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去學UNIX開發了。”
趙思雨和姜靈兮還沒走開,剛把房長安拉到走廊邊上,劉豐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也不知道是真的這樣急切,還是在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與房長安之間只是很純潔的“志趣相投”的關系。
不等房長安發問,他又自顧說道:“UNIX才是最偉大的系統,現在所有的操作系統,除了Windows之外,所有的系統,包括SYSTEMV,BSD,Linux、MacOS、IphoneOS,要么是UNIX的分支,要么是借鑒了UNIX…既然這樣,我們為什么要去學Linux?而且UNIX…”
“等等,等等。”
房長安見他有點激動,不得不打斷道,“首先,我們要做的不是軟件開發,這一點沒錯吧?”
劉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后又道:“就算按你說的,我們也可以自己基于UNIX開發一套操作系統,就像IphoneOS一樣。”
“你知道蘋果軟件部有多少人嗎?你知道蘋果每年花多少錢嗎?”
一年多的接觸以來,兩人間因為最初沖突帶來的負面影響基本消失,但是并不意味著兩人相處很愉快,因為劉豐并沒有通過去年與房長安的“交鋒”而吸取多少經驗,依舊自信而自負,而比較郁悶的是,在“專業”和“學業”上,房長安實實在在的真比不過他。
有些人天生就是比普通人聰明,房長安自覺也在此列,但并沒有達到天才的程度,而劉豐大概可以算一個。
所以他課外鉆研計算機編程,并沒有影響他霸占了一個學期的班級第一,并且在年紀里面同樣保持著常年前二十的驕人成績。
好在他比較好忽悠,這大概是因為“專注于”學習,在其他事情上則要單純一些,甚至比普通的同學還要單純。
更通俗的說法是,把技能點都點在了學習天賦上,性格上就比較“耿直”。
房長安作為一個從移動互聯網爆炸的時代的鍵盤強者,并且還親開過互聯網創業公司的人,畫大餅無疑是很擅長的,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結合著比爾蓋茨、扎克伯格、李嘉誠等當前比較火的這些成功人士的事跡,燉了一碗濃濃雞湯給劉豐灌下,再用iphone作為實例進行展望,劉豐同學已經真正的樹立起來了“我們將會在五年之后改變中國”的偉大理想,并且在為此不懈努力的學習。
唯一不好的是,他并不相信房長安指出的方向。
如今的安卓系統還沒有發布,但是谷歌早在05年就已經收購了安卓公司,去年底華爾街就有媒體報道谷歌將會進入移動領域,不過方向是黑莓這種全鍵盤手機。
今年Iphone發布和上市之后,又有傳聞說安卓創始人對現在的安卓系統非常不滿,開始按照Iphone的方向進行修改。
這些說法都并沒有被證實,不過作為重生者,房長安確實聽說過“安卓推出早期是半成品”“因為iphone而強行發布”之類的傳聞。
劉豐家里有電腦,英語水平完全夠用,在學會了科學上網之后,獲取信息比房長安更方便,因為這段時間所獲知的信息里面,外界普遍認為谷歌會學習蘋果推出屬于谷歌的手機,而不是去推出一個操作系統,安卓是他們自家用的。
這種情況下,他對房長安提出的“安卓基于Linux,必須開源;谷歌想要與蘋果抗衡,只能開源”的說法并不認同。
你房長安再牛,還能知道谷歌要做什么?還能比華爾街那邊更了解谷歌?
除此之外,這種不認同還有一種執念,這種執念不在于谷歌是不是會推出一個開源的操作系統,在于“就算安卓開源,我為什么要用?用了安卓依舊是國外的系統,我們要改變中國,就要自己打造屬于中國的操作系統”的遠大理想。
兩人對這個問題已經做過多次辯論,基本每次都是以劉豐的失敗告終,但他并沒有被說服,也沒有認輸。
這次他又要徹底決定去“學UNIX”,大概率還是因為這種執念。
“首先,UNIX是閉源的,我們能買得到的源碼有限,能買得起的源碼更加有限。”
“其次,開發一個操作系統需要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最后,開發一個操作系統靠的不是一個人,而在中國,至少現在,我了解的現狀,你找不到這么多人。”
“這三個問題我們一個都解決不了。”
劉豐顯然早有準備,反駁道:“不一定,Linux系統就是linus寫出來的。”
“他只是寫出來了雛形,現在的Linux是開源之后無數人共同努力的結晶。”
“那也是他締造了Linux。”
“但是沒有開源就沒有現在的Linux,而且,在我看來Linux比UNIX更偉大,UNIX是資本發家致富的工具,Linus才是真正的對所有人做出了巨大貢獻…你既然推崇Linus,為什么要放棄Linux呢?”
“我不是不喜歡Linux,我只是不想用安卓。”
劉豐頓了一下,“要不我們在Linux上寫一個系統吧。”
“然后呢?”
房長安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對那個貢獻巨大的Linus了解不多,但按照他半吊子的了解,那毫無疑問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不論是技術還是信念。
房長安尊重理想主義者,但當這種理想主義出現在自己看重的合作伙伴的身上的時候,并不覺得愉快。
“假定安卓按照我們的預測那樣開源了,蘋果真的改變世界了,我們自己努力也好,通過別人的合作也好,成功寫了一個系統,有什么意義?拿什么吸引開發者?拿什么對抗蘋果、谷歌和塞班?”
“國內這些公司對操作系統沒有興趣,太燒錢了,他們連芯片都不感興趣的,能買到的便宜的、好用的產品,為什么要自己按億為單位往里面砸錢?”
“我知道你家有錢,我就不說你能拿出多少了,你爸能拿出多少?一個億?”
劉豐家境不錯,不過也只是不錯而已,別說一個億,一千萬也拿不出來。
他沉默了一下,倔強地問道:“你又沒試過,你怎么知道?”
房長安反問道:“你懂還是我懂?”
劉豐看了他一眼:“我比你懂。”
“懂你妹。”
在房長安的預想之中,困難基本都是在技術層面,因為他此前對這玩意完全不懂,結果怎么都沒想到最大的麻煩居然說怎么說服人,他知道通往成功的道路,也遇到了有能力或者說潛力走下去的人,卻不得不把時間浪費在怎么說服他往這條路走之上,有點氣急敗壞地道:“你別這么多廢話,聽我的就行了!”
劉豐斜睨著他:“憑什么?”
“憑我是班長,還是從你手里搶過來的!”
劉豐一下子沉默,沉默了足足好幾秒鐘,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瞥了眼房長安:“現在不是了。”
“事情過去了,也是存在的。”
劉豐又沉默了兩秒鐘,道:“那行,如果谷歌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明年發布安卓系統,并且開源,那我就先聽你的…等賺到錢了,我再自己去做操作系統。”
房長安笑了起來,發自肺腑地感慨道:“如果等你真正了解做一個操作系統的難度之后,還決定去做,我會佩服你。”
他沒說會支持和同意。
不過劉豐顯然沒想到這么多,聽到他的表態,很滿意地道:“那行,我們就先達成共識了。”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反正安卓也沒發布,我繼續學UNIX總沒問題吧?”
房長安笑道:“當然,技術方面你比我厲害。”
劉豐表情有點得意,但又努力表現出這很平常,沒有什么可驕傲的樣子,矜持地說道:“我還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人,想讓我到他們公司去上班,我還沒跟他說我是個學生…我要不要說?”
“這個隨便你。”
“那我就說了。”
劉豐點了下頭,順勢往教室里面瞄了一眼,“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房長安笑道:“要不我幫你把趙思雨喊出來?”
劉豐斜睨著他道:“喊她干嘛?我是來找你的,又不是來找她的。”
“順便嘛。”
“不需要。”
劉豐說著,望樓道方向看過去。
房長安跟著轉頭,看到沈墨抱著書走了過來。
沈墨顯然也看到了他倆,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沒有說話,但眼神與房長安一觸,很清晰地表達出來了“哦,你們又在討論電腦呀?”的意思,透出調侃的笑意。
房長安白了她一眼,然后對劉豐道:“行了,拜拜。”
劉豐見他一看到漂亮妹子就想溜,叮囑道:“你認真點學啊,你現在太菜了。”
“行,你放心好了,等演講比賽之后我就閉關。”
房長安沒反駁,因為事實證明倆人在這方面的天賦確實有很大差距,劉豐都已經可以被人通過網絡招攬了,他最多去應聘和實習生,而且會不會有人要還不好說。
當然,房長安相信網上招攬劉豐的那位一旦得知劉豐還是個高二的學生,肯定就會打消這個想法,因為即便十年之后,也不會有有老板會愿意相信一個高二的學生。
即便劉豐真有比爾蓋茨、扎克伯格、林納斯的天分,也成不了中國的比爾蓋茨、扎克伯格和林納斯,他只會努力高考、努力畢業,然后給人打工,或者先去留學,再給人打工,因為留學歸來再給人打工會拿到更好、好很多很多的待遇。
這是當前的國情。
房長安不知道前世沒有遇到自己的劉豐會不會把對計算機的興趣擱置,會不會浪費他在這個領域的天賦,但即便沒有,即便他真正的展露出來了在這方面的天賦,大概率也是在大洋彼岸。
這是2007年,燈塔如日當空,煌煌照耀,而在大洋的這一端,我們仍在努力發展、努力追趕,努力解決國內種種問題,并在決心辦好奧運,為華夏爭取下一個發展契機。
房長安曾在網上跟隨許多人一同回望過去,感慨中國幾乎抓住了每一個發展機遇,做對了每一次重大抉擇。
而他從后世重新回到2003年,以后世的靈魂與心態,一步步地見證祖國在這十多年里面的歷程,并且馬上就要見證巨龍騰飛過程中很重要的一個時間節點。
在這個節點到來的年份之前,僅僅在與劉豐達成“約定”的第二天,11月5日,谷歌對外展示了Android操作系統,并且宣布建立一個全球性的聯盟組織。
這個組織由34家手機制造商、軟件開發商、電信運營商以及芯片制造商共同組成,并與84家硬件制造商、軟件開發商及電信營運商組成開放手持設備聯盟,共同研發改良Android系統。
房長安在這個簡稱為OHA的組織名單里面看到了許多眼熟的名字,中國移動、摩托羅拉、LG、HTC、三星、高通…
而他模糊記憶中同樣很早加入的華為并不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