擔心會有什么隱患,所以故意問一下,不是要答案,讓舅舅知道自己很關心就足夠了。
她還要上晚自習,因此并沒有在舅舅家里面停留太久,吃完飯后就讓爸爸送自己回學校,舒眉在這邊留下說話,沈誠立送完女兒再回來接媳婦。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很美好,她的心情也很美好,一路上嘴角都掛著甜甜的笑容,沈誠立明白閨女為什么開心,心里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不過閨女開心自然也是開心的,并沒有對此說什么,一路陪她閑聊,將她送回學校。
沈墨回到教室,人已經很多了,大家都在看書,沒有人說話,她也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寫作業,第一節課后一塊到操場散步。
時間一如既往過得很慢,充實、忙碌、美好、幸福。
房長安這場演講無疑在小范圍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對于他的生活并沒有多大影響,只是慢慢的,因為他而認識他的人變得多了起來,有人提起他會說“房長安”,而不必在加上“沈墨的青梅竹馬”“電臺王珂的那個…”之類奇奇怪怪的注明。
期中考試之后,2007年也步入了最后的尾聲,12月22號“南海一號”南宋古沉船打撈成功,在一定范圍內造成了轟動,而到了學校里面,除了房長安之外,并沒有多少人感興趣,沈墨與王珂聽說之后,眨眨眼睛,也多是疑惑的眼神,不知道他咋這么激動。
房長安也并不為此激動,他不是專業人士,與此相比,更能讓他激動的是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