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做點小生意,有點小錢,在自己接觸到的生活圈子里面也有一定的人脈,他膽子不大,也不敢輕易地在外面惹事,三年前那次那樣囂張一來是喝了酒,二來那畢竟是“鄉下破地方”,有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
“欺軟”倒也未必經常,但“怕硬”是肯定的,不管怎樣,他這些年順風順水,沒有惹到過什么麻煩,小日子過的很滋潤,很享受。
三年前稱得上是他這幾年很少有的吃虧,醉駕加敲詐兩個罪名讓他著實吃了翻苦頭,教訓不說終身難忘,至少短短三年肯定是記得的。
只不過他怎么都沒想到當初那兩個小孩子居然都已經不知不覺地在自己身邊“潛伏”了下來。
宋遠并不知道房長安的情況,但對于當初自己惹到的人的背景是有模糊了解的,雖然聽了房長安說當初那個漂亮的年輕女人是他老師,可隔了三年,他又與沈墨同時出現,且看起來關系不錯,因此愈發不清楚他的來歷背景。
不過雖然心里面忌憚,當著這么多人被一個孩子說教,他毫無疑問臉面上很掛不住,尤其是房長安這番話似乎還有隱晦的敲打警告意味,更讓他心里面一個咯噔,理智上來說,他不認為房長安知道什么,可心虛之下,怎么聽都覺得房長安有那一層意思。
然而正因心虛,他更加不愿意露怯,沉著臉道:“這不用你來操心。”
“確實,這個我是管不著的。”
房長安特意加重了“我”的語氣,然后對宋棠道:“那我先回去看看女生宿舍到底有沒有床位,你也跟姐姐商量一下,確定要不要搬了跟我說,不用客氣,我是班長,這是我作為一個好班長應該做的。”
他說完之后,也不等宋棠回應,對宋玫道:“那玫姐,我們就先走了。”
“哦,好的。”
宋玫愣了一下才作回應,房長安已轉身對沈墨、王珂、程娟說道:“走吧。”
三個小姑娘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見房長安走了,沈墨和王珂習慣性地跟著他走,程娟原地怔了一下,見沈墨王珂都跟著房長安走了,這才說道:“那叔叔阿姨我也走了,宋棠我回頭再來看你啊。”
四人出了病房,三個姑娘互相看看,明顯都還有點懵,隨即王珂似乎要說什么,但并沒有說,看了看沈墨,沈墨也看看她,再看看程娟,小聲道:“宋棠的爸爸肯定罵她了,說不定還動人了…或許還有她姐姐也挨打了…”
程娟向來與宋棠走得近,與她爸媽關系也不錯,沈墨這是擔心程娟因為剛剛房長安的態度而對房長安不滿,委婉地做出解釋,也是一種隱晦的表態。
程娟皺了皺眉頭道:“我怎么覺得不像呢…房長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沈墨與王珂見程娟并未對房長安有不滿,放下心來,都跟著看房長安,房長安嘆道:“她有什么事情能告訴我不告訴你們的?你們以后有空再問她吧,不過如果她不愿意說也別逼她,先不說這個了,墨墨你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干嘛?”
沈墨疑惑地眨眨眼睛,不過雖然不解,說話的時候卻已經把手機拿了出來,房長安道:“就跟你爸爸說你要舉報,有人酒駕…你們誰記得宋遠的車牌號碼嗎?”
三個姑娘一頭霧水,互相看看,都搖了搖頭。
王珂問道:“為什么要找沈墨的爸媽舉報啊?”
房長安笑道:“他們舉報比較有效果。”
沈墨鼓了鼓腮幫,程娟有點猶豫地問道:“為什么要舉報啊?”
“酒駕違法啊。”
房長安說的理所應當,程娟怔了一怔,又想到剛剛房長安說的話,問道:“對了,你們之前說三年前…怎么回事啊?”
房長安看看沈墨,沈墨于是簡單地把當初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王珂對她和房長安毫無疑問地相信的,程娟也不至于覺得沈墨與房長安撒謊,可是印象很好的同學的父親忽然變成這種人,多少有點顛覆。
沈墨說完之后,又問房長安:“那要不我給宋棠發個短信問一下?她肯定知道車牌。”
房長安想了想道:“先別發短信,先給她打個電話,隨便找個借口。”
王珂狐疑地問:“你怕手機不在宋棠手里面?”
“不至于吧?”
房長安這番操作沈墨和王珂覺得疑惑,程娟更是不解了,小聲說道:“宋棠爸媽對她都挺好的,雖然我不知道這次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應該不至于連手機都給她沒收掉…”
“我也覺得可能不大,不過小心無大錯。”
“好吧。”
三個女孩子商量了一下,先到了旁邊一家面館,由程娟給宋棠打了電話,響了兩聲很快被接通,程娟于是看一眼房長安,意思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房長安笑了笑表示贊同,程娟按照剛剛商量的話,說醫院旁邊這家面館的面很好吃,問宋棠想不想吃,吃的話就給她送上去,宋棠表示了拒絕,程娟也就不沒有多說,掛掉了電話。
然后三個女孩子一起看房長安,房長安算了下,這個速度不大可能是其他人拿著手機看到來電再給宋棠,于是對沈墨道:“那你問一下吧。”
“嗯。”
沈墨是讓干嘛就干嘛,十分聽話,聽他這樣說,就給宋棠發了短信,問她宋遠的車牌號碼,當然,她用的稱呼仍是“你爸爸”。
宋棠很快回復,三個女孩子腦袋湊一塊看短信,王珂很快抬起頭,對房長安道:“宋棠都沒問原因,就直接把車牌發過來了。”
這會兒還沒到飯點,三個女孩子都不餓,又不好在人家店里面干坐著,房長安于是要了一碗面,老板這時候把面端了上來,雞蛋面,還挺香,他道了謝拿著筷子夾了一根吹吹,對王珂道:“這個就先不管了,墨墨你打電話吧。”
“哦。”
沈墨答應了一下,撥通了老爸的電話,面館里面只有他們四個人,十分安靜,手機聽筒里面“嘟——嘟——”的聲音聽得很清晰,響了三四下,隨即被接通了,沈誠立“喂”了一聲,“墨墨?”
“喂,爸爸…”
沈墨也喚了聲,嗓音嫩嫩軟軟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回想著要說什么,“我…”
沈誠立笑著問道:“怎么了?”
“我要舉報…”
沈誠立失笑道:“舉報誰?”
“我舉報…有人酒駕…”
小姑娘就算再不諳世事,這種事情不歸老爸管還是清楚的,因此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同時氣鼓鼓地瞪著房長安,怪他讓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沈誠立倒沒覺得閨女要舉報別人酒駕不歸自己管,只是愈發覺得好笑,問道:“舉報誰酒駕?”
“舉報…舉…”
沈墨被老爸一笑,更覺得心虛,話都說不清楚了,店里都是方桌,進來的時候她與王珂坐了一邊,房長安與程娟坐了一邊,程娟與她相對著,這時候用口型提醒道:“車牌!車牌!”
“哦…我有車牌號碼,車牌是…”
她認真想了想,卻只記得開頭兩個數字,于是卡住在那,睜大眼睛求助地看房長安,房長安默默地吃著面,見他看過來,很無辜地睜大眼睛,然后握著筷子攤了攤手。
沈墨再去看程娟和王珂,倆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短信在沈墨手機里面,她手機與房長安、王珂都一樣,不支持多任務操作,打著電話也看不到短信,想明白這一點后她只得道:“我…我再看一下號碼,爸爸你不要掛掉啊,我再給你打過去。”
她說完之后掛掉了電話,打開短信背車牌號碼,邊念邊道:“你們幫我一起記啊!”
抬起頭卻見三人都在盯著她看,疑惑地眨眨眼睛:“你們看我干嘛呀?”
程娟笑道:“你剛剛跟你爸爸說不要掛電話,然后你就自己掛掉了。”
房長安與王珂也忍俊不禁,沈墨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有點不好意思,見房長安也跟著笑,在桌子底下去踢他,很準,一下子就踢到了,嗔道:“你還笑,都是你讓我舉報的…”
“好了好了,正事,正事。”
房長安趕緊安撫,“你把車牌號碼發給你爸爸就行了,不然他聽到了也可能記錯,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
“哦。”
沈墨應了一聲,正要再打電話,王珂叫道:“等等…我們只知道車牌也不行啊,他之前打電話說要去吃飯,你們記得去哪吃飯嗎?”
程娟道:“匯宇飯店,我聽到了。”
房長安沖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后又朝沈墨示意,沈墨先把短信轉發給沈誠立,然后又撥通了電話。
“爸爸,車牌我用短信發給你了,你看到了嗎?”
那邊沈誠立的語氣有點無奈:“短信是看到了,不過這是誰的車牌,你怎么知道他會酒駕?”
“我…哎呀反正他肯定會酒駕,今天晚上,在匯宇飯店。”
“那你也應該報警才對,跟爸爸說干嘛?”
“反正我就跟你說了,你管不管嗎?”
“酒駕屬于違法行為,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當然愿意承擔起作為一個普通市民的監督責任。”
那邊沈誠立話語中帶著調侃的笑意,“不過你得跟爸爸說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嗯…好吧,那是我一個同學爸爸的車,她爸爸總喜歡喝酒開車,她有點擔心,但是又不敢舉報,就讓我幫她…您想想辦法嘛,一定讓她爸爸把這個壞習慣改掉。”
沈誠立笑了笑,“還有事嗎?”
“沒啦,謝謝爸爸。”
沈墨開心地掛掉電話,然后問房長安:“接下來呢?”
房長安指了指面碗,“等我吃完。”
王珂問:“然后呢?”
“回學校啊,我是班長好不好,還能一直跟著你們到處撒歡?”
校運會期間雖然不必上課,但晚自習是依舊保持的,晚自習下課之后,房長安接到了沈墨的短信,說她爸爸說的,確實查到了舉報牌號的豐田車司機酒駕,已經按照相關法規處理,給她記一功,算是為構建和諧社會貢獻了一點力量。
沈墨接受完了表彰,于是又來表彰房長安,恭喜他參與了為構建和諧社會貢獻了一點力量,房長安道了“同喜同喜”,又表示要繼續努力學習,爭取能攜手為構建和諧社會貢獻更多的力量。
進入市一中近一年來,房長安與王珂進展很快,每半個月總能牽兩回手,而且很持久,與沈墨就有點“施展不開”了,很難找機會,只偶爾在廣播電臺的時候,如果其他人不在,趁著王珂播音的時候,聽著她嬌柔甜美的嗓音作為背景音樂,你踢踢我,我踢踢你,或者偷偷拉拉小手…總體進展落后。
因此她難得主動發短信,房長安也就順便跟她多聊聊,結果表達了攜手為構建和諧社會努力之后,那邊就不回了,他于是又發了條短信,表示自己準備睡了,也讓她早點睡。
沈墨很快回:“嗯嗯,你睡吧,我跟珂珂聊天呢。”
房長安氣得想去買燕窩,撇撇嘴懶得再去搭理這倆不負責任的女人,洗洗涮涮,清清腸胃,準備睡覺,回到床上又拿起手機看看,果然又有新的短信。
“果然…”
房長安見以退為進確實有效,不禁有點自得,隨即又反應過來自己在沈墨面前跟王珂爭寵,就算贏了似乎也沒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過總歸比輸了好,稍微掙回來一點尊嚴…
他打開短信,有點愕然地發現,不是沈墨的短信,而是宋棠。